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打呀!”
万里气急败坏的朝身后箝制他的起轩大吼:“你怎幺又来这套?你上次让我挨的揍还不够?你……”
话还没说完,宏达已扑身上来,双拳左右开弓不算,还以膝盖撞万里的肚子。起轩频喊住手无效,急不过的将万里一旁甩开,冲上来揪住宏达,愤然吼道:“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抓住他,他一拳就可以揍扁你?”
宏达不甘示弱的反吼回去:“我只知道我很想一拳揍扁你!”
这句话立刻生效了,起轩被一拳打跌在地,还来不及起身,宏达又狠狠补上一拳。
“我今天就先把你摆平了,省得你明天上门找麻烦!”
“你别bī我出手!”起轩跳起来大叫:“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宏达哪里听得进去,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又要动手,却被起轩左手一挡,右拳眼看着就要朝宏达飞去,但中途竟硬生生的停住。宏达本来已-着眼睛准备挨打,看起轩弃手,马上便发动攻击。在毫无准备之下,起轩又挨了一拳。
这时,瘫在地上的万里忽然喊道:“韩宏达,你净找人出气,真是太没风度!你也没弄清楚祖上有病没病,何必气成这样了?!”
“你还讲!还讲!”宏达愤恨的往万里扑去。“分明讨打!”
万里本来只是佯装伤兵,此刻利落的一跃而起,三两下就把宏达擒拿住了。
“老虎不发威,叫你当成病猫了。来来来……”万里将宏达押向起轩面前。“把他刚才欠你的讨回来!”
起轩瞪着宏达,是很想修理他,却迟迟不动手。
“快呀!”万里催促。
起轩握了几下拳头,心里闷闷的,突然泄了气。
“算了!”他苦笑的说:“他是乐梅的表哥,我实在打不下手。”
万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起轩,为他爱屋及乌的qíngcao有一点点感动,然而还要借机戏谑:“好,就算他不欠你,可是他欠我!上回加这回,这笔帐……”
“算我的!”起轩很快的接口。
“你们两个少做戏了!”宏达悲壮的一挺胸。“谁要领你们的qíng?快动手,少废话!”
话一说完,他就猝不及防的被万里往前一推,待他踉跄着站稳之后,一回头,却看万里和起轩已经跨上自行车走了。
宏达愣愣的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满心的懊恼、气恨和莫名其妙,但最多的还是手足无措。怎幺这幺倒霉?他悻悻的想,那两个可恶的家伙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离去,却留给他一堆棘手的难题!
乐梅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平静的辗断了和起轩之间的一切,但宏达带回来的难题,又使她维持了一个下午的平静彻底瓦解。
自从解事以来,她就习惯xing的分担母亲所有的喜怒哀乐,当然也分担了那份对柯家的敌意,这敌意几乎是一种不需思考的本能,或者说,一种牢不可破的真理。但是,起轩的出现,却错乱了她长久以来所认定的这些,也错乱了她全部的心qíng与秩序。
他先是唐突的撞进她的生命,让她骤不及防的飘上云端,然后,他又唐突的揭开真正的身分,让她骤不及防的跌入深渊。而现在,她只想默默的平抚自己心中那道隐藏的伤口,他却不让她安宁,硬是假藉道歉之名来gān扰她。天啊,他究竟想置她于何地?她都已经被他整得无处自容了,他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他看起来是那幺斯文可亲,那幺真挚诚恳,让她什幺都来不及弄清楚,就一头栽进他设下的陷阱!
“为什幺天底下会有这种伪君子呢?”她喃喃自语着,眼泪流了一脸。“而这个伪君子为什幺又偏偏叫我碰上呢?”
一旁,宏达愤愤不平的直点头。
“对对对!他是伪君子,咱们别上他的当,明天不去!绝对不去!”
“可是不去的话,他又要跑来家里闹,到时候,谁知道他又会说出什幺话来?”乐梅恐惧的捧住脸,惶惶的低喊:“哦,娘会气疯的!我才刚在她面前痛定思痛,又保证又发誓的,怎幺能再伤她一次?哦,我该怎幺办?怎幺办啊?”
宏达恨恨的卷起衣袖,摆出摩拳擦掌的架势。
“你别理他,有我哩!明天他若真敢上门,我就打得他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别说了!”乐梅重重一跺脚,生气了。“你看你嘛,老是跟人家打架!你……你分明是存心惊动我娘!”
宏达被她变化的qíng绪反应搅得一头雾水。
“我错了,算我错了,好不好?”他——的道歉。“你别急,我想想看有什幺办法……想想看……”
他开始拼命的想,努力的想,但绞尽了脑汁,还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正傍徨着,忽然听乐梅说:“好吧,我去见他。”
宏达吃惊的看着她,完全被弄糊涂了。
“我必须清清楚楚的跟他做个了断,才能一劳永逸!”乐梅坚决的对自己一颔首,接着又一把抓住宏达,急切的求助:“你肯帮我的,是不是?”
宏达昏头胀脑的点点头,点完才莫名其妙的问:“帮什幺呀?”
“明天趁我娘午睡的时候,咱们打从后门溜出去。你用自行车火速载我去,我就快刀斩乱麻的把话讲清楚,然后咱们再火速赶回来。”乐梅一咬牙,斩钉截铁的说:“然后,我和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于是,起轩和乐梅第五度见了面。
在普宁寺后面的小山坡上,宏达被万里软硬兼施的拉开了。这儿,只剩下他和她两人。
她一径低着头,努力维持着冷淡与平静,不愿看他,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四周安静极了,除了扬过树梢的风声,就只有彼此的心跳声。久久,她终于听见他低沉如叹息的声音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她猛然拾起头来瞪视着他,辛辛苦苦克制的qíng绪全然白费。
“原谅你?”她的眼中迅速涌入泪水。“我为什幺要原谅一个骗子?你哪一点值得我原谅?”
他急急上前一步,激动的说:“如果我真是一个骗子,何必bào露身分,拉着父母到你家求亲?”
她一时语塞,找不出话可反驳,只能怔怔的望着他右边脸颊上的一块瘀青,猜想那必是昨日和宏达打架的结果。
“你知不知道这背后其实并不容易!事隔多年再旧话重提,我必须力驳家中反对的声làng,才能将父母说动,让他们鼓起勇气上你家去。”他尽量抑制着激越的qíng绪,但还是压不下眼中那种烧灼的热烈神qíng:“不错,先前我确实欺骗了你,可是我对天发誓,我绝无心存玩弄之意!之所以保留真实的身分,那是因为我太担心把你吓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那时你或许可以说我是骗子,可是如今,你应该对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何况我都登门求亲了,难道还不足以向你证明我的决心和诚意?就看在这一点上,难道我不是qíng有可原吗?”
哦,他又以那种真挚的、诚恳的、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语气,在一点一滴的渗透她了!她逃避的转过身去,软弱的抗议:“你qiáng辞夺理!”
他绕到她面前,不肯放弃的紧盯着她的眼睛。
“乐梅,我犯下的最大错误,是我太沉不住气,太急于得到你了!”
她挣扎的退后一步,qiáng迫自己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准再对我说这种话!”
但他仍节节进攻。
“谁不准?你母亲是不是?提到她,我忍不住要说句冒犯的话,她太独裁,太专制,她简直不可理喻!”
她总算抬起眼来怒视着他,开始反击了。
“你居然还振振有辞的批评我母亲?让我告诉你,她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坚qiáng的母亲!只有在面对你们柯家人的时候,她才有剑拔弩张的一面,什幺原因你心知肚明!”
这一击恰中要害,顿时他无话可说,只觉得泄气而沮丧。
好半天之后,他定定的望向她,以一种无奈、恳切的语气说:“咱们为什幺不能化gān戈为玉帛呢?一桩意外让两家人反目成仇,也让你母亲和我父亲变成两个最痛苦、最不快乐的人,而且还把这种种痛苦和不快,传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不明白为什幺所有的人都视之为理所当然?为什幺大家要làng费十八个年头活在恨当中,而不活在爱当中?”
随着这席话,她脸上那种抗拒的神qíng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自觉的动容。这样的表qíng变化落在他眼中,使他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所以我现在要改变它!我选择了爱,”他仍定定的凝视她,出其不意的反问:“你呢?”
她骇了一跳,一时之间——不能成言。坚持着,她忽然生气了,为什幺他总是令她如此骤不及防?而为什幺自己又总是如此轻易就被他说服呢?天啊,她根本不该再来见他的,只要一看着他、听着他,她的全副武装就溃不成军了。
“你听着!”她急促而慌乱的,恨不得一口气赶紧说完,然后赶紧离开。“我今天之所以来见你,是要告诉你,从今以后,你我划清界线,请你不要再突然出现,不要再跑到我家去,更不要叫人传什幺话,就当咱们是从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再也不见,永远都不见……”
原先为了她而打架,他的脸已瘀伤了一块,现在,为了她说的话,他负伤的脸上又多了一层深受打击的表qíng,看来如此绝望、灰心、沉默,而且可怜。她越说越痛惜不忍,只好bī着自己转开视线,把心一横,继续期期艾艾的往下说:“至于……至于那个绣屏,我应当拿来还给你的,可是……我难以自圆其说……反正,反正我不会赖帐的,等我存够了钱,一定会还给你。我已经知道你是柯起轩,钱该还到什幺地方去,我自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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