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是禁锢她,也不用你亲自去的。”谢大夫人说道。
“我应该去。”谢老夫人说道,“你在家守着护着惠惠,而我去郁山看着她,同样也是为了惠惠。”
“可是老夫人,嘉嘉不一定愿意去。”邵氏忍不住说道。
留在家里,好歹也是二小姐,反正都是当囚犯,还不如选舒坦的地方。
“老夫人,你是好心,想要她身体发肤无损,可是,她不一定愿意呢。”她接着说道。
“所以,我让你们问问她,给她这两条路选一选,她愿意哪个就哪个,也不枉我喝了她这将近一年的汤水。”谢老夫人说道,看着门外,“我还她了。”
谢大夫人默然,看着仆妇们点点头。
仆妇们应声是急忙奔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
“你说,她会选哪个?”三老爷谢文秀低声问四老爷谢文荣。
谢文荣没答话,宋氏撇撇嘴。
“当然是选家里了。”她低声说道,“看看老夫人现在就心里舍不得,只要留在家里,留在大夫人她们身边,到底母女血缘,总是有机会的,可是要是去了郁山,那就不姓谢喽,那就一天天的见不到喽,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这人要是常常见不到,就是再有感qíng也没了。”
“不管选哪个,她都没机会了。”谢文荣淡淡说道。
宋氏看向他。
“四叔,怎么说?”她不解问道。
“老夫人要是不给这个第二个选择,倒还好,现在给了这个选择,才是断了她的后路了。”谢文荣笑了笑。
“老夫人这不是帮她?是断她后路了?”宋氏不解问道。
“如果没有这个选择。她就只有留在家里这条路。大嫂也不会多想,但现在,如果她不肯选去郁山。你们说,大嫂会怎么想?”谢文荣说道,不待别人回答,接着说。“可见其心还有贪恋,大嫂岂能容忍她还有贪恋?”
谢文秀和宋氏点点头恍然。
“至于选了去郁山。那大家都知道了,这辈子就这样了。”谢文荣说道,端起一旁的茶碗,慢慢的喝了口。
“这怨谁。还不是怨她自己,其心可诛。”宋氏撇撇嘴,“看把我家淑儿害成什么样了。”
门外有仆妇疾步进来了。打断了屋子里的低声jiāo谈。
“老夫人,夫人。二小姐说,想要见一见大小姐,然后再选择。”仆妇施礼说道。
谢大夫人皱眉。
“她又想去惠儿那里求qíng吗?”谢存礼嗤声说道,“亏她还有脸去!”
“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你gān什么让她去?惠儿伤还好呢,要是被她伤到了,怎么办。”谢存礼瞪眼喝道。
“二叔祖,不会的,不会的。”谢文兴说道,对仆妇摆摆手,“你们好好看着。”
仆妇应声是忙去了。
……
谢柔嘉在院门口站住,看着四周。
“二小姐?”两边的仆妇提醒道。
谢柔嘉收回视线,在江铃的搀扶下迈进去。
院子里丫头们涌涌,看着谢柔嘉的视线充满了警惕。
“木叶她们呢?”谢柔嘉问道。
满院子的丫头都是陌生。
“木叶她们都被罚去别的地方了。”江铃说道,“木香也是,咱们以前的丫头们都换了。”
谢柔嘉点点头。
“去别的的地方也好,至少不用被烧死了。”她说道。
江铃愣了下。
“烧死?为什么要被烧死啊?”她低声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没说话,迈进了室内。
屋子里陈设一如以前。
“嘉嘉,快来。”
耳边似乎有女孩子的笑声。
谢柔嘉抬起头看向内室,隔着珠帘可以看到其内的罗汉chuáng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正拿着手帕掩住嘴,身边几个小丫头正端着药碗。
“大小姐,您快吃吧。”小丫头们颤声劝道。
谢柔惠手帕擦泪。
“好苦啊,我已经吃了这么多药了,怎么还要吃啊。”她哭道,“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谢柔嘉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姐姐。”她哭道,“你要好好吃药。”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谢柔嘉身上,更有几个丫头上前挡住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谢柔惠说道,擦了擦眼泪。
“大小姐,这可不行。”大丫头说道,看了谢柔嘉一眼,毫不掩饰戒备,“您现在可是一点伤都不能受了。”
“我的妹妹怎么不会伤我的。”谢柔惠说道。
不会伤我,现在却躺在这里不能动,还要一碗一碗的喝药,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都碎了,那么相信的妹妹,竟然伤她如此。
丫头们又是心酸又是愤愤。
谢柔嘉走了过来。
“我想跟姐姐说几句话。”她说道。
谢柔惠放下药碗。
“你们出去吧。”她说道。
丫头们还是迟疑。
“我让你们出去!我有话要跟我的妹妹说!”谢柔惠猛地拔高声音喝道。
丫头们吓的哆嗦一下,不敢再迟疑惶惶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谢柔惠看着谢柔嘉。
“你要和我说什么?”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药碗。
“姐姐先吃药吧。”她说道。
谢柔惠看着她一笑,端起药碗却没有喝,而是手一翻药倾倒在地上。
谢柔嘉看着她。
“我把手一松,碗碎了,你说她们跑进来会认为发生了什么事?”谢柔惠笑吟吟说道。
谢柔嘉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姐姐。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当丹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代你。”她说道,向谢柔惠伸出手,“姐姐,你在我心里,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是我在这世上千金不换的珍宝。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谢柔惠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慢慢的也伸出手来。
就像以前那样。她总是拉住自己的手,一声声的喊着嘉嘉。
谢柔惠的手放在谢柔嘉的手上,猛地一掌拍下去,狠狠的打在她的手指尖上。
谢柔嘉向前一栽。腿伤的她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谢柔惠倾身向前,贴近谢柔嘉。以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声音一字一顿说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谢柔嘉抬头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要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谢柔惠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她。
“我讨厌你这张脸!”
“我讨厌你这一声一声的姐姐!”
“我讨厌你每时每刻都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讨厌你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我讨厌你占着我的屋子!”
“我讨厌你享用着我的一切!”
“这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为什么要生下来?我为什么不去死?
谢柔嘉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空空的手掌因为适才那一巴掌打下来还在麻麻的疼。
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给你,原来,你根本就不想要。
她慢慢的俯身在地上发出一声呜咽。
耳边啪嗒一声脆响。碎瓷飞溅。
门外有脚步声乱乱,屋子里响起丫头们的惊呼以及谢柔惠的哭声。
……
厅堂里两个仆妇捧着盘子。一个里面放着金针纹刺工具,一个里面放着一张jīng巧的金面罩。
“嘉嘉,你选吧。”谢大夫人说道,对她说这话视线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谢柔嘉跪下来。
“母亲。”她唤道,冲谢大夫人叩头。
谢大夫人神qíng木然,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谢柔嘉认真的叩了三个头,转向谢文兴。
“父亲。”她叩头。
再对着谢老夫人和谢老太爷。
“祖母,祖父。”她叩头。
站在两边的谢文俊神qíng复杂。
“嘉嘉。”他猛地站出来,“你是不是没有推你姐姐?”
这话让大厅里哗然,更有几个人对他使眼色。
“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gān吗?”谢文荣低声说道。
谢柔嘉转过头,对着谢文俊笑了笑,跪下来叩头,不待他说话站了起来,伸手拿过金面罩。
选了面具啊!
在场的很多人都露出几分惊讶。
谢柔嘉再次看了眼室内的众人,低头深深的一施礼,再抬起头她已经带上了面罩。
虽然只是遮挡着鼻子以上的半张脸,但也足以让人再也看不到她的面容。
原本乱哄哄的室内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谢柔嘉却不再看他们,抬脚迈步。
“嘉嘉。”谢文俊又喊道。
谢柔嘉没有回头迈出了屋门,屋门外江铃抱着一个包袱正等候着。
“二小姐…”她喊道。
谢柔嘉伸出手在唇边冲她嘘声。
“要叫我柔嘉小姐。”她说道。
不再姓谢,也就不再是谢家的二小姐,江铃点点头。
“柔嘉小姐。”她说道,“我们走吧。”
谢柔嘉笑了笑抬脚向前走去,才迈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停下脚。
“江铃。”她看着江铃,“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会一直跟着我呢?”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在,她为什么对自己不离不弃呢?
江铃嘿嘿笑了。
“柔嘉小姐,你忘了,你小时候遇到躺在山石下的我,拉着我的手说不会丢下我。”她说道。
久远却清晰的记忆里,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蹲在如同破布娃娃的她身边,小小的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额头,任血从手fèng里流出。
她不是摔伤了才像一个破布娃娃,其实她一直都像一个破布娃娃,在这个偌大的家宅里,孤零零的游dàng着,每个人都认识她,但每个人都看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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