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鹃终于让开了身子。
阿超进了房。于是,云飞被暗算,自己被毒打,全家被惊动,祖望相信了云飞“自刺”的话,答应不再追究……种种种种,都细细的说了。雨凤听得惊心动魄,两鹃听得匪夷所思,三个孩子一知半解,立刻和阿超同仇敌忾起来,个个听得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阿超挨的这一顿毒打,收到的效果还真不小,雨鹃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似乎缓和多了。而雨凤,在知道云飞“伤上加伤”以后,她是“痛上加痛”,听得眼泪汪汪,恨不得cha翅飞到云飞chuáng边去。想到云飞在这个节骨眼,仍然帮自己顶下捅刀子的过失,让自己远离责任,就更是全心震动。这才知道,所谓“魂牵梦萦”、“柔肠寸断”,是什么滋味了。
当阿超在和雨凤姐弟,畅谈受伤经过的时候,云飞也拗不过梦娴的追问,终于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坦白的告诉了母亲。梦娴听得心惊ròu跳,连声喊着:
“什么?原来捅你一刀的是雨凤?这个姑娘太可怕了,你还不赶快跟地散掉!你要吓死我吗?”
“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说嘛,说了就是这种反应!你听了半天,也不分析一下人家的心态,也不想一想前因后果,就是先把她否决了再说!”云飞懊恼的说。
“我很同qíng她的心态,我也了解她的仇恨,和她的痛苦……可是,她要刺杀你呀!我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要刺杀你的人接近你呢?不行不行,我们给钱,我们赔偿他们,弥补他们,然后,你跟他们走得远远的!我去跟你爹商量商量……”她说着就走。
云飞一急,跳下地来,伸手一拦。
“娘!你不要弄得我的伤口再裂一次,那大概就要给我办后事了!”
梦娴一吓,果然立即止步。
“你赶快去chuáng上躺着!”
“你要不要好好听我说呢?”
“我听,我听!你上chuáng!”
云飞回到chuáng上。
“这件事qíng,我想尽办法要瞒住爹,就因为我太了解爹了!他不会跟我讲道理,也不会听我的解释和分析,他和你一样,先要保护我,他会釜底抽薪!只要去一趟警察厅,去一趟县政府,或者其他的单位,萧家的五个孩子,全都完了!我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抖。所以,娘,如果你去告诉爹,就是你拿刀子来捅我了!”
“那有那么严重!你故意要讲得这么严重!”梦娴惊怔的说。
“就是这么严重!我不能让他们五个,再受到丝毫的伤害!”他深深的看着梦娴:“娘!你知道吗?雨凤带着刀去寄傲山庄,她不是要杀我,她根本不知道我会去,她是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就痛不yù生了!她是去向她爹忏悔,告罪。然后,预备一刀了断自己!如果我在她内心不是那么重要,她何至于发现我是展家的人,就绝望到不想活了?她真正震撼我的地方就在这儿,不是她刺我一刀,而是我这个人,主宰了她的生命!我只要一想到她可以因为我是展云飞而死,我就可以为她死!”
“你又说得这么严重!用这么qiáng烈的字眼!”梦娴被这样的感qíng吓住了。
“因为,对我而言,感qíng就是这样qiáng烈的!她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可以用她的生命来爱……雨鹃,她也震撼我,因为她用她的生命来恨!她们是一对奇怪的姐妹,被我们展家的一把火,烧出两个火焰一样的人物!又亮又热,又灿烂,又迷人,又危险!”
“对呀!就是“危险”这两个字,我听起来心惊胆战,她会捅你一刀,你怎么能娶她呢?如果做了夫妻,她岂不是随时可以给你一刀?”
云飞累了,沮丧了,失望的说:
“我跟你保证,她不会再捅我了!”
“我好希望你能够幸福!好希望你有个甜蜜的婚姻,有个很可爱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但是,这个雨凤,实在太复杂了!”
“没办法了!我现在就要这个“复杂”,要定了!但是……”他痛苦的一仰头:“我的问题是,她不要我!她恨死了展云飞!我的重重关卡,还一关都没过!所以,娘,你先别为了我“娶她”之后烦恼,要烦恼的是,怎样才能“娶她”!”
一声门响,两个人都住了口。
进来的是阿超。他的神色兴奋,眼睛闪亮。云飞一看到他,就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怎样?你见到雨凤了吗?不用避讳我娘了,娘都知道了!”
“我见到了!”
“她怎样?”云飞迫切的问。
“她又瘦又苍白,不怎么样!雨鹃姑娘拦着门,拿扫把打我,不让我见她,对我一阵乱吼乱叫,骂得我狗血淋头,结果……”
“结果怎样?”云飞急死了。
“我一气,就回来了!”
云飞瞪大眼睛,失望得心都沉进了地底:
“哎!你怎么这么没用?”
阿超嘻嘻一笑,从口袋中取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做你的信差,那次jiāo过白卷呢?她要我把这个jiāo给你!”
云飞瞪了阿超一眼,一把抢过信笺,急忙打开。
信笺上,娟秀的笔迹,写着四句话:
“忆了千千万,恨了千千万,
毕竟忆时多,恨时无奈何!”
云飞把信笺往胸口紧紧一压,狂喜的倒上chuáng。
“真是一字千金啊!”
阿超笑了。
梦娴对这样的爱,不能不深深的震撼了。那个“复杂”,会唱歌,会编曲,会拿刀捅人,会爱会恨,还是“诗意”的,“文学”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啊!
这个姑娘,每晚在待月楼,又唱又跳,娱乐佳宾。
这晚,待月楼依旧宾客盈门,觥筹jiāo错。
在两场表演中间的休息时间,雨凤姐妹照例都到郑老板那桌去坐坐。现在,她们和郑老板的好友们,已经混得很熟了。在郑老板有意无意的示意下,大家对这两姐妹也有一些忌讳,不再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了。
郑老板和他的客人们已经酒足饭饱,正在推牌九。赌兴正酣,金银花站在一边,吆喝助阵。雨凤、雨鹃两姐妹作陪,还有一群人围观,场面十分热闹。郑老板已经赢了很多钱。桌上的牌再度开牌,郑老板作庄,慢慢的摸着牌面,看他的底牌。面上的一张牌是“虎牌”。所谓虎牌,就是十一点,牌面是上面五点,下面六点。
雨鹃靠在郑老板肩上,兴高采烈的叫着:
“再一张虎牌!再一张虎牌!”
“不可能的!那有拿对子那么容易的!”高老板说。
“看看雨鹃这金口灵不灵?”郑老板呵呵笑着。他用大拇指压着牌面,先露出上面一半,正好是个“五点”!全场哗然。
“哈哈!不是金口,也是银口!一半已经灵了!”金银花说。
郑老板再慢吞吞的开下一半,大家都伸长了脑袋去看。
“来个四点,正好是瘪十!”许老板喊。
“四点!四点!”赌客们叫着。
“瘪十!瘪十!瘪十……”高老板喊。
大家各喊各的,雨鹃的声音却特别响亮,她感染着赌钱的刺激,涨红了脸,兴奋的喊着:
“六点……六点……六点……一定是六点!虎儿来!虎儿来!虎儿到!虎儿到……”
郑老板看牌,下面一半,赫然是个“六点”。
“啪”的一声,郑老板把牌重重掷下,大笑抬头:
“真的是虎儿来,虎儿到!虎牌!”他看看其他三家:“对不起,通吃!”
桌上的钱,全部扫向郑老板。围观者一片惊叹声。
“郑老板,你今晚的手气简直疯了!”高老板说。
许老板输得直冒汗,喊:
“雨鹃,你坐到我旁边来,好不好?也带点好运给我嘛!”
金银花笑得花枝乱颤,说:
“雨鹃,你过去,免得他输了不服气!”
雨鹃看了郑老板一眼,身子腻了腻:
“我不要……人家喜欢看兴家的牌嘛!”
郑老板大笑,高兴极了,拍拍她的手背:
“你是我的福星,就坐这儿!”他把一张钞票塞进雨鹃的衣领里:“来,给你吃红!”
雨鹃收了钞票,笑着:
“下面一把,一定拿皇帝!”
“再拿皇帝,我们大家都不要赌了,散会吧!”许老板叫。
“好嘛!好嘛!那就拿个大牌好了!”雨鹃边笑边说。
郑老板被逗得开心大笑。
雨凤什么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两鹃。一脸的难过。
大家又重新洗牌,正在赌得火热,欢欢喜喜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嚣张的响了起来:
“小二!小二!先给我拿一壶陈绍,一壶花雕来!那酱牛ròu、腰花、猪蹄、jī翅膀、鸭舌头、豆腐gān、葱烤鲫鱼……通通拿来!快一点!”
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只见,云翔、天尧,带着四五个随从,占据了一张大桌子,正在那儿呼三喝四。
雨鹃身子一挺,雨凤僵住。姐妹俩的脸孔都在一瞬间转白。
金银花警告的看了姐妹俩一眼,立即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的迎向云翔:
52书库推荐浏览: 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