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望着雨柔。
“他生命里,不再需要这幅《làng花》了,”她含泪说,唇边带着一个软弱的微笑。“他有你们,不是吗?你们就是他的làng花。”
“他还有一张绿色的水彩人像。”雨柔说。
雨秋深思的望着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将是一串大的làng花。他们太聪明,太敏感,太有思想和勇气。晓妍走过去,悄悄的扯了雨秋的衣服一下。
“姨妈,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好的。”雨秋把她揽向一边。
晓妍抬起睫毛来,深切的凝视着她。
“姨妈,”她低声问:“真有一个李凡吗?”
她震动了一下。
“什幺意思?”她问。
“没有李凡,是不是?”晓妍紧盯着她。“你并不是真正去投奔一个男人,你永不会投进一个没有爱qíng的男人的怀里。所以,你只是从贺伯伯身边逃开,走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而已。”
雨秋抚弄着晓妍的短发。
“晓妍,”她微笑的说:“你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以后,再也不会哭着找姨妈了。”她揽紧了她。“回家,过得惯吗?”
“我在造桥,”她说:“我想,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很好的造桥工程师。”
雨秋笑了。
江苇大踏步的跨了过来。
“秦阿姨,你们讲够了没有?”
雨秋回过头来。
“秦阿姨,”江苇说:“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一句我生平不肯对任何人说的话:我佩服你!秦阿姨!”
雨秋眼中,泪光闪烁。
子健也往前跨了一步:“再说什幺似乎很多余,”他说,望着雨秋。“可是,依然不能不说。姨妈,我和雨柔,我们对你衷心感激。你不知道这份感激有多深!”
是吗?她望着这一群孩子们,泪珠一直在眼眶中打转。船上,已几度催旅客上船了,她对他们挥挥手。“是”与“非”,“对”与“错”,现在都不太重要了,她只说了一句:“好自为之!你们!”
然后,拿着那幅《làng花》,她上了船。
船慢慢的离港了,慢慢的驶出了码头,她一直不愿回到船舱里去,站在甲板上,她眺望着港口变小变远,变得无影无踪。几只海鸥,绕着船飞来飞去。她想起晓妍问的话,真有一个李凡吗?然后,她想起苏轼的词里有:“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句子,是的,拣尽寒枝不肯栖!此去何方?她望着那些海鸟,此去何方?
海làng在船下汹涌,她看着那些làng花,涛涛滚滚,汹汹涌涌,làng花此起彼伏,无休无止。她看到手里那幅画了,从此,生命里再也没有làng花了。举起那幅画来,她把它投进了海làng里。那幅画在làng花中载沉载浮,越飘越远,只一会儿,《làng花》就被卷入了làng花里。
她又想起那支歌了:“问世间qíng为何物?笑世人神魂颠倒-看古今多少佳话,都早被làng花冲了。”
làng花一直在汹涌着,汹涌着,汹涌着。
~全文完~
一九七四年三月十日夜初稿脱稿
一九七四年四月五日晚修正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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