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人面色稍缓。
“瑶瑶,这里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家玩吧。”她说道。
谢瑶抱着一卷书,神qíng紧张带着几分决然,噗通就跪下来。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夫人,我,我想帮忙。”谢瑶说道,“让我,让我去参加祭祀吧。”
谢大夫人皱眉。
“这次祭祀不用巫女做陪。”她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用担心,没事的。”
谢瑶将手里的书卷推过来。
“可是我看了当年郁山大矿难的记录。”她说道,一面急急的展开书卷,“还有更早的矿难记录,如果有巫女献祭会更好,甚至连丹主都割发刺血献祭……”
谢大夫人一怔。
“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她问道。
谢瑶抬起头。神qíng坚定。
“大夫人。我要去献祭,我愿意为了谢家,去陪侍山神。”她说道。
陪侍山神。山神无形无迹,怎么能被人陪侍,要陪侍山神,也就是说人也要变成无形无迹的。
那就是死。
谢大夫人噌的站起来。愕然看着谢瑶。
谢瑶对她叩头再抬头。
“大夫人,请让我做祭品。”她说道。将手里的一封信举起来,“夫人,这是大小姐给你的信,对不起大夫人。我偷看了……”
惠惠的信?
谢大夫人伸手接过打开,扫过其上顿时面色大变。
“这个糊涂孩子!”她哽咽说道,将团起来。“胡闹!说什么傻话!”
“大嫂,惠惠说什么了?”屋子里的人忙问道。
“大小姐说她要提前偷偷的回来。参加祭祀,她要,她要……”谢瑶哽咽说道,“她要自己去填井。”
屋子里的人顿时轰然。
“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孩子急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哪里是帮助平息矿难,让谢家度过难关,这明明是要让谢家毁灭啊。”
“就是,丹女可以主祭,还没听过要丹女献祭的,要是出了矿难都要如此,那我们谢家哪里会存活到现在。”
“怎么说这个话呢,惠惠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质疑哗然声不断,对于大家来说一个丹女说出这话简直是疯了,谢大夫人却没有觉得谢柔惠的话有什么可笑。
因为谢柔惠不是丹女。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
虽然信上说的很隐晦,但她明白谢柔惠的意思。
母亲,虽然你还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母亲,我是谢柔嘉吧,我是当初被抱错的二小姐谢柔嘉吧,原来槐叶并没有说谎,奶妈的话也不是杜撰,妹妹要杀我也是理所当然。
母亲,我其实是个白白荒废了你十三年心血的二小姐。
谢大夫人将手里的信紧紧的攥起来摇头。
不是,不是。
母亲。
谢柔惠似乎站在她的眼前,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
我已经不能给你带来荣耀,我身上唯一的荣耀就是留着您的血,虽然我不是丹女,但我也有一半丹主的血脉。
母亲,让我去献祭吧,就像曾经你说的那些故事,要安抚神明,要表达对神明的敬意和真诚,就像古巫时候割体献祭,就像汤王以身祷桑林。
母亲,我不是丹女,我只是丹女的一个妹妹,就把我当做妹妹的手脚,割掉献祭吧。
屋子里响起哭声。
“大小姐说,这次的矿难不容有失,必须要压制住啊,要不然谢家就成了笑话了,谢家还怎么立足啊,皇帝也会震怒的。”谢瑶俯身在地大哭,“大小姐她这是实在是担心的没办法了。”
原来如此啊。
的确以前的很多大事故也的确有不是一次祭祀生效的。
如果这次祭祀不成功的话,事qíng就真的瞒不住了。
屋子里的人神qíng沉沉的叹口气。
如果能有个比矿工身份高贵的人祭……
但是那绝对不能是丹女和丹主。
除了丹女和丹主那还有什么人?
“大夫人大夫人。”谢瑶起身跪行几步,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裙,“丹女不能祭祀,但是巫女能啊…”
对啊,丹女身边还有巫女,都是在山神面前露过脸的巫女。
“不过,你也不是巫女啊。”谢文秀皱眉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瑶。
对啊,她可没有参加祭祀。
“我,我虽然没有参加祭祀,没有当成巫女,可是。可是我的心是愿意全心全意献给山神的。”谢瑶急急说道。
谢大夫人叹口气收起杂乱的思绪。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她说道,“只是这件事不是儿戏,不要再说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父母担心。”
谢瑶摇头拉着她的衣角不放。
“夫人夫人,我父亲母亲也是同意的。这是为谢家排忧解难。这是关系谢家合族命运的大事,如果我一个人能换取谢氏一族的安稳,夫人。谢瑶这辈子值了,谢瑶这辈子不白活了。”她激动的说道。
听着孩童般的哭闹,屋子里的人原本摇头,但渐渐的神qíng都凝重起来。
谢文昌和谢文秀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闪烁亮光。
谢瑶最终被拉了回家。她的事也很快传遍了谢家大宅。
“瑶瑶,你疯了吗?”
西府二老爷谢德忠在女儿面前来回踱步。停下脚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的母亲在一旁拭泪。
“你受什么刺激了?你这是怎么了?”她也哭道。
谢瑶神qíng郑重而清明。
“父亲母亲,我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重要。”她说道。
“你现在不重要吗?”谢瑶的母亲说道,“你是大小姐最好的玩伴,你现在又被大夫人倚重。等大小姐当了丹主,这家里还有哪个姐妹能越过你?”
“可是那不是长久的。”谢瑶说道,“我嫁了人成了别人家的人。就算是跟大小姐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死了又能好到哪里去?”谢瑶的母亲喊道。
“好得多了!”谢瑶立刻说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是为了谢家死的,化解了这次危机,也许我就能成为第一个和丹主一样能进祠堂的谢家女。”
谢瑶的母亲看着她神qíng愕然,但谢德忠的神qíng却是一凝,若有所思。
“就眼前来说,我解救了谢家的危机,我的父亲母亲你们将受到合族人的敬重,我的兄弟们将在家中更有话语权,我的姐妹们也必将没人敢低看。”谢瑶接着说道,眼睛闪闪发亮,“而这一切将是永远不可磨灭的荣耀,谢家过得越好,我越会被人敬佩感激,父亲,这才是真正的长久。”
用一个女儿的死,换取来一家长久的荣耀,这还真是……
谢德忠神qíng闪烁。
“我的儿啊。”谢瑶的母亲掩面哭起来,“可是你是我的儿啊,你才十四岁啊。”
“母亲,人要是没用,活一百岁又怎么样?”谢瑶打断母亲说道,“人固有一死,我宁愿终于泰山,也不好过轻于鸿毛。”
“瑶瑶,关键是,你并不是巫女啊。”谢德忠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口,屋子里一阵凝滞,旋即谢瑶的母亲站了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你真同意了?”她喊道。
“什么叫我同意,我同意,大夫人也不一定同意。”谢德忠说道。
谢瑶母亲一声哭喊。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求大夫人让你的女儿去死吗?”她喊道。
谢瑶后退一步,闪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
俗话说,做戏就是要做到自己都认为是真的。
演的戏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都为之所迷。
但当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入迷,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qíng义可讲。
反正她也不会真的去死,等到时候成不了,父亲还要觉得对她愧疚。
其实她说了谎,不死的是不一定长久,死的了也不一定长久,真正长久的是她这样的,戏也做足了,命也保住了,将来只要提起这次的事,她谢瑶也是作为第一个主动要求献祭的人而被众人膜拜敬畏。
真是太好了,这次的事怎么就这么好呢?老天爷终于想起补偿她了。
谢瑶伸手掩住脸,发出一声呜咽。
“父亲母亲不要吵了。”她说道。
……
这样的争吵很快在谢家大宅里很多地方上演,尤其是当谢瑶的父亲去见了谢大夫人之后。
谢大夫人的宅院里很快变的热闹起来。
“他们也有脸去?”谢文昌将茶杯扔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他们的女儿是巫女吗?”
“是啊是啊,可是他们现在一口咬定只要是谢家的血脉都可以,总比那些矿工们qiáng。”管事低声说道。“而且啊,有人还扯着八辈子说自己和大夫人是一个根。”
谢文昌呸了声。
“不要脸!”他说道,踢上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想占便宜想疯了,也不想想轮到他们吗?”
“二老爷,三老爷说这话可不是不要脸。”管事说道。“四小姐。的确是大房的正经血脉。”
“这么说,大夫人有意三房了?”谢文昌问道,“他的女儿都不是巫女。不是巫女。”
他说着又来回踱步。
“长房血脉又怎么样,山神只认长房长女的血脉,四小姐,四小姐。山神认得四小姐是谁啊,我们柔清可是在山神面前打过鼓。山神显灵的时候,除了大小姐,就是她在台上。”他愤愤说道。
“二老爷。”管事靠近几步,“那几个巫女家的老爷给您捎话了。说要大家商量个章程,再这样胡闹下去,乱了规矩嘛。”
商量的章程自然就是祭祀的人选只能从巫女中选。
谢文昌哼了声。
“商量就商量。省的到时候有人不服气。”他说道,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管事的忙拿起一旁的腰带追出去。
“二老爷。二老爷,束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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