皇后_茂林修竹【完结+番外】(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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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吻住了林佳儿,道:“别说话……”而林佳儿回身掐灭了烛火。

  一切都不可能重新来过的。

  元清自我催眠一般想着,他在邵博手里当了三年印玺,才终于拿回自己掌印的权力。他不能再为了邵博的孙女儿,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他命人在寝殿里挂上最厚重的帏帐,燃了檀香,灌下去一大碗酸枣仁汤,而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辗转反侧,手里紧攥着邵敏为他编的那条络子。

  他梦到自己狠狠的将它丢出窗外,然后舒畅轻快的大笑。他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进承光宫,那里明明住着他新册封的美人。她比邵敏娇小,刚好可以让他抱在怀里;她也比邵敏更爱他,会在他熟睡的时候,偷偷的瞧着他。

  他觉得自己是去找南采苹了,可是他的梦里没有南采苹。他只是一个人赤着脚踩在冰天雪地里,焦急的哭着,一遍遍拨开糙丛,想要把邵敏丢掉的那条络子找回来。

  王聪明意识到qíng况不妙时,已接近晚膳时分。

  元清不让人吵他,王聪明也觉得他连着几天没好好睡一觉,因此午膳时就没叫醒他。一直到酉时,他听到帏帐里的动静,才进去伺候。然后便看到chuáng上被褥揉成团,元清全身被汗溻透,不安的挣扎着,嘴里沙哑的叫着什么,显然是在梦魇。

  王聪明忙上前推他,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他不敢耽搁,匆忙命人传太医。正犹豫着要不要通知高宦成,却见元清忽然放松下来,泪水混着汗水流入鬓角,含糊的叫了一声“敏敏”。

  王聪明怔愣了片刻,挥手招来两个小太监,吩咐他们去传林佳儿与南采苹来御前伺候。

  若非元清指名,刘安时通常不会主动入内廷诊脉。但今日是德寿殿的召唤,来人又行色慌乱,因此御医们个个都不敢应召,生怕再跟英宗时那样动辄遭池鱼之殃。刘安时没晾着病人推诿责任的习惯,只能亲自来了。

  他出门时外面有些响雷,风也刮得厉害。落叶卷在风里,刮得路面哗啦啦响。

  太医院不在内廷,刘安时到时,林佳儿与南采苹已经守在龙chuáng前了。

  他不爱打听宫里的八卦,并不知道邵敏与元清闹矛盾的事。只略疑惑为什么皇上病了,身边伺候的却不是皇后。

  他听到帐里元清含糊的梦语,便不急着诊脉,先停住脚步凝神听了一会儿。

  谁知南采苹却啜泣着抓住元清的手,安抚道:“皇上,臣妾在,臣妾在。”

  刘安时心道:你又不是大夫,在又怎么样?不让我看清了症状,一会儿你有你哭的时候。

  不过元清确实暂时平静了下来。因此刘安时欠了欠身,垂着头趋步上前,对南采苹道:“贵主儿松松手,容臣请脉。”

  南采苹眼泪珠子一般落,松开手,起身对刘安时拜了一拜,哽咽道:“先生请。”

  林佳儿在一旁冷眼看着,略觉得有些厌恶。她见刘安时瞟了她一眼,这才垂下睫毛,淡淡的侧身避让。

  刘安时给元清诊完左手,要换成右手时,见他手里进攥着一根梅花络,便掰了一下,元清却攥得益发的紧,又不安的开始挣扎。

  刘安时听他又在低喃,便凑上前听了听,而后便恍然了。

  他俯身在元清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片刻之后,元清茫然的睁开眼睛,四下望了一圈。而后恍若无人,赤着脚下了chuáng,梦游一般向外走去。

  四下的人见他行状诡异,都吓得说不出话,还是刘安时回头对王聪明道:“赶紧披件厚衣裳,别让风chuī了。”他们才如梦方醒,开始忙乱起来。

  刘安时趁乱拽了拽王聪明,道:“远远跟着就行。知道的人多了,你反而难做。”

  王聪明心里惦着元清的安危,用力甩开他,急道:“祖宗啊,你都对他说了什么……”一面说着,一面抱了披风,追着元清去了。

  片刻之间屋子里就只剩林佳儿与刘安时两个,刘安时望了望林佳儿的脸色,上前道:“可否容臣为贵主儿诊个脉?”

  林佳儿默默的伸了手腕去,刘安时在她手腕上搭了块帕子,这才开始找脉,一面貌似无意的说道:“贵主儿身子虚,若不用心调理,只怕不好生养。”

  林佳儿猛的把手抽回来,戒备的望着他,却不说话。

  刘安时愣了愣,无奈道:“莫急莫急,臣什么也没摸出来……这几日贵主儿用药饮食都谨慎些就好,两旬之后别忘了再传太医号脉。”

  林佳儿仍是握着手腕护在胸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风chuī得越发猛烈,石板路面上枝叶卷着沙尘刮过去,夹了稀疏的几点雨星。

  天地yīn沉沉一片,没有星星的夜晚,空旷的宫城灯火寥落,略显荒凉。

  元清茫然的走着。王聪明见他失魂落魄,终究还是听了刘安时的劝告,没敢让人跟过来。只自己一个人追着,给他趿了鞋子,披上衣服。

  但是元清毫无知觉,很快便走掉了一只鞋,无意中又踢了一脚。

  王聪明匆忙跑去捡。等他从花树下把鞋子捡回来时,元清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最后一阵风chuī过去,雨哗啦啦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前一夜敬事房的太监来报,说是元清去了奉华宫,临幸了林佳儿。邵敏在牌子上盖了印玺之后,一个人倒腾通讯器到半夜。第二日起来身上便有些倦倦的,头也昏沉沉。

  她闲来无事把二维袋掏了一遍,一件件工具仔细琢磨。等她发现自己脑中各种排列组合,都是怎么绕过甚至突破宫城的警备qiáng行离开时,她在太阳xué上涂了厚厚一层清凉油,倦怠的一件件把它们原样放回去。

  她不能这么不计后果的一走了之。

  哪怕元清差一点就对她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哪怕元清这么快便厌倦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寻求其他的慰藉。

  她心里乱糟糟的。脑中全是元清临幸林佳儿的事。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yīn暗的想,难道自己在他的心里便是这么个用处吗?那么元清确实不是非她不可的。林佳儿也好、曾淑珍也罢,甚至是南采苹,无论哪个人都可以满足他,而他也无需这么大费周章。

  但她很快因为这种想法而自我厌恶。

  她一厢qíng愿的认为,元清对她的感qíng应该等他长大了,再重新确认。但是那个时候元清确认了又有什么意义?反正她已经离开了。

  她很清楚自己能给元清多少,所以她专横的想限制元清对她的感qíng。当元清在梦魇中哭求“不要丢下我”时,她明明已在心里给了他允诺;可是一旦元清做出了出格的索取,她便激烈的抗拒和退缩。

  可是她凭什么?

  她不曾生他,不曾养他,甚至不曾在最痛苦的时候陪伴他。

  林佳儿也很好,倦怠至极的时候她这么想——至少她可以全心全意的对待元清,不会离开、不会退缩、没有抗拒的理由。

  晚膳她没有出去吃。

  听到雨打竹叶的声音,她有些落寞的推开窗子。

  然后便看到元清立在阶下,湿漉漉的,茫然的望着她。

  只是雨夜里一个素白单薄的影子。小小的,面目模糊,像是从梦中游dàng出来。

  但邵敏就是知道那是元清。她心里一酸,泪水滚落下来。

  寿成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忙着布置晚膳和躲雨,没有人发现殿下立了那么个人。

  邵敏从皇后阁里出来,铃音她们欠身福了福。皇后不喜欢人跟着,因此在殿内走动时,她们不会主动去打扰她。

  直到邵敏走出殿门。她们才略觉蹊跷,忙跟出去。

  秋雷已经停了下来,铺天盖地的雨声。

  邵敏走到元清面前的时候,她的身上也已经湿透,雨水顺着头发一股股流下来。邵敏伸开手臂把元清抱在怀里。

  元清目光颤了颤,泪水忽然流下来。

  “朕在梦里重来了很多遍。”他说,“最后朕梦到朕掀开了敏敏的盖头,那个时候朕和敏敏都已经老了,朕以为这样就不会出错了……可是朕睁开眼睛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敏敏。”

  “朕不可能一下子就跟你一起变老了。可是朕可以一直一直都不长大。如果朕一直一直都不长大,敏敏可以不可以一直一直原谅朕。”

  元清伸手的抱住邵敏,把头埋进她的肩膀,轻轻的蹭着她,压抑着哭声喃喃道:“朕保证,以后什么也不做了。”

  邵敏只是用力的抱紧他,泪水混着雨水不停的流下来,“不要再说了。”

  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到从前。那个猫一样蜷缩在她怀里的孩子,那些娇软青涩的岁月,终于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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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来得急,去的也急。

  邵敏服侍元清躺下的时候,秋虫便已再次鸣叫起来了。

  弦月已落至西山,星光异常的璀璨,却照不明耿耿秋夜。

  邵敏起身关窗,见桌上宣纸已被雨水打湿,上面铰碎的络子线头全糊成一片,才想起自己丢出窗外的那只。如今过了五六日,又落了雨,只怕上面的珠子已经化到泥土里。

  她略有些懊恼,却也只能亡羊补牢,命人点了宫灯,提着出去寻找。

  元清并没有睡着,邵敏不在身边,他略觉得不安。却不敢追出去黏上她,便攥紧了手上的络子,qiáng迫自己睡过去。

  他隐约觉得手感有些不对,络子里的珠子手感变得像琼脂,些微绵软。表面却跟面团一般粗糙粘人。但是几日不得安眠,他已困倦得不能思考,只下意识的揉搓着消磨时光。过了不知多久,他感到是邵敏回来了,意识一松懈,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两日之后便是重阳节。

  元清与邵敏闹别扭,本以为邵敏不会好好准备了,谁知接近午膳时分,寿成殿便来了人,请他去赴家宴。

  彼时元清正跟内阁议事。延庆路那边传回消息,说是两个月前,希提王臣部的王子由贵率部众叛乱,被希提左相帖木儿击败,逃往关内。王臣叛乱部众已悉数被杀,残余两部人心浮动。守将建议笼络由贵,由他策反王臣残部,让希提内乱,无暇他顾。

  内阁为了此事又争论起来。原本有程友廉在,僵持不下的局面已经被打破了。但是这次程友廉压根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连表态都没有。因此御前议事,就变成了周天赐与高宦成轮流劝诱程友廉。

  元清原本冷眼看着。此时听到邵敏请他去赴宴,急着要走,这才开口道:“程卿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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