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_茂林修竹【完结+番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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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柔声道:“进屋说吧。”

  邵敏帮元清换掉繁冗的朝服和冠冕,照例给他奉上一杯蜜茶。

  元清一面捧着喝,一面把早朝上程友廉顶撞他的话说了。

  邵敏听后不由小小的头痛了一下——程友廉果然和史书上记载得一般目中无人。就算是魏征也知道否决皇帝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却一句“不是陛下的想当然耳”就完事了。

  对皇帝尚且如此——当然以他的xing格,估计对别人也对皇帝差不了多少——天知道他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邵敏只能无奈的揣摩着程友廉的想法,斟酌着字句,“陛下不喜欢由贵,是因为他的部下都被杀了,而他却逃走了吗?”

  元清皱眉点了点头。

  邵敏觉得自己的思维急速往JUMP男主的方向靠拢,“陛下知道从希提王庭到中原有多远吗?”

  “近两千里。”

  “那么陛下知道,沿途有多少希提的军砦和城池吗?”

  元清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用说他不知道,就算是边城守将,甚至一度追击到希提腹地的开国名将们也未见得知道。

  邵敏道,“西疆多糙原与沙漠,地广人稀。自然不比中原城池密布。但单单一个王臣部就有二十万人。整个希提怕有数百万人。城池怎么也有近百个吧。由贵从王庭经过了近百城池,避开数十万糙原骑兵的追击,中间还瞒过了咱们的边哨与关所,平安的逃到了永兴。陛下觉得,他一人之力,能做到吗?”

  元清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少时几次尝试跟着元浚逃出皇宫,只是几道高墙和数队羽林军而已,却依旧不曾成功。这个人却成功的千里奔逃。也许他并不像他想得那么无能。

  邵敏见他若有所思,略微松了口气,又说道:“陛下读过史书,可还记得季布?”

  元清仰着头,眨了眨眼睛——他当然记得。

  史书中他记忆最深刻的故事,一个是赵氏孤儿,另一个便是季布逃亡。

  邵敏道:“希提求购由贵,想必不会比汉高祖悬赏季布松懈些。由贵这一路逃亡,不知有多少人甘愿为他送命。那些追随他反叛的部下,未见得是被他抛下才会死掉。如果他们是甘愿为他去死的,那么他脱逃,也未见得是因为贪生怕死。”

  元清捧着茶,沉默不语。

  邵敏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陛下不知其中细节,不该过早讨厌这个人。”

  “如果,”过了好一会儿,元清才难过的说,“如果很多人为朕死了,朕会讨厌自己。朕宁肯不逃亡。”

  邵敏闻言不由心中一软,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脸颊,轻声道:“那是因为陛下有一颗仁心。这是最难得的。”

  元清不由自主的脸上泛红。邵博跟他说过无数次仁心,可是直到邵敏这么说了,他才觉得仁心是好的。

  “不过程大人说的,国家大事由不得陛下的喜好,道理也是相通的。很多人要抛开喜好才能认清,也有很多事要抛开仁心才能做好。至于个中机巧——反正君逸臣劳,陛下可以慢慢看,慢慢学,不必着急。”

  送走了元清,邵敏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又略微的懊恼。

  元清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黑柔的眸子静静望着她,说道,“敏敏,朕对你是真心的。朕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求你原谅。你可以生朕的的气,拒驾也好,不理朕也好,讨厌朕……也好。只是不要忘了,朕喜欢你。”

  他凑过来的时候,邵敏恍然发现元清长高了不少,他的声音也终于不再是初见时那种孩童一般的清脆。

  那个昔日在她缠着她撒娇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长成少年。

  她明明是要与他渐渐疏远,渐渐淡漠,最终脱离出他的生命的。可是当他认真而又固执的请求她,不要无视掉他的感qíng时,邵敏发现自己竟真的不能忽略掉了。

  她将这些烦恼甩来,关上门,再次打开了通讯器——关于组里离开八年才跟她们取得联络的事,她有一些猜测,需要彩珠和红玉去验证。

  如果她所料不错,时空仪降落的时间,她们应该能推算出来。

  元清重新回到德寿殿的时候,内阁诸臣已经回政事堂办公去了。

  他也没有把他们再召到德寿殿来,只换下燕居的衣服,带了几个宫女太监,亲自去了政事堂。

  邵敏说得对。如今内阁既然没有邵博那样的主心骨,便不会尾大不掉。君逸臣劳,他们本来就是为他辅政的。他处理不了的,他们自然得为他代劳;他不明白的,他们自然得条分缕析的说给他听。

  程友廉那个臭脾气,他无视掉就好了。相信等程友廉发现老老实实给他讲解比较不làng费时间时,就不会再试图用一句话否定掉他的意见了。

  元清亲自到政事堂,高宦成等人都诚惶诚恐。

  而程友廉也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诚意,上前禀奏的时候,终于耐心恭敬的分析了他的意见。

  既然已经与希提jiāo恶,也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便不怕再多一个王臣部王子。元清最终决定先见见由贵这个人。

  他再次回到德寿殿时,王聪明也从御造所带了玉石匠回来。

  ——元清大约看的出来,邵敏有些厌恶王聪明,因此他这几个月去寿成殿,都没有让王聪明跟着。今日去得急了,王聪明下意识跟上去伺候,元清便在寿成殿外等邵敏时把他支开了。

  御造所的工匠遍览天下异宝,目光独到,也许认得这珠子也说不定。

  元清便将络子传给他看。

  工匠看了半晌,才讷讷道:“小人眼拙,这东西看着有些像烟晶,又有些像琥珀……小人不认得。”

  元清笑了笑,道:“罢了,你去吧。”

  天下异宝这么多,他不认得又怎么样?邵敏必定不会害他的。

  不过邵敏为什么忽然想起要送他这么件东西?

  元清将络子绕在指上,静静的望了一会儿。

  他虽然无比的希望这是“永以为好”的信物,可是他终究还是明白的,邵敏没有那么喜欢他。想到这里,他沮丧的将下巴搭到桌子上,嘟了嘟嘴。

  然后就如电光火石一般,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能xing。

  他瞬间不能安坐,“把刘安时叫来!”

  事发的第二天,邵敏就跟刘安时打过招呼——元清已经知道他们合伙骗他的事了。

  刘安时一贯乐天知命,然而毕竟欺君是杀头的大罪,他还是提心吊胆了两天——当然两天之后他就不再自寻烦恼。等到他去德寿殿给元清诊脉,听到元清梦里跟邵敏道歉,他就知道自己可以把这事丢到爪哇国去了。

  却没想到今日一来德寿殿,元清便开始追问当日的事。

  元清虽然疾言厉色,但刘安时看得出他根本就是色厉内荏。因此也不怎么害怕,只说:“当日娘娘脉象浮促,疾而虚,显然是有热邪,当是心肺不佳之故……”

  “是与不是你比朕清楚!”言之凿凿说的全是屁话,所以元清才最讨厌与这种老于世故的滑头打jiāo道,“朕只问你,皇后……皇后身边是不是有谁……”他皱着眉头,实在寻不出其他的可能,只能低声道,“下毒。”

  刘安时赶紧跪下,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没有,真的没有。”

  元清盯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吓他道,“你还不说实话?!”

  刘安时咬定了,摇头道:“臣说的是实话。事关娘娘xing命,就是臣敢隐瞒,娘娘自己岂能不当一回事?”

  元清不以为然道:“宫闱之祸从来不得善了。皇后慈悲,不愿牵连无辜。以她的xingqíng,自然会瞒着朕独自查访。”

  刘安时偷偷抬了头,试探道,“若真如陛下所料……可能善了?”

  元清手上一滑,竟生生将一只竹笔折断了。声音却如之前一般平淡:“朕自然也不想兴狱。”

  他表qíng固然掩饰得很好,可是目光里那种蒙了尘的平静却别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象。刘安时不由咽了咽唾沫——他相信,必要的时候,这个看上去很无害,实质上也很纯良的小皇帝,也是能凶残bàonüè起来的。

  刘安时忽然想起当邵敏说“先生也给皇上诊诊脉”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原来都是为了对方才能凶残起来的xingqíng吗?

  他屏息扣了个头,字斟句酌道:“陛下仁慈。不过臣真的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没有。陛下想,您与娘娘一向同寝同食,就算娘娘不愿牵扯无辜,但是娘娘岂会不在乎陛下的安危?”

  元清眨了眨眼睛,霎时间便会那个纯良的、有些懵懂的小孩子。

  他略有些遮掩不住羞涩一般,像是想qiáng调什么一般道:“自然不会!咳,好了,朕,朕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刘安时生怕他反悔,迅速跪安,急匆匆往外退。只觉身上快被冷汗浸透了。

  “慢着。”

  元清两个字几乎就让刘安时心脏跳出来,“臣在。”

  元清qiáng掩住自己的失落,道,“顺路去奉华宫,给林昭容看看脉吧。”</li>

  皇后最新章节列表 战局

  十月初的时候,边疆的战报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回京中。

  没有大的变故,然而总体来看,败多胜少。

  以数倍于敌的大军据城而战,居然还反被牵制着。希提铁骑的威猛无敌似乎再一度被验证了。

  渐渐的,朝中隐晦甚至尖锐的攻击高宦成的折子因此多了起来,呼吁早日议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元清也从一开始的不动如山,渐渐变得有些焦躁了。

  这是他亲政后第一次大手笔,这一仗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促成的。他迫切的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可是现实不是X点的成长系小说,成功不会在他需要时就理所当然的到来。

  但是他跟邵博学习了近十年,就算邵博不主动去教他什么,他也自然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如何掩饰自己的焦躁,如何让比他还要焦躁的高宦成从他的态度中得到安抚——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不想在暧昧不明中轻易就转变了立场。

  因此这些日子,他实质上是承担着双份的压力。

  幸而朝中还有个表现得比他还镇定和坚决的程友廉撑着,并且不时的为他分析战报,从中寻找出令人鼓舞的迹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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