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她忽然说,放开了他。“抱歉,”她涨红了脸,满脸的挫败、失意、和痛苦。“我是——自找其rǔ!”她转身就往门外冲。他一把拉住了她,飞快的把她拥入怀中,低下头,他的唇就炽热的紧压在她的唇上了。
唉!冰儿,管他公不公平!我醉了。他想着,他的唇紧紧的、紧紧的贴着她的,他的手臂qiáng而有力的拥住她。他的心狂猛的跳着,每跳一下,是一声低唤;冰儿!冰儿!冰儿!第八章
接下来的三天,冰儿都一下班就直奔李慕唐的诊所。
平常,李慕唐每日三餐,都十分简陋,早餐自己冲杯牛奶,烤片吐司就解决了,中餐和晚餐多半都是朱珠或小田她们打电话叫便当来吃,“便当”是这个工业社会的新兴行业,专为了这些忙碌得无暇做饭的人而产生的。所以,诊所后面虽然也有厨房和餐厅,却如同虚设。
冰儿既然每晚六七点钟就来,他们的便当就多叫一份;冰儿会乖乖的陪他们吃便当。然后,她就在诊所里整理被病人弄乱的书报杂志,每当有母亲拖儿带女来看病时,她也会帮人照顾孩子。她只是不走进诊疗室,李慕唐后来发现,她很怕看到打针,也不能见到血。
冰儿的“报到”,带给诊所小小的震动。朱珠说:
“看样子,快了快了!”
“什么东西快了快了?”雅-问。
“我们的李医生,快被套牢了。”
“什么快被套牢了?是已经套牢了□!”
两个女孩就“格格格”的笑了起来。然后,雅-问:
“你家的鱼池还搁在那儿呀!”“没有白搁着,这几周,我哥哥和他的同事们都来钓鱼,上星期钓起一条八斤重的大鲤鱼,三个人合力才把它拖上岸,好好玩啊!……”朱珠和她的鱼池,谈论的声音那么近的dàng在耳边,那事qíng已距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他才真会去那鱼池钓鱼。他想着,不自禁的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冰儿怎么还没来呢?那种期待的qíng绪,已经把他所有的思绪占满了,把他的意志控制了。
一连三天,都在天堂。
冰儿那么乖巧,那么宁静。坐在候诊室里,一坐就是整个晚上,如果候诊室里不需要她工作,她就捧着本小说,在台灯下细细阅读着。有时,李慕唐会不相信,这就是那个会闹会叫会服毒会拚命的女孩。这三天,她温柔得就像中国的一句成语“静若处子”。每晚,当李慕唐的工作结束后,他们就会手携着手的上了楼,到了楼上房间里,房门一合上,冰儿就会热烈的投入他怀中,用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把面颊紧偎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反覆的低喊:“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哦!”
“唔,”他哼着,被她的热qíng扰得全身热烘烘的。“我不是一直在你视线之内吗?”“视线之内?”她惊呼着:“太阳也在我的视线之内呀,星星也在我的视线之内呀!你是医生,一定可以知道人类的视线,最远可以达到多远……”她垂下睫毛,推开他的身子,受伤的说:“老天,你一定‘不想我’!”“谁说我不想你?”他慌忙把她拉回怀中。“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想你,到了五六点钟就心神不宁,看窗子总要看上几百次,每当有人推门进来,就以为是你。”他盯着她。“早知爱qíng这么让人神魂不定,真不该让自己陷进来。”
“你后悔啦?”她问。“才怪!”于是,他会紧拥着她,给她一个热烈的,缠绵的吻。这吻往往把两人间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她那柔软的身子,散放着那么qiáng大的热力,他会不可自持。可是,她总是及时摆脱了他,跑去烧开水,冲茶……把他按进沙发深处,为他按摩,让他放松那紧张的肌ròu。
有一次,她垂着眼睑,半含羞涩半含愁的说:
“我并不是保守,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成彼此的一种责任。你是那种死心眼的人,你说过,我对你的了解并不深。而且,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我不想……造成你的心理负担。”
冰儿啊,你对人xing,怎能了解得如此透彻呢?
所以,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都会非常平静,非常甜蜜,非常温柔的度过去。他们谈小说,谈人生,谈彼此的过去,谈理想,谈抱负……时光匆匆,两小时总是不够用。为了坚持他必须有足够的睡眠,她在一点钟以前一定回她的“女生宿舍”。这两小时,是李慕唐从没享受过的生活。虽不喝酒,醉意总是徊dàng在空气里。她的眼波如酒,她的笑语如酒,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令人醉。有时,他会被自己那qiáng烈的感qíng所惊慑住,他想,他就是醉死在她的怀里,也是“死亦无悔”。这种“làng漫”的想法会让他自己吓一跳,原来“làng漫”也是“传染病”啊!冰儿有很好的歌喉;甜蜜、磁xing,微微带点童音。李慕唐一直记得冰儿喝醉酒,唱的那支“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但是,和她jiāo往后,她就绝口不唱那支歌。她依然喜欢哼哼唱唱,有时,他躺在安乐椅里,她会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把头依偎在他的膝头,轻轻的哼着歌。他对流行歌曲一向不熟悉,听不出她在哼些什么,只觉得她的声音里,带着醉死人的温柔。“你在唱什么呢?”有次,他问她。
“如今才知道。”她低语。
“什么?”他听不清楚。
“如今才知道。”她重复着说,于是,抬起头来,她仰望着他,双颊如醉,双眸如水,她清晰的唱:
“如今才知道,天也可荒,地也可老,惟有知遇恩,绵绵相萦绕,
如今才知道,往事如烟,旧梦已了,与你长相守,白发盼终老!”
唱完,她把双手伸在他膝上,眼光静静的停驻在他脸上,安详而温柔的说:“请允许我,为你重新活过!”
啊!冰儿!他心中激dàng着无数股狂流,汇合为一个大làng,那làng头对他全身心涌了过来;làng中只有一个名字,啊!冰儿!
阿紫是第四天来找他的。
那天是星期六,诊所中午十二点就下班了。小田和小魏都走了之后,他还没关诊所的门。因为,他不知道,冰儿会不会来,就在他等待的qíng绪中,冰儿没来,阿紫却来了。
“慕唐,”阿紫一进门就说:“我可不可以和你谈一谈?”
“哦,当然可以!”他说,很高兴阿紫来了。这几天,他一直劝冰儿和阿紫和好,不要怄气,冰儿总是叹口长气说:
“如果是怄气,就好办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生气也生不长的,问题是,我们还是讲话,还是一起上班,就是没有以前那种欢乐了。”他想,两个女孩子在基础上还是有深厚的友谊,只是,在此时此刻,那种“僵局”尚未打开而已。现在,阿紫来了,只要冰儿一到,他一定想办法把两人拉去吃饭,喝一点酒,说不定两人一高兴,来个“剪刀、石头、布”就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开了。“阿紫!”他好高兴的说:“坐吧,我给你先拿杯咖啡,等冰儿来了,我们一起去好好的吃一顿,你不是最爱吃海鲜吗?我请你们去叙香园。”“哦,”阿紫楞了楞,脸色有些不安。“冰儿马上会来吗?”她问。“应该会来吧!”她站在那儿发怔,摇摇头,她说:
“算了,我走了。”他很快的拦住她,笑着: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谈吗?”
“改天吧!”“别走!”他热qíng的说:“你们之间是怎么了?何苦弄成这样?阿紫,冰儿每天谈到你就很难过,其实,她一点都没有怪你……”阿紫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他,神色有点怪异。
“慕唐!”她打断了他:“你和冰儿,在谈恋爱了吗?”她忽然问。“哦!”他居然有些腼腆起来。“我……我想是。”
“什么你想是?到底是不是?”阿紫率直的问,语气中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火药味。“是。”他只得坦白的回答。
“慕唐!”她惊诧的喊了一声:“你不觉得这太突然了吗?你不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吗?你不觉得这事太离谱了吗?你不觉得……”她一连串的问,声音抬高了。她看来非常恼怒。
“慢一点。”慕唐cha嘴,背脊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你认为我不该和冰儿恋爱吗?”他瞪着她:“是我配不上她?我冒犯了她?我高攀了她?”“不是!”阿紫焦灼的跺跺脚。“你……你……你应该改个名字叫李荒唐!这事根本就荒唐!”
“为什么?”他也有了几分火气。“徐世楚可以爱冰儿,而我不能!因为我的分数不如徐世楚吗?”
“不是!”阿紫叫了起来,瞪着他。“你难道不知道,冰儿和徐世楚只是闹别扭,他们三天以后就会讲和,那时候,你这个笨蛋要如何自处?”“不,不。”慕唐急急的说:“阿紫,你怎么没进入qíng况,那小子不是爱上你了吗?这几天你们难道没有约会,难道不在一起吗?”“我从没和徐世楚约会过!”阿紫涨红了脸,眼中竟闪起了泪光。“这几天,我根本没见过徐世楚的面!他那天和冰儿吵架,他故意扯上我,是……是……”她有些气急的说:“是存心要让冰儿伤心的!他们每次吵架,彼此都会找最绝的话来说,最绝的事来做,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你……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呢?你……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冰儿呢?”
“等一等,”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乘虚而入?”
阿紫瞅了他几秒钟,憋着气不说话。
“阿紫!”他想了想,认真的、坦白的、诚恳的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希望恢复以前的局面,你认为徐世楚和冰儿还有希望重修旧好,你认为我把qíng况搅乱了。但是,阿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qíng,坦白说,我对冰儿,是qíng不自已。或者,我们发展得太快了,或者,是太突然了,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至于冰儿和徐世楚,我相信他们之间完全结束了。你说我乘虚而入也罢,你说我乘人之危也罢,我反正——爱上冰儿了。”阿紫一瞬也不瞬的看他。半晌,才迟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