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爹了,小五,我们的爹,已经死了!”
小五怔着,小脸上布满了迷惑:
“爹死了?什么叫爹死了?”
“死了就是永远离开我们了,埋在地底下,像娘一样!不会再跟我们住在一起了!”雨鹃含泪说。
小五明白了,和娘一样,那就是死了,就是永远不见了。她小小声的,不相信的重复着:
“爹……死了?爹……死了?”
雨鹃大声喊着:
“是的!是的!爹死了,失火那一天,爹就死了!”
爹死了,和娘一样,以后就没有爹了。这个意思就是;再也没有人把她扛在眉膀上,出去牧羊了。再也没有人为她削了竹子,做成笛子,教她chuī奏。再也没有人高举着她的身子,大喊:“我的小宝贝!”再也没有了。小五张着口,睁大眼睛,呆呆的不说话了。
雨凤害怕,仆过去摇着小五:
“小五!小五!你看着我!”
小五的眼光定定的,不看雨凤。
小刀、小四全都仆到chuáng边去,看着楞楞的小五。
“小五!小五!小五……”大家七嘴八舌的喊着。
雨凤摇着小五,喊:
“小五!没有了爹娘,你还有我们啊!”
“小五!”雨鹃用双手稳住她的身子:“以后我是你爹,雨凤是你娘,我们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说话,不要吓我啊!我实在没有办法再骗你了!”
※※※
小五怔了好半天,才抬头看着哥哥姐姐们:
“爹……死了?那……以后,我们都见不到爹了!就像见不到娘一样……是不是?那……爹会不会再活过来?”
雨风雨鹃难过极了,答不出话来。
小四忽然发了男孩脾气,大声的说:
“是的!就和见不到娘一样!我们没有爹也没有娘了!以后,你只有我们!你已经七岁了,不可以再动不动就要爹要娘的!因为,要也要不到了!爹娘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小五看看小四,又看看雨凤雨鹃,声音里竟然有着安慰:
“那……以后,娘不是一个人睡在地下了,有爹陪她了,是不是?”
“是,是,是!”雨凤一叠连声的说。
小五用手背擦了擦滚出的泪珠,点头说:
“我们有五个人,不怕。娘只有一个人,爹去陪她,她就不怕黑了。”
雨鹃忍着泪说:
“是!小五,你好聪明!”
小五拚命用手擦眼泪,轻声的自语:
“我不哭,我不哭……让爹去陪娘,我不哭!”
小五不哭,雨凤可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将小五紧紧一抱,头埋在小五怀里,失声痛哭了。雨凤一哭,小五终于哇的一声,也大哭起来。小三那里还忍得住,扑进雨鹃怀里,也哭了。雨鹃伸手抱着姐姐妹妹,眼泪像断线的珍珠,疯狂的往下滚落。只有小四倔qiáng的挺直背脊,努力的忍着泪。阿超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肩。
顿时间,一屋子的哭声,哭出了五个孤儿的血泪。
云飞看着这一幕,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鼻子里酸酸的,眼睛里湿湿的。死,就是永远的离别,是永远无法挽回的悲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其中的痛。怎么会这样呢?除了上苍,谁有权力夺走一条生命?谁有权力制造这种生离死别?他在怆恻之余,那种“罪恶感”,就把他牢牢的绑住了。
云翔对展家五姐弟的下落一无所知,他根本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溪口那块地,是他念兹在兹的纺织场。这天,当祖望把全家叫来,正式宣布,溪口的地,给了云飞。云翔就大吃一惊,bào跳如雷了。
“什么?爹?你把溪口那块地给了云飞?这是什么意思?”
祖望郑重的说:
“对!我今天让大家都来,就是要对每个人说清楚!我不希望家里一天到晚有战争,更不希望你们兄弟两个吵来吵去!我已经决定了,溪口jiāo给云飞处理,不止溪口,钱庄的事,也都陆续移jiāo给云飞!其余的,都给云翔管!”
云翔气极败坏,喊着:
“jiāo给云飞是什么意思?爹,你在为我们分家吗?”
“不是!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个家是不许拆散的!我会看着你们兄弟两个,如何去经营展家的事业!纪总管会很公正的协助你们!”他走上前去,忽然很感xing的伸出手去,一手握云一手握宴飞飞,一手握云翔,恳切的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是我今生最大的牵挂和安慰。你们是兄弟。不是世仇啊!为什么你们不肯像别家兄弟姐妹一样,同心协力呢!”
云飞见父亲说得沈痛,这是以前很少见到的,心里一感动,就诚挚的接口:
“我从来没有把云翔当成敌人,但是,他却一直把我当成敌人!我和云翔之间真正的问题,是在于我们两个做人处世的方法完全不同!假若云期能够了解自己做了多少错事,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的话,我很愿意和他化敌为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是我的弟弟,因为这已经成为我最深刻的痛苦!”
云翔被云飞这篇话气得快要爆炸了,挣开祖望的手,指着云飞大骂: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大彻大悟,痛改前非?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非?我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你说这些话,就证明你完全不可救药了!”
云翔冲过去,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你这个jian贼!在爹面前拚命扮好人,好像你自己多么善良,多么清高,实际上,你却用yīn谋手段,抢夺我的东西!你好yīn险!你好恶毒……”说着,一拳就对云飞挥去。
云飞挨了一拳,站立不稳,摔倒在茶几上,茶几上的花瓶跌下,打碎了。
梦娴、齐妈、天虹全都扑过去搀扶云飞。天虹已经到了云飞身边,才突然醒觉,仓皇后退。
梦娴和齐妈扶起云飞,梦娴着急的喊:
“云飞!云飞!你怎样?”
云飞站起身,被打得头昏脑胀。
云翔见天虹的“仓皇”,更是怒不可遏,扑上去又去抓云飞,还要打。
天尧和纪总管飞奔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他,死命扣住他的手臂,不许他动弹。
“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纪总管急促的劝着。
祖望气坏了,瞪着云翔:
“云翔!你疯了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吃错了药还是被鬼附身了?对于你的亲兄弟,你都可以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对于外人,你是不是更加无qíng了?怪不得大家叫你展夜枭!你真的连亲人的ròu,都要吃吗?”
云翔一听,更加bào跳如雷,手不能动,就拚命去踢云飞,涨红了脸怒叫:
“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小人,你去告诉爹,什么夜枭不夜枭,我看,这个“夜枭”根本就是你编派给我的,只有你这种伪君子,才会编出这种词来……”他用力一挣,纪总管拉不住,给他挣开,他就又整个人扑过去,挥拳再打。“从你回来第一天,我就要揍你了,现在阿超不在,你有种就跟我对打!”
云飞一连挨了好几下。一面闪躲,一面喊:
“我从没有在爹面前,提过“夜枭”两个字,你这个绰号由来已久,和我有什么关系?停止!不要这样……”
“我不停止!我不停止……”
“云翔!”祖望大叫:“你再动一下手,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说到做到,我把所有的财产全体jiāo给云飞……”
品慧见qíng势已经大大不利,就呼天抢地的奔上前:
“儿子啊,你忍一忍吧!你明知道老爷子现在心里只有老大,你何必拿脑袋瓜子去撞这钉子门?天不怪,地不怪,都怪你娘不好,不是出自名门……我们母子,才会给人这样欺负,这样看不起呀……”
品慧一边哭,一边说,一边去垃云翔,孰料,云翔正在bào怒挥拳,竟然一拳打中了品慧的下巴,品慧尖叫一声跌下去,这下眼泪是真的流下:
“哎哟!哎哟!”
云翔见打到了娘,着急起来:
“娘!你怎样……打到那里了?”
“我的鼻子歪了,下巴脱臼了,牙齿掉了……”品慧哼哼着。
天虹急忙过来扶住她,看了看,安慰着:
“没有,娘!牙齿没掉,鼻子也好端端的,能说话,大概下巴也没脱臼!”
品慧伸手死命的掐了天虹一下,咬牙:
“这会儿,你倒变成大夫啦,能说能唱啦!”
天虹痛得直吸气,却咬牙忍受着。
这样一闹,客厅里已经乱七八糟,花瓶茶杯碎了一地。
祖望看着大家,痛心疾首的说:
“我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会弄得一个家不像家,兄弟不像兄弟!云翔,看到你这样,我实在太痛心了!你难道不明白,我一直多么宠你!不要bī得我后悔,bī得我无法宠你,bī得我在你们兄弟之中,只做一个选择,好不好?”
云翔怔住,这几句话倒听进去了。祖望继续对他说:
“我会把溪口给云飞,是因为云飞说服了我,我们不需要纺织厂,毕竟,我们是个北方的小城,不产蚕丝,不产桑麻,如果要开纺织厂,会投资很多钱,却不见得能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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