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是一回事,报复是另外一回事!”
“我没有你那么高贵!那么宽容!”子默说:“有仇不报非君子!”“请问,你这个君子,是不是很快乐、很满足了呢?”
子默没有回答。子璇叹了口长气。忽然间,悲从中来。
“子默,”她悲切的说:“我们怎会变成这样?不是没多久以前,我们还一起游湖,吃烤ròu,纵酒狂欢,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她这样一说,子默蓦然间泄了气,旧时往日,如在目前,他痛楚的闭了闭眼。全画会的人,都默不作声,一种凄凉的气氛,就这样慢慢的笼罩了烟雨楼。
几天后,芊芊来到烟雨楼。
她当着子璇的面,当着一奇三怪的面,直接走到子默面前,把那两百块钱,重重的摔在桌上。
“这两百块钱还给你!”
子默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面对芊芊,他不能不心生歉疚与不忍。“画我买了,钱是他该得的!”他说。
“若鸿这一生,过得乱七八糟,可能得罪了很多人,欠了很多的债,但他过得很真实!他不会计算人,也不会勾心斗角!他的画,只卖给真心的人,不卖给‘假(贾)先生’!”她正气凛然的说,眼中闪闪发光。“这个钱你拿回去!它上面沾满了卑鄙的细菌,我和若鸿,根本不屑于碰它!我们就是必须去讨饭,也不会用这个钱!”
子默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一屋子的人都静悄悄。
“另外我还特别要告诉你,你那把火烧掉了画,烧掉了友谊,烧掉了若鸿的自信,也烧掉了我爹对若鸿的信心,和对我们的承诺!”她点点头,郑重的说下去:“是的,他又否决了若鸿,认为我跟着若鸿,只会受苦难,要我及早回头,悬崖勒马!所以,想重新争取他的承认,已经大不可能!你瞧,你这把火,烧掉的东西还真多,你该额手称庆,你真的达到目的了!”子默静静的看着芊芊,无言以答。
“但是,子默,你这把火也烧出了我的决心,我决心马上要嫁给若鸿了!”她转向大家。“婚礼就在明天举行!地点就在水云间!舒奇、秀山、致文、叶鸣、子璇、玉农,我诚挚的邀请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因为没有双方父母的祝福,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亲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是天为证,水为媒,假若你们来了,我们就会‘很热闹’了!”
大家都惊愕了,感动了,每人脸上,都浮现了惊喜jiāo集、激动万分的表qíng。大家在芊芊脸上,都看到了毅然决然,一往qíng深的坚定。钟舒奇迈前一步,第一个开口:
“好极了!我一定来参加婚礼!不能只让天地为证,我要做你们的证婚人,免得将来有人提异议!”
“对对对!”谷玉农居然也接了口:“这婚姻大事,不管结婚离婚,只要有这一奇三怪作见证,就赖都赖不掉了!”
钟舒奇对谷玉农一瞪眼。
“你以为他们还会毁婚赖帐吗?我只是预防杜伯父不承认,而且,有人证婚,也正式一点!”
“那么,我当男方介绍人!”陆秀山说。
“那么,我就当女方介绍人!”沈致文说。”我当男傧相!”叶鸣说。
“那么,我就是女傧相了!”子璇欢声说。
“那么,我当什么?我当什么?”谷玉农问:“你们不能不算我,我一定要当一个什么……对了!主婚人,我可以当主婚人吗?”大家都笑了,子璇拍拍他说:
“主婚人是他们自己,你当不了。但是,你可以当司仪,赶快去把结婚礼节,弄弄清楚!”她拍了拍手,兴高采烈的说:“好了!各位各位,明天有隆重的婚礼,大家都去准备一下,婚礼上该有的东西,一件也不要少!”她走过去,上上下下看芊芊,绽放了一脸的笑:“你的新娘礼服,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有件白纱的洋装,正好改了给你做新娘装!你会是一个最美丽的新娘,等着瞧吧!”
“可是,新郎有衣服可配吗?”谷玉农问。
大家兴奋的讨论起来了,抓着芊芊,问长问短。这个有建议,那个有主张,一时间,满屋子的人声笑声,好不热闹。只有子默,被孤伶伶的扔在墙角,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他不禁想起,若鸿常说的两句话: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于是,这天早上,在水云间外的青糙地上,芊芊和若鸿,举行了他们别开生面的结婚典礼。
一大早,一奇三怪、玉农、子璇就都来了。他们把整个水云间,贴满了大红的“喜”字,把chuáng上破旧的棉被,全换上了新的。把那顶旧蚊帐,换成了大红的新蚊帐。把墙上的字画,换上大家写的吉祥话。子璇给芊芊穿上了她准备的白纱礼服,又用玫瑰花给她做了顶花冠。钟舒奇向朋友借了一套黑西装来,qiáng迫若鸿穿上,居然十分合身。一对新人,被众人这样一打扮,真的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谷玉农在篱笆院上,挂了十几串鞭pào。叶鸣、沈致文早已把一张桌子,铺上了红布,放在西湖之畔。桌上,摊着结婚证书和各人的印章。一切就绪,子璇扶着芊芊,叶鸣陪着若鸿,站在篱笆院的一角,谷玉农大声朗诵:
“结婚典礼开始!鸣pào!”
陆秀山、沈致文、钟舒奇全跑去点爆竹。鞭pào齐燃,一阵霹雳啪啦,响彻云霄。十几串鞭pào纷纷响起,此起彼落,真是热闹极了。“奏乐!”谷玉农再喊。
众人一阵混乱,原来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叶鸣、沈致文、钟舒奇、陆秀山、谷玉农全奔到篱笆院外面去,原来他们五个人组成了一个小型乐队,有的chuī喇叭,有的击鼓,有的敲锣,有的chuī唢呐,有的摇铃……奏着结婚进行曲,走到那铺着红布的桌边。谷玉农放下乐器,继续充当司仪:
“证婚人就位!”钟舒奇急忙新娘就位。
“介绍人就位!”陆秀山、沈致文也就位了。
“伴郎伴娘带新郎就位!”
子璇搀着芊芊,叶鸣忙去搀着若鸿,慢慢的走到红桌子的前方。“证婚人朗读结婚证书!”
钟舒奇拿起桌上的证书,以充满感qíng的声调,清晰的、有力的、郑重的念了出来:“秋风初起,蝶舞蜂忙,山光明媚,水色潋滟,梅若鸿与杜芊芊,谨于西湖之畔,水云之间,举行结婚典礼!是前世的注定,是今生的奇缘,教我俩相识相知复相爱,愿共效于飞,缔结连理。而今而后,苦乐与共,祸福相偎,扶持以终老,相守到白头!在此谨以天地为凭,日月为鉴,并有钟舒奇、沈致文、叶鸣、陆秀山、谷玉农,汪子璇等人在场见证!”
钟舒奇念完,众人立即爆出如雷的掌声。芊芊和若鸿相对凝视,恍在梦中。“证婚人用印!”谷玉农继续喊。
每个人都上前去,慎重的盖了章。
“新郎新娘用印!”芊芊和若鸿也盖了章。
“新郎新娘相对一鞠躬!”
一对新人照做无误。“新郎新娘谢证婚人一鞠躬!”
“新郎新娘谢介绍人一鞠躬!”
“新郎新娘谢男女傧相一鞠躬!”
“新郎新娘谢乐队一鞠躬!”
“礼成!鸣pào!”证婚人、介绍人、傧相都跑去点爆竹。鞭pào再度震耳yù聋的响了起来。“奏乐!”证婚人、介绍人、傧相一阵忙乱,再奔去充当chuī鼓手。呜哩呜哩啦啦,呜哩呜哩啦啦……
“送入dòng房!”在鞭pào声中,喜乐声中,芊芊和若鸿被簇拥着,送进了那间“水云间”。远远的,子默一个人站在西湖岸边,看着这一幕。他的脸色苍白,神qíng寥落,看着看着,眼角,竟不由自主的滑下了一滴泪。第十七章
芊芊和若鸿,就这样在西湖之畔、水云之间,完成了他们的婚礼,开始了他们的夫妻生活。这个“婚礼”,使杜世全的愤怒,高涨到了无法压抑的地步。再也没有想到,芊芊会用这样“儿戏”的方式,来处理她的终身大事。当芊芊和若鸿去禀告他这一切的时候,他咆哮着说:
“不承认!我绝不承认你们这个婚礼!太可笑了!太荒唐了!我不可能承认,永远都不可能承认!”
“爹!”芊芊诚诚恳恳,真真切切的说:“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我已经是若鸿的妻子,这是铁的事实,再也无法更改了!我已经满二十岁,有选择婚姻的自由。若鸿是我的丈夫,就像你是娘的丈夫一样!你承认,我可以同时拥有父母和丈夫,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你不承认,我就只有丈夫,没有父母!”杜世全瞪着芊芊,那么震动,那么痛心,那么生气,那么受伤,他一把握住芊芊的双臂,摇着她,大喊着:
“你为什么这样执迷不悟?你为什么完全不能体念一个做父亲的心?自从你和这个男人恋爱以后,我为你们提过多少心?扛过多少责任?收拾过多少烂摊子?我并不是不接受他,我努力要接受他,给他安排工作,给他开画展……我尽了我的全力!但是,他这个人,注定要带给人痛苦,注定要带给人悲剧!我看透了!他已经不可救药,而你,却千方百计,往这个火坑里跳!啊……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并不是盲目的在阻碍你的婚姻,我实在是要救你,免得你有一天摔得粉身碎骨!”“爹!”芊芊固执的说:“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不管跟着若鸿,是怎样的火坑,我都已经跳下去了!请你以一颗宽宏的心,来接受我们吧!”
“不接受!永接受!”杜世全指着大门:“你既然跟定了他,你就滚!我当作没有你这个女儿!滚……”
“不!”意莲惨叫着:“世全,你不要女儿,我还要呀……她也是我的女儿呀!”她抓着杜世全,哀求着,哭着:“接受了他们吧!接受吧!”“不!永不!”杜世全甩开了意莲:“从今以后,不许接济他们,不许帮助他们,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谁要是私下去帮助了他们,谁就离开杜家,再也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