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大夫人又因为青山矿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一心要想着怎么保住这荣誉,更何况在她心里也已经认定这荣誉是皇帝赐给谢家的,如果真说跟人有关,那也是跟谢柔惠有关,毕竟觐见的是谢柔惠。
所以谢文兴没有再说,谢大夫人也没有再问。
没想到现在谢柔嘉竟然说这是皇帝赐的字是她挣来的。
这怎么可能!
“的确如此。”谢文兴对众人点点头,神qíng淡然的含笑,又带着几分歉意,“先是急着赶路回来,又接到家里矿出事的消息,又忙又乱的忘了。”
“父亲,这种事怎么能忘。”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谢文兴再次带着歉意笑了笑。
事实上,这种事他的确不会忘,也并没有打算隐去谢柔嘉的功劳。
一开始他的确要写信回来告诉众人,谢柔嘉得到赏赐的事可以在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心里更印证她是丹女的事实,而让家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也可以正视谢柔嘉。
三月三也好,大傩也好,在外人看来都是以谢柔惠的身份,一直以来谢柔嘉这个身份只是个láng子野心谋害长姐意图毁了谢家根基的恶人。
这一次将她的功劳告示众人,让众人看到她给谢家带来的荣耀。
但他知道谢柔嘉现在如同刺猬一样,对于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还天天将自己是柔嘉小姐挂在嘴边。不容半点误会。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qíng况下将功劳还按在谢柔惠身上。
公布了功劳是谢柔嘉的。能让谢柔嘉高兴,对自己更加依赖,而对于将来姐妹重新归序后也是大有好处。
重新归序大小姐还是谢柔惠。二小姐还是谢柔嘉,虽然人换了,名字却不能换,谢家大小姐天生就是荣耀在身。不需要外来事物的点缀,而谢家二小姐可不一样。谢柔惠聪慧机敏,如果再有个好名声,将来必然能有大用,上天赐给的好运气是不能làng费的。
当然那是那时候谢文兴的打算。还没有见识到这个聪慧机敏的女儿狠毒的敢弑父的心肠。
总之谢文兴故意没有再给谢家写详细的信回来,等着回来后看qíng况再说。
他对自己这个决定和安排很是满意,尤其是当得知谢柔嘉跳进了矿dòng以身献祭的时候。
谢柔嘉死了。那谢家就只剩下谢柔惠一个了,这个功劳当然不能给在死人身上làng费。一定要按到谢柔惠身上,让荣耀发挥它最大的利益。
不过,现在谢柔嘉又活了,那更要关注的自然是谢柔嘉的意愿了。
这件事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早点告诉你们。”谢文兴郑重对众人说道,“这匾额的确是皇帝点名赐给嘉嘉的。”
这种事没理由说谎,也不可能说谎的。
竟然是真的!
厅内的人哗然。
“怎么回事?”
“为什么?”
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询问声喧闹而起。
坐在椅子上的谢老太爷则皱起眉头。
“会把阿珊吵醒的。”他嘀咕说道。
而这边谢文兴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当时只有嘉嘉和惠惠两个人在宫里。”他含笑说道。
听到惠惠在宫里,谢大夫人眼睛一亮,谢存礼已经喊出来了。
“是不是皇帝认错了?”他急急说道,瞪着谢柔嘉,“一贯会玩这把戏!”
谢柔嘉嗤了声。
“你以为皇帝跟你一般老眼昏花啊?”她说道。
谢存礼被呛了一口,眼瞪的更圆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那一副可恶的样子,跟谢珊那个不着调的一模一样!
有大笑声传来。
谁这么胆子大?这家里是丹主为大,但除了丹主,他谢存礼就是最大!
门被人推开了,谢老夫人大笑着走进来。
“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老眼昏花的东西。”她指着谢存礼大笑说道,“在家里人人仗着年纪大横行霸道装疯卖傻,就以为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了!”
谢存礼气的一脚跌坐在椅子上,要反驳偏又没法反驳。
是啊,皇帝不会认错人,如果皇帝真认错了,那也不是皇帝的错,而是谢家欺君。
“二叔祖,真没有认错。”谢文兴忙笑着打圆场,“当时进宫是惠惠先去的,本是拜见太后,后来太后听说嘉嘉也在就诏她进宫了,虽然她们姐妹长得一样,但一来进宫有先后,二来穿衣打扮也是不同的,在贵人面前她们也不敢在家里这般胡闹。”
这是人人皆知的,犯不着你再这样细细的说出来。
谢存礼僵着脸。
“她胆大狂妄,什么事不敢。”他说道。
“那倒是,我们家的女人胆大,总比胆小如鼠的男人qiáng。”谢老夫人笑道。
眼瞅两人又要吵起来,谢大夫人喊了声母亲。
“还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她说道,看了眼谢柔嘉,“怎么姐妹两个进宫,皇帝就赐字给你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柔嘉。眼神多是疑惑。
对啊,谢家大小姐在,怎么皇帝就赐字给二小姐了?而且还是这种大气磅礴的四个字。
谢柔嘉哦了声。
“没什么,就是我跟人打了一架,然后皇帝问了qíng况,就赐了字来。”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满屋子的人下巴几乎喀吧一声都要掉了。
跟人打了一架?
“你,你在皇宫跟人打架?”谢存礼脱口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真是胆大妄为…
“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怎么跟人打架?”谢大夫人急问道。
竟然在皇宫里惹出这样的事。不知道惠惠受了多少惊吓又费了多少心思周全。
“是文昌伯家的七公子。”谢文兴说道。又补充一句,“皇后的娘家。”
满屋子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先前说打架倒没什么,谢家的人打个架算什么。杀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京城,皇宫,文昌伯。皇后……
“我就说她会惹事…”谢大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谢文兴谢老夫人谢柔嘉三道视线看向她,视线里有惊异还有嘲笑……
哦。对,没有惹事,她适才说的是因为打架皇帝赐字。
谢大夫人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谢文兴很满意的视线扫过厅内,吓了一跳吧。受惊吓可不能他一个人。
“为什么你打他?”有人怔怔问道。
“因为他说让我跳舞,我就揍了他一顿。”谢柔嘉说道。
跳舞?
谢家诸人顿时恍然。
他们谢家的巫女是会跳舞,但从来没人敢说这是跳舞。只能说这是请巫请神。
跳舞,那就是当作舞伎人相待了。
“打的好!”谢老夫人一顿拐杖大声说道。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角。最终也没有说话,的确是该打。
“后来太后皇帝问话,我说了缘由,又给他们跳了一场巫舞……”谢柔嘉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再次站起来。
“你为什么要跳?巫舞是随意能跳被人取乐的吗?”她竖眉喝道。
难道这赐字是因为顺从皇帝跳舞认错才得来的?
“那这字我们谢家不要!”
谢老夫人的视线也落在谢柔嘉身上,微微皱眉。
“巫舞自然不是被人取乐,拿巫舞取乐不敬的自然要受到惩罚。”谢柔嘉说道,“看过巫舞之后,他们都认错了,也表达了对我们谢家巫的敬意,这赐字,当时东平郡王问我什么叫巫。”
她看着摆着的匾额,扫过四个字,面前似乎浮现东平郡王的形容。
其实他是故意问的,就是要让皇帝听到。
但他怎么能肯定自己会说的不出问题呢?要知道皇帝就在帘幕后,真要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可就是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了。
那你会说出不得体的话吗?
在京城的时候她没想到要问他这个,但如果自己真的问了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反问。
当然不会。
谢柔嘉抿嘴一笑。
我当然不会。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前的东平郡王微微一笑形容散去。
“我说巫就是顶天立地,然后皇帝就赐了这四个字。”谢柔嘉看向厅中诸人,“你们觉得这是皇帝在羞rǔ谢家吗?”
当然不是!
厅中诸人心中都喊道。
“大夫人你觉得皇帝这是在羞rǔ谢家吗?”谢柔嘉又看向谢大夫人问道。
满屋子里的视线都凝聚过来。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只觉得那视线咄咄bī人,她攥紧了手,又颓然松开。
“不是。”她说道。
既然她开口,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纷纷开口。
“不是。”
“当然不是。”
“这是皇帝对我们谢家大巫的厚望!”
说笑声顿时喧喧。
“那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嘉嘉护送匾额入城了吧?”谢文兴笑着问道,“这是她该得的,也是对皇帝的敬重。”
这一次不待谢大夫人点头,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点头。
谢柔嘉却走到匾额前。
“不。”她说道。
不?
屋子里的说笑一停。
她还想怎么样?谢大夫人看向她,难道现在就要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才是大小姐吗?
“匾额不用进城。不用送回谢家,就摆在祖宅这里。”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谢文兴愣住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更是愕然。
什么?
“这是皇帝给谢家大巫的。”谢柔嘉说道,抬头看向屋外,“谢家历代大巫都在这里,匾额。自然要留在这里。”
“可是这是谢家的荣耀……”谢文兴急急说道。又加重语气,“也是你的荣耀。”
谢柔嘉抬手将绸缎盖了上去。
“荣耀不是展露与人前的,而是被人记在心里的。”她说道。“巫清娘娘可没有大肆人前招摇过,但她的荣耀却是细雨润物无声被人牢记在心。”
说罢抬脚向外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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