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热qíng的邀约,使芊芊那颗年轻的心,有些儿动摇起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小葳已忍不住,又推又拉的扯着芊芊:
“去嘛!去嘛!姐!回家也没有事qíng做!见到卿姨娘,你又会生气,还不是吵来吵去的……”
“说得也是!”梅若鸿飞快的接了一句。
“什么‘说得也是’?芊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看着梅若鸿那张年轻的、神采飞扬的、充满自信的、又满是阳光的脸,忽然就感染到了他那种豪放不羁的热qíng。心中的防备和少女的矜持,一起悄然隐退。父亲的教训,母亲的叮咛……也都飘得老远老远了。“烟雨楼……”她小声说:“就是西湖边上,那座好大的、古典的园林吗?”“对!那是汪子默的家,也是我们画会所在地!让我告诉你……”他一边说,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画笔画具,推起那辆破车:“子默的父母都迁居到北京去了,把这好大的庭院完全jiāo给了子默和子璇兄妹,所以,我们就是吵翻了天,也没有长辈来管我们,你说妙不妙?”
听起来确实很“妙”,芊芊笑了。
她这样一笑,若鸿也笑了。
“走吧!”若鸿牵住车:“我们慢慢走过去,半小时就走到了!”第二章
就这样,杜芊芊跟着梅若鸿,来到了烟雨楼。那一天在烟雨楼发生的事,真让芊芊终身难忘。
走直那小小的门厅,就是一条长长的、曲折的回廊,庭院里,有水有桥有亭子有楼台。整个烟雨楼分为好几进。梅若鸿边走边介绍:第一进是客厅餐厅,第二进是两层楼的建筑,楼上是子璇子默的卧室,楼下最大的一间是画室,其他是子默子璇的书房。第三进面对西湖,可览湖光山色,有个名字叫“水心阁”。水心阁外有大大的平台,紧临湖边,有小码头,系着小船,可直接上船游湖。
芊芊惊愕的看着这些楼台亭阁、曲院回廊,真是叹为观止。心想自己家那栋花园洋房,在杭州已是少有的豪华,但和烟雨楼比起来,就显得俗气了。哪有这纯中国式的、仿宋的建筑来得典雅!人走进去,好像是走进一幅“清明上河图”,里,美得有点儿不太真实!
跨进那间大大的画室,梅若鸿就高声嚷着:
“各位各位!我给你们找来了一个很棒的模特儿!大家停一下停一下……我给你们介绍,杜芊芊!”
芊芊定睛看去,只见室内有五、六位男士都竖着画架,正从各个角度,在画窗前的一位年轻女子。芊芊对那女子仔细一瞧,就吓了好大的一跳。原来,那女子长发披肩,胸前裹着一条白色的轻纱,整个人居然是赤luǒ的!她斜躺在一张卧榻上,那轻纱只能遮掩一小部分,她那两条修长的腿,就完完全全luǒ露于外。“天哪!”芊芊低喊:“原来‘模特儿’要这样子,我肯定是不行的!”她回头就想“逃”。“小葳,我们赶快回去吧!”
小葳早看得目瞪口,张大了嘴,他惊喊着:
“姐,她在洗澡□,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洗澡,又开着窗子,不怕着凉吗?”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连窗边的luǒ身女子,也跟着大伙儿笑,笑得又潇洒又自然,没有丝毫的羞涩。
梅若鸿已拦住芊芊的出路:
“并不是每个模特儿都要供大家做人体画!你就是现在这种打扮,很中国,很东方。和子璇那种妩媚的、健康的美不同,各有千秋!”他说着,就去拉了子默过来,急急的问子默:“子默,你说是不是?”子默笑吟吟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芊芊,眼中满是赞美,唇边满带笑意。芊芊也不由自主的看着子默,没想到这已享盛名的画家,居然还这么年轻。他是满屋子男士里,唯一一个穿西装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他看起来恂恂儒雅,倜傥风流。“杜芊芊?”子默问:“难道你是杜世全的女儿?”
“是啊!”芊芊惊喜的:“你认得我爹?”
“不认识。但是,你爹在杭州太有名了!航业界巨子嘛!”“不是巨子,只是有几条船!”芊芊慌忙说。
“哇!”一个瘦高个子惊呼出来:“原来是杜芊芊,杭州最有名的名门闺秀啊!若鸿,你怎么有本领把杜芊芊找来,实在有点天才啊!”说着,他就走上前来,仔细看芊芊。
“岂止是天才?简直是优秀!”另一个穿红衬衫的人接口。
“岂止是优秀?简直可以不朽□!”另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说。一时间,满屋子男士都围了过来。对芊芊评头论足,赞美的赞美,问话的问话,自我介绍的自我介绍。
“我是叶鸣!”高个子说。
“我是沈致文!”红衬衫说。
“我是陆秀山!”灰长衫说。
“不忙不忙,你们让她这样子怎么弄得清楚?”子默cha了进来,对芊芊说:“让我好好跟你介绍一下!”他一个个指着说:“我是汪子默,那窗前坐着的是我妹妹汪子璇,我们这画会有六男一女,六男中,除了我和若鸿以外,剩下的四个人,我们称他们‘一奇三怪’。一奇是指钟舒奇,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奇’字。三怪就是叶鸣、沈致文和陆秀山了。其实他们并不怪,只因为要和那一奇相呼应,就称他们为三怪。这一奇三怪中,钟舒奇最有原则,最有个xing,你看他根本不为你美色所动,还在那儿埋头苦画呢!至于梅若鸿,他是我们画会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你已经认识了,就不用再介绍了。我们这个画会阳盛yīn衰,大家画子璇,早就画腻了!欢迎你加入我们,成为画会里的第二个女xing!”
子璇坐在那儿,怕轻纱落地,不敢移动。见大家都对芊芊围了过去,她就微微一笑,拾起手边的一枝炭笔,对着子默弹了过去,炭笔不偏不倚,正中子默鼻尖。
“这算什么哥哥,见了美女当前,就忘了手足之qíng!”
大家都笑子起来。梅若鸿又兴冲冲cha进嘴来:
“你们看杜芊芊是不是很东方?很中国?又古典又雅致,配上咱们烟雨楼的楼台亭阁,就是幅最有诗意的仕女图,爱画人物的各位有福了!”子璇又一笑,高声的抗议了:
“好了好了,杜芊芊登场,汪子璇退位!现在,即有东方的,中国的‘美’来了,我这不中不西的‘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子璇吃醋了!”那个被称为“一奇”的钟舒奇开了口。眼光始终停在子璇身上。“就是要让她吃醋!”梅若鸿嚷得好大声:“平常就是她一个女孩子,成了画会里的押寨夫人,简直给咱们惯得无法无天!”“梅若鸿,”子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可有良心?”
“我什么心都有!黑心、苦心、痛心、爱心……就缺一个良心!”梅若鸿答得迅速。
满屋子里的人全笑了,子璇也笑了。弯着腰,她笑得好开心,手捧在胸前,生怕那轻纱会落下来。芊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一群人,这么放làng形骸,无拘无束。她感染了这一片欢愉的气氛,对那个“压寨夫人”汪子璇,不禁油然的生出一种羡慕的qíng绪。她生活在这样一堆男士之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能得到这么多“画家”的“欣赏”,真是太幸福了。芊芊的“羡慕”似乎来得太早。大家的笔声尚未停止,忽然间,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大呼小叫。汪家的管家老陆扬着声音在喊:“姑爷!不可以这样啊!你不能带着这么多人来闹呀……姑爷!你gān什么?gān什么呀……”
屋子里的笑声一下子全没有了。子默脸色僵了僵,对子璇迅速的看了一眼:“那个yīn魂不散的谷玉农,就不让我们过好日子!”
话未说完,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带着四个警察,竟一哄而入。那年轻人直冲到子璇面前,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指着满屋的男士,咬牙切齿的吼着:
“就是他们!诱拐了我的太太,在这里从事这种有违善良风俗、寡廉鲜耻的勾当!”
芊芊愕然后退,忙把小葳拥在身前。她惊奇极了,原来,子璇是有丈夫的!“谷玉农!你这是gān什么?”子璇跳下椅子来了,用白纱紧紧裹着自己,生气的大叫。
“我才要问你gān什么呢?”那谷玉农吼了回去:“光天化日之下,你在这么多男人面前这个模样,你还记得你是有丈夫的人吗?”子璇涨红了脸,又气又急又伤心的接口:
“我早就要跟你离婚了!我们个xing不合,观念不同,根本无法共同生活,我已经搬回烟雨楼,跟你分居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会么叫离婚?什么叫分居?我听都听不懂!”谷玉农喊着,伸手就去拉子璇:“你最好赶紧把衣服穿穿,跟我回家,免得大家难看!”“你这样大张旗鼓,杀进烟雨楼,你还有脸说什么难看不难看!”子璇气得发抖,一边说着,一边冲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了。子默急忙往前冲了一步,拉住谷玉农,把他往外推:
“玉农,这是我的地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赶快把你这些警察朋友带走!”
谷玉农一把就推开了子默。
“就是你这个哥哥在这边起带头作用,子璇才敢这么放肆!弄到离家出走,跑到这里来跟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鬼混!”
“闭上你的脏嘴!”一个声音大吼着,芊芊看过去,是那个“一奇”,他冲上去,就扯住谷玉农的衣领:“你看看清楚,我们如果算是乱七八糟的男人,那么你算什么?你不懂艺术也就算了,对子璇你总该有起码的尊重,这样带了警察来,实在是太没风度了!”“我没风度就没风度,因为她是我老婆,等你娶了老婆,再来供大家观赏吧!”“如果子璇是我老婆,我巴不得大家画她!”
“可惜她不是你老婆!”
两个男人,鼻子对着鼻子,眼睛瞪着眼睛,彼此吼叫。子默又伸手去推谷玉农,若鸿也加入了:
“走走走!”若鸿嚷着:“子璇是我们画会的成员,她参加画会活动,与你的家庭生活无关,你不能到我们画会里来,欺侮我们的成员!”“对!”沈致文叫着。“对!”叶鸣也叫着。一时间,群qíng激愤。所有的人都冲上去,要推走谷玉农。谷玉农放声大叫:“快呀!把他们统统抓起来!把我老婆带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