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惯xing很大,她们救一两个人甚至杀一两个人,通常都撼不动它的方向。
但是帖木儿这个人几乎决定了未来中原与希提之间的关系,他的未来关系到千千万万条xing命。这个变动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她们很可能因此回不去了。
何况,由贵xingqíng平和亲善,很懂得变通,和希提那个好斗的右相截然不同。若不是他掌权,西疆战事最起码还要持续二十年。谁能保证除去他就一定是对这个时代好?
邵敏不说话,红玉带着鼻音,怨恨道:“你才不明白……反正你的小正太怎么样都能逢凶化吉。”
邵敏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一次是红玉掐断了通讯。
由贵来中原,虽jiāo游对象多是权贵重臣,但本朝尚文,他这种粗豪的xing子在文苑清流主导的朝中并不讨喜。何况他也没有当间谍的意思,并不曾刻意打听过什么机密,因此倒也不曾被他套走什么。
信上那行希提文礼部给译了出来,意为“有所隐瞒,深感愧疚。希提左相之子叙伦?帖木儿敬拜”
元清看了又掀了一次桌子——有这么道歉的吗!看都看不懂,半分诚意也无!
元清满脑子火气,程友廉恰在这个时候来禀,由贵是假的。
元清哭笑不得,直接将信丢给他。
程友廉读过之后,面无表qíng道:“如此看来,消息基本属实……陛下,希提左相帖木儿病重。纵使叙伦及时赶回,只怕帖木儿一支势力也要削弱。希提右相人称疯狗,他若掌权,只怕边疆战事又要开启……”
元清道:“边疆之事不是一直由你协理吗?能打退他一回还怕打不赢第二回?”
程友廉道:“上次他亲自出征,若能活捉了或者杀了他,自然一劳永逸。可惜让他逃了。他原本就深谙用兵之道,又吃一堑长一智,只怕不好对付。希提骑兵胜在来去自如,他若以长击短,只怕我军劳而无功。何况北方铁赫也蠢蠢yù动,双线作战,对我不利。”
元清略有些倦怠道:“那你说怎么办?”
程友廉握了握拳,诱导道:“陛下何不与叙伦再叙兄弟之谊?”
元清忍不住第三次掀了桌子,“朕被愚弄了反要去拉拢他,门都没有!”
话虽如此说,但是当两个月后,帖木儿的使节持国信而来,谋求结好之道时,元清还是好生接待了他,并另派了使节前往斡旋。
他这边兄弟归好,邵敏那边却姐妹生隙。
得知帖木儿脱逃后,红玉对邵敏的怨念就再无法排解了。
邵敏几次屈身俯就,想跟红玉好好说个话,但是红玉不是躲着她就是沉默不语。她原本就没几次机会和她们联络,红玉又是这个模样,邵敏不由就渐渐焦躁起来。
——若邵敏不爱元清,红玉这么说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她爱上了元清,却不许红玉爱程友廉,纵有千般无关私心的理由,也仍旧觉得对不起她。
红玉与彩珠对她而言与别人都不同。想到红玉心中怨她,邵敏就难过得食不甘寝不宁。更糟糕的是,她每与元清好一分,对红玉的愧疚便更深一分。渐渐就落落寡合起来。
元清把她捧在心尖上,如何感觉不出她的心事?便越发忐忑不安的对她好。
邵敏只觉得两面辜负。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谷雨过后不久,邵敏挑了个上午,乔装打扮成个小宫女,带着铃音溜出宫去了。
她刚出宫,那边吕明已经报给元清。
元清几乎当时就要追出去,却最终还是决定相信邵敏。
他静默了片刻,派人暗中保护邵敏,随时给他消息。
而后便焦躁不安的踱来踱去。
邵敏知道元清很没有安全感,也不敢在外面待太久。出了宫便直接坐上马车,往彩珠跟她说的地址去了。
钱大进的钱庄开在金水河畔,离皇城并不远。只是繁台之外,chūn景最胜处便在这一段。柳绦新绿、杏花吐蕊,天明水净、风清云淡,因此一路上游人如织,车行的便有些缓慢。
邵敏心中焦躁,几次打起车帘,引得卖花女纷纷前来兜售。
前前后后卖了一整篮子杏花,才看到彩珠拖着红玉走过来。
——她们不是看店面的掌柜,不用时时守在店里,知道邵敏今天回来,特地出来等着。
邵敏见红玉垂着头,面颊泛红目光闪烁,虽有责怪她的意思,却更多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模样,先松了一口气。
人又多又杂,邵敏又是偷溜出宫,身边没人护卫着,彩珠红玉也不敢带她乱跑。恰好姜太夫人要礼佛,彩珠便拉了邵敏一道去相国寺。
相国寺是皇家寺院,自然比别处戒备严密,也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
姜太夫人没认出邵敏,她一门心思要拐了彩珠给她当儿媳妇,一路上套问着她的生辰八字,倒是不用邵敏找话题。到了相国寺上过了香。姜太夫人抱怨着,别处都有求签问卜的摊位,怎么这里没有?彩珠便笑着又拉她上街,找算命摊子。
铃音只办事时出过宫,对街上繁华很是好奇,便也跟着彩珠一道去了。
自然就只剩下邵敏和红玉。
邵敏很多天前便想过该怎么和红玉说,但真见了面,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红玉扯着杏花花瓣,忽然眼圈就红了。
邵敏愣了愣,上前把她揽到了怀里。
然后红玉嚎啕大哭起来:“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到程友廉可能死,心里就难过的受不了……我知道放跑帖木儿不是你的错,我不该那么说你。你别生气……”
邵敏拍了拍她的背,还是只能说:“我明白……”
红玉又哭道:“你跟我说,咱们过得不是小说,我现在都明白了。我每天看着东家、看着程家奶奶、看着程友廉,他们都对我那么好……我害怕,师姐……他们死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邵敏不知不觉心里也酸楚起来,眼泪一滚,便再也止不住。
“我都明白……”
红玉断断续续抽噎着,哭得字都吐不清楚,只反反复复说着“回家”,“不想看他们死”。直到邵敏说:“他们不一定会死”,才肿着一双眼睛,打着泪嗝望着她。
邵敏便又说了一遍,“我仍记得元清为什么会杀他……我有办法保他。”
红玉眨了眨核桃眼,继续打嗝。邵敏伸手给她擦眼泪,道:“我不会让他死,所以你心里不要再乱想。把状态调理好了,安心等着回家。嗯?”
红玉钻到她怀里蹭了蹭,花着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嗯。”
彩珠陪着姜太夫人在州桥上的算命摊位哪儿测字,忽然听闻北面跸路的锣鼓响起来。
州桥北朱雀门内只几家京城豪贵的宅邸,其余都是机要官署。行人不多,往来皆是达官贵人,如此嚣张的跸路清街还真是少见。
彩珠和姜太夫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
然后便见龙旗飘展,仪仗肃整。御驾出了宣德门,一路浩浩dàngdàng往南行来。
——竟是禁城中皇帝陛下亲自来了。
彩珠想到邵敏正在相国寺中,不由暗道不妙。
邵敏劝慰好了红玉,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便想趁元清还没发现,尽早回宫。
可是当她走出相国寺,便见从寺门前一路往北,御林军林立,密密的站成两堵墙。正对面元清一身朝服尚未换下来,立在舆辇前一脸焦灼的望着这边。直到看她出来,才要哭出来一般松下肩膀,对她伸出手来,怕吓跑了她一般小心翼翼的劝诱道:“敏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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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势分明像是要围抓什么人。
邵敏望着元清,简直怀疑若自己有什么动静,他会果断的命人扑上来把她套了麻袋绑回去。
——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需要他这般警惕的事。
她不由就想,这个孩子是不是过于神经质了?
她无奈的走过去。元清眼睛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焦灼又紧张的等着她过去。
邵敏不由想起当初自己诱拐小白时的心qíng。因为小白太个xing太难讨好了,直到它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手边嗅奶嘴,邵敏依旧觉得它不会乖乖跟自己走。
于是在最后关头,她猛的上前一步偷袭它,掐住它的腰qiáng把它抱走了。
诱拐就这么变成了绑架。小白无语的瞟了她一眼,在她手心抱着奶瓶开始啃。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邵敏希望元清能比她沉得住一些、有气度一些。
元清屏住呼吸,一直克制着等她自己走过去。还差一步时,他才冒险出击,猛的捞住她的手腕。
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手心还在发抖,语气却已经是装模作样的平缓:“午膳将近,敏敏玩得可还尽兴?”
邵敏早有心理准备,没被他吓到。听他这么问,瞬间便想到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心中“切切”信上却偏要写“缓缓”,写了“缓缓”,却还小气的提一句“归”。婉转心肠,也不过是催老婆回家。
不由就笑了起来,“chūn光明媚,未能玩赏尽兴。”
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拉他上车,莞尔促狭道:“不过还是先回家吃饭吧。”
舆辇入了皇城,却没有在德寿殿停,而是一路到了寿成殿。
元清一直垂着头,直到寿成殿遥遥在望了,才把玩着邵敏的手指头,若无其事问道:“敏敏去相国寺做什么?”
邵敏笑道:“礼佛。”
元清皱了皱眉头,装模作样道:“礼佛?朕觉得不好。佛祖自己娶妻生子、享尽荣华,却要撺掇别人抛家弃子,髡头乞食。拜他做什么?”
他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段来,邵敏有心辩驳,但略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便笑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去了。”
元清又一本正经道:“道家也不好。炼养容易走火入魔,服食更让人躁狂早夭。老君让人老死不相往来,捐弃慈孝之道,南华宁愿曳尾于涂中,分明是劝逸惩劳。这些都不能信。”
邵敏敬孔孟而慕老庄,闻言不由哭笑不得,笑问:“那你说什么好?”
元清目光幽深柔软,静静凝视着她,“神仙都不好……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凑上前在她唇边呢喃,“天地jiāo泰,yīn阳相调……”他们鼻息相融,眼眸相映,他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夫妻间相守相爱,才最甜蜜美满。敏敏不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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