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凤、雨鹃相对一看。雨鹃一把拉住雨凤的手,大喊:
“快跑啊!”
两人转身,夺门而去。一口气跑到街上,还继续奔跑了好一段路,才站定。两人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好险,差一点把自己给卖了!”雨凤说。
“吓得我一身冷汗!马上给钱,简直是个陷阱嘛!以后不能这么鲁莽,找工作一定要先弄清楚是什么垃方?”
雨凤叹口气,又累又沮丧。
“出来又是一整天,一点收获都没有,累得筋疲力尽,饿得头昏眼花,还被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知道小五怎样了,我们还是先回医院吧!明天再继续努力!”雨鹃说。
两人疲倦的,沮丧的,彼此搀扶着回到医院。才走到病房门口,小三就满面愁容的从里面迎了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小五怎样了?”雨凤心惊ròu跳的问。
“小五很好,大夫说有很大的进步,烧也退了,现在睡得很香……”小三急忙说:“可是,小四不见了!”
“你说小四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跟你在医院吗?”雨鹃惊问。
“今天你们刚走,小四就说他在医院里待不下去,他说,他出去逛逛就回来!然后,他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雨鹃怔了怔,又急又气:
“这就是男孩子的毛病,一点耐心都没有!要他在医院里陪陪妹妹,他都待不住,气死我了!”
“可是,他去那里了?这桐城他一共也没来过几次,人生地不熟的,他能逛到那里去呢?”雨凤看小三:“你是不是把钱都jiāo给他了?”
“没有啊,钱都在我这里!”
雨鹃越想越气:
“叫他不要离开小五,他居然跑出去逛街!等他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正说着,小四回来了。他看来十分láng狈,衣服上全是黑灰,脸上也是东一块黑,西一块黑,脚一跛一跛的。他一抬头,看到三个姐姐,有点心慌,努力掩饰自己的跛腿,若无其事的喊:
“大姐,二姐,你们找到工作了吗?”
雨凤惊愕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遇到坏人了吗?你身上又没钱,总不会被抢劫吧?”
“你跑出去跟人打架了,是不是?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在医院里陪小五,跑到外面去闹事,你想把我气死是不是?”雨鹃看到他就生气。
“我没闹事……”
“给我看你的腿是怎么回事?”雨鹃伸手去拉他。
小四忙着去躲。
“我没事,没事,只是摔了一跤,你们女人,就是会大惊小怪!”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女人,个个忙得头昏脑胀,你一个人出去逛街,还打伤了回来!你不在乎我们的辛苦,也不怕我们担心吗?”
“谁说我打伤了回来?”
“没打伤,你的腿是怎么了?”雨鹃伸手一把抓牢了他,就去掀他的裤管。
小四被雨鹃这样用力一拉,不禁“哎哟”“哎哟”叫出声。
“别抓我,好疼!”
雨鹃掀开裤管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小四膝盖上血迹斑斑,破了好大一块。
“哎呀!怎么伤成这样?还好现在是在医院,我们赶快去找个护士小姐,给你上药包扎一下……”雨凤喊着。
“不要了!根本没怎样,上个药又要钱,我才不要上呢!”小四拚命挣扎。
“你知道什么都要钱,你为什么不安安静静的待在医院里……”雨鹃吼他。
小四实在忍不住了,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铜板,往雨鹃手里一塞:
“喏!这个给你们,付小五的医药费,我知道不够,明天再去赚!”
雨凤、雨鹃、小三全部一呆。雨凤立即蹲下身子,拉住小四的手,扳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他的手掌上,都磨破了皮,沁着血丝。雨凤脸色发白了:
“你去那里了?”
小四低头不语。
“你去了矿场,你去做童工?”雨凤明白了。
小四看到瞒不过去了,只好说了:
“本来以为天黑以前一定赶得回来,谁知道矿场在山上,好远,来回就走了好久,那个推煤渣的车,看起来没什么,推起来好重,不小心就摔了一跤,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明天有经验了,就会好多了!”
雨凤把小四紧紧一抱,泪水就夺眶而出。
雨鹃这才知道冤枉了小四,又是后悔,又是心痛,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四努力做出一股无所谓的样子来,安慰着两个姐姐:
“没关系!矿场那儿,比我小的人还有呢,人家都做得好好的!我明天就不会再摔了!”
“还说明天!你明天敢再去……”雨凤哽咽着喊。
“与其你去矿场推煤车,不如我去绮翠院算了!”雨鹃脱口而出。
雨凤大惊,放开小四,抓住雨鹃,一阵乱摇:
“雨鹃,你怎么说这种话,你不要吓我!你想都不能想!答应我,你想都不要想!我们好歹还是萧鸣远的女儿啊!”
“可是,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明天再去努力!我们拼命拼命的找工作,我就不相信在这个桐城,没有我们生存的地方!”她找住小四,严重的警告他:“小四!你已经浑身都是伤,不许再去矿场了!如果你再去矿场,我……我……”她说不下去,哭了。
“大姐,你别哭嘛!我最怕看到你哭,我不去,不去就好了,你不要哭呀!”
雨凤的泪,更是潸潸而下了。
小三、雨鹃的眼眶都湿了,四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彼此泪眼相看,都是满腹伤心,千般无奈。第四章
第二天,雨凤雨鹃又继续找工作。奔波了一整天,依旧毫无进展。
huáng昏时分,两人拖着疲倦的脚步,来到一家很气派的餐馆面前。两人抬头一看,店面非常体面,虽然不是吃饭时间,已有客人陆续入内。餐馆大门上面,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待月楼”三个大字,招牌是金字雕刻,在落日的光芒下闪闪发光。
姐妹俩彼此互看。雨鹃说:
“这家餐馆好气派,这个时间,已经有客人出出入入了,生意一定挺好!”
“看样子很正派,和那个什么院不一样。”雨凤说。
“说不定他们会要用人端茶上菜!”
“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绳好不好?一看就知道不一样嘛!”
“说不定他们会要厨子!”
“说不定他们需要人洗洗碗,扫扫地……”
雨鹃就一挺背脊,往前迈步:
“进去问问看!”
雨凤急忙伸手拉住她:
“我们还是绕到后门去问吧!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姐妹两个就绕道,来到待月楼的后门,看见后门半阖半开,里面隐隐有笑语传出。雨鹃就鼓勇上前,她伸出手去,正要打门,孰料那门竟“豁啦”一声开了,接着,一盆污水“哗”的泼过来,正好泼了她一头一脸。
雨鹃大惊,一面退后,一面又急又气的开口大骂:
“神经病!你眼睛瞎了?泼水也不看看有没有人在外面?”
门内,一个长得相当美丽的中年女子,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娇媚,一扭腰走了出来。眼光对姐妹两个一瞟,就拉开嗓门,指手画脚的抢白起来:
“哎哟,这桐城上上下下,大街小巷几十条,你那一条不好去,要到咱们家的巷子里来站着?你看这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街坊邻居一大堆,你那一家的门口不好站,要到我家门口来站着?给泼了一身水,也是你自找的,骂什么人?”
雨鹃气得脸色都绿了,雨凤慌忙掏出小手绢,给她胡乱的擦着说:
“算了,雨鹃,咱们走吧!别跟人家吵架了,小五还在医院里等我们呢!”
自从寄傲山庄烧毁,鸣远去世,两姐妹找工作又处处碰壁,雨鹃早已积压了一肚子的痛楚。这时,所有的痛楚,像是被引燃的炸弹,突然爆炸,无法控制了。她指着那个女子,怒骂出声:
“你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这是公共地方,门口是给人站的,不是水沟,不是河,不是给你倒水的!你今天住的,是房子,不是船!这是桐城,不是苏州,你要倒水就是不可以往门外倒!”
女子一听,惊愕得挑高了眉毛:
“哟!骂起人来还挺顺溜的嘛!”就对雨鹃腰一扭,下巴一抬,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说:“我已经倒了,你要怎样?这唱本里不是有这样一句吗?嫁出门的女儿,像泼出门的水……可见,水吗,就是给人“泼出门”的,要不然,怎么老早就有这种词儿呢!”
“你……”雨鹃气得发抖,身子往前冲,恨不得跟她去打架。
雨凤拚命拉住她,心灰意冷的喊:
“算了算了,不要计较了,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已经家破人亡了,你还有心qíng跟人吵架!”雨鹃跺着脚,气呼呼的大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