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这些事你可别回去给二小姐说,免得她着急。”她说道。
“着什么急啊。多好啊,老夫人把西府那些家伙骂了。”江铃笑道。“骂的好,这些人就该骂,让我们小姐和老夫人一起高兴高兴……”
她的话没说完,木叶伸手拧住了她的耳朵。
“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也是高兴的事吗?”她咬牙说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是为了二小姐,有什么可高兴的!”
江铃连连点头。
“是,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她说道。
木叶松开了手。
“可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吵架可不是为了我们二小姐。”江铃一手揉着耳朵说道。
这主子和丫头说话做事真是都让人急死了,怎么脑子这么轴啊!
“你个死丫头,如果撺掇二小姐做什么事,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打发卖了!”木叶咬牙切齿再次伸手。
江铃忙抱住食盒低头疾走。
“我去给老夫人送汤羹了木叶姐姐您忙您忙。”她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木叶气的长吐一口气。
“这个江铃在家里总是乱钻,都没人管她。”小丫头说道。
木叶又叹口气。
“崇顺八年大矿突然遭难,是江铃她爷爷她爹她叔叔一家七口一起填了井,救了当时恰好在矿上的三位老太爷,她家就男人死绝了,就剩下她娘一个,还好怀了身孕,生下江铃,她娘又染了褥疮没了命,一来老太爷们感念她家的忠义,二来家里很多人都是看着她喂着她长大的,在哪里都说的上话,虽然人不讨巧,横里直撞的,但也没人会为难她。”她说道。
小丫头恍然点点头。
“不过也因为这样没人想用她。”木叶接着说道。
小丫头点点头,这样的人真不好用,本身是个下等奴才,但亲人又有忠义之名。
“那她怎么到二小姐跟前了?”她问道。
木叶踩着雨水冲刷的gāngān净净的石子路,带着几分追忆。
“她啊扔着长到了十岁,在花园里偷摘果子摔下来头磕了一个窟窿,正遇上要藏猫猫的二小姐,二小姐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喊人给她捂着伤口,还好及时被人发现,这才捡回一条命。”她笑道,“后来她就天天的往二小姐跟前凑,大夫人没办法了,只能让她到小姐们的屋子里当个杂役用,慢慢的教。”
小丫头哦了声恍然。
“好了。”木叶说道,抬头看着前方,层峦叠嶂中隐隐能看到一个院落,“快走吧。”
木叶回来时,谢瑶已经离开了,谢柔惠正在屋子里练舞。
“二小姐很高兴,说正想吃云英面呢。”她说道。“还说想姐姐了,想让大小姐去看她。”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抬袖子擦汗。
木叶忙让丫头们去准备水,自己则亲自拿来手巾给她擦汗。
“祖母,真的杀过人吗?”谢柔惠忽的说道。
木叶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地上。
“我的大小姐。”她四下看,面色发白,压低声音。“这话可不能说。”
谢柔惠看着她。蹙起眉头。
“木叶,我也知道不该问。”她说道,眼中有泪闪闪。“可是,我不想看着祖母和母亲生气,有些事我如果多少知道一些,就能避免说到不该说的话。遇到那种qíng况的时候,也好知道该说什么话。”
说这话眼泪大颗滚落。
木叶看的心都碎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姐。”她忙说道。用手帕给谢柔惠擦泪,“我告诉你就是了。”
谢柔惠含泪点点头。
“是很久远的事,我也是听人只言片语。”木叶低声说道,“这庞家是个读书人家。庞家小姐跟老夫人年岁相当,有一年chūn天踏青,大概是老夫人十五岁的时候吧。城里的年轻人们都到咱们郁山脚下去了,那庞家小姐摔了一跤给摔死了。”
谢柔惠很是惊讶。
“那。跟祖母有什么gān系?”她问道。
“是啊,没有关系的。”木叶忙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迟疑,“当时,老夫人跟庞家小姐有些争执,所以,外人都传说是老夫人推了庞家小姐。”
说到这里又忙摆手。
“可是,老夫人真的没推呢,没有推的,庞家小姐就是自己摔倒,正好撞在石头上,是意外,是意外。”
谢柔惠哦了声。
“意外啊。”她说道,“那,祖母和庞家小姐为什么争执?”
木叶被问的额头冒汗。
“女孩子们,难免有些口角的。”她低声说道,“大小姐,你知道的,咱们谢家多少人盯着呢,没事还恨不得给编造多少事,这些话,都信不得,你就知道是这么来的就行了。”
谢柔惠再次哦了声。
“女孩子们的口角。”她说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意外啊。”
“是啊,不过是因为正好跟咱们谢家扯上一点gān系,传的都没边了,这些闲言碎语啊,总比意外说起来热闹。”
谢柔惠点点头。
“是啊,意外意外,意料之外,人们总是不愿意相信的。”她说道,对着木叶笑,“我知道了怎么回事了。”
大小姐就是这样,最知道适可而止,人又聪慧,一说就明白,木叶含笑点点头。
……
夜风chuī过,灯烛跳跃,槐叶忙上前掩住,看着一个小丫头关了半扇窗。
“槐叶姐姐,你真没事?”小丫头低声问道。
槐叶摇摇头。
“我没事,我在这里值夜,又不是不能睡。”她低声说道。
那倒也是,小丫头笑了。
“总是让你天天值夜。”她说道,“我们怪清闲的。”
“在大小姐跟前又有什么忙的,不过是陪着坐着歇着,又不用我们动手出劳力。”槐叶笑道,“你快下去吧。”
小丫头带上门离开了,屋子里陷入夜色。
槐叶小心的举着灯迈进室内。
许是这亮光让人觉得不舒服,chuáng上的女孩子发出嗯的一声,手臂抬起护住头脸。
槐叶忙chuī了灯。
“有蚊子。”女孩子似是睡梦中呢喃。
槐叶忙放下灯挪过去,在chuáng头摸到扇子,慢慢的扇动。
屋子里变的越来越安静,窗边传来夏虫的呢喃,槐叶看着手里的扇子。
一下,两下,三下……
她的眼皮越来越涩,但耳边却嗡嗡乱响,心里也越来越杂乱。
好困啊,不能睡,要不然,小姐又要被蚊虫咬到,醒来会起包。
槐叶晃晃头,坐正身子。
明天白天就能睡了,躺在chuáng上,拉上窗户,放下帐子,枕着竹枕,凉凉的,香香的……
槐叶只觉得心慌想吐,身子似乎在发抖,但脑子却渐渐的凝固。
啪嗒一声,扇子落地,槐叶整个人也向前栽去。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她。
“槐叶,二小姐,跟大小姐有什么不同?”有人在她耳边猛地问道。
不同?
二小姐?大小姐?
槐叶的眼前浮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不,仔细看,仔细看。
“眼。”她喃喃说道。
话一出口,扶住她肩头的手陡然松开,槐叶歪倒在地上,人也清醒过来。
夜色里chuáng上坐着一个小身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眼,怎么不同?”
槐叶汗毛倒竖jī皮疙瘩从脚直冲头顶,睡意全无。(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私语
屋子里的夜灯已经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闷热的夏夜里,槐叶却觉得如坠冰窟。
“槐叶,眼,哪里不同?”头顶上的声音再次问道。
槐叶抬起头。
“大小姐,您醒了,是做梦了吗?您在说什么?”她问道,一面忙爬起来,“我去给您倒茶。”
“跪下。”谢柔惠说道。
槐叶身子一僵停下了动作,慢慢的又跪了下去。
“槐叶,我和二小姐的眼哪里不同?”谢柔惠问道。
她的声音一如平时的柔和,还带着几分好奇,就好像在问今天吃什么饭一般。
“大小姐,这,这,有不同吗?奴婢不知道啊。”槐叶挤出一丝笑说道。
虽然暗夜里只能看到chuáng上的人的轮廓,根本看不清表qíng,但槐叶还是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谢柔惠笑了。
“我知道你知道。”
“不管我和妹妹是不是一起出现,你总能第一眼就将我们分辨出来,比如在学堂,我不说话就伸手,你就准确的上前给我披上披风,而那个时候江铃还在等着妹妹唤她。”
“你知道江铃吗?说小时候妹妹救过她的命,可是就这样,她都分不清。”
有这样的时候吗?槐叶只觉得脑子嗡嗡,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是听到别人称呼二小姐,所以我…”她急忙忙说道。
“没有。”谢柔惠打断她,语气坚定,“没有别的人称呼,我每次都很小心的就是避免了别人称呼到。”
槐叶身子发抖,女孩子平静的声音从头上继续跌落。
“不止在学堂。槐叶,从你在打鼓的时候喊出嘉嘉的那一刻起,在母亲那里,在花园里,在嘉嘉的院子里,很多地方,我都特意的在没有任何称呼的时候看着你。”
从那时候到现在。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她都这样一直看着,看着。
而自己熬着熬着,终于……
槐叶俯身在地剧烈的抖动。
“槐叶。你为什么不想说呢?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槐叶浑身颤抖,双耳嗡嗡,似乎有什么要从耳朵里爆出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叶儿!叶儿!”
娘?娘的声音?
槐叶不敢抬头。感觉有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她似乎被人扶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妇人的焦急的面容。
“叶儿。我,我今天看到二小姐了。”
“娘。”槐叶喃喃,“大小姐和二小姐住一个院子里,你不是天天见到二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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