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碧菡!”他轻呼着,听到她做如此坦白的供述,使他又惊又喜又激动又兴奋。“你是说真心话吗?不是因为我已经占了你的便宜,所以来安慰我的吗?我能有这样的运气吗?我值得你喜欢吗?”
“姐夫!”她低叫:“我从没在你面前撒过谎,是不是?我从没欺骗过你,是不是?”
他凝视她,深深的凝视她,他注视得那样长那样久,使她有些不安,有些瑟缩了。然后,他拥住了她,他的嘴唇捕捉到了她的。她心跳,她气喘,她神志昏沉而心魂飘飞。昨夜,他也曾吻过她。但是,却绝不像这一吻这样充满了柔qíng,充满了甜蜜,充满了信念与爱。她昏沉沉的反应着他,用手紧挽着他的脖子。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滚下来,他的唇热烈的、辗转的紧压着她,她听得到他心脏沉重的跳动声,感觉得到他呼吸的热力。然后,他的嘴唇滑过她的面颊,拭去了她的泪,他在她耳边辗转低呼,一遍又一遍:“碧菡!碧菡!碧菡!”
“姐夫!”她轻应着。
“嘘!”他在她耳边说:“这样的称呼让我有犯罪感,再也不要这样喊我!叫我的名字,请你!”
碧菡期期艾艾,难以开口。
“你……你……是我姐夫嘛。”
“经过了昨夜,还是姐夫?”他问。
她红着脸,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皓天!”她叫。
她听到他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狂跳。他半晌无语,她悄悄的抬起头来看他,于是,她看到他眼里竟有泪光。
“碧菡,”他望着天花板,幽幽的说:“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想。在我和依云婚后,我觉得我已拥有了天下最好的妻子,我爱依云,爱得深,爱得切,我从不想背叛她。即使现在,你躺在我怀里,我仍然要说,我爱依云。你来到我家以后,每天每天,你和我们朝夕相共,我必须承认,你身上有种崭新的、少女的清幽,你吸引我,你常使我心跳,使我心动。但我从没有转过你任何恶劣的念头,我只想帮你物色一个好丈夫,我做梦也没想到过要占有你。或者,在潜意识中,我确实嫉妒别的男xing和你亲近,明意识里,我却告诉自己,你像一朵好花,我只是要好好栽培你,让你开得灿烂明媚,而不是要采撷你。依云的不孕症,造成家庭里的低cháo,她太大方,你太善良,她要孝顺,你要报恩,竟造成我坐享齐人之福!我何德何能,消受你们两个?我何德何能,拥有你们两个?”
碧菡用手轻轻的环抱住他,她诚挚的说:“让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和姐姐争宠,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应该爱她,远超过爱我!否则,我会代姐姐恨你!你要记住,她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侍妾……”
他用手一把蒙住了她的嘴。
“永不许再用这两个字!”他哑声说。
她挣脱了他的手,固执的说:“我要用,我必须用!因为这是事实,你一定要认清这事实。否则,我不是报姐姐的恩,而是夺姐姐的爱,那我就该被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你多矛盾!”他说:“你要我爱你,你又怕我爱你,你是为爱而献身,还是为报恩而献身?”
“我确实矛盾。”她承认。“我既为爱而献身,也为报恩而献身,我既要你爱我,又不许你太爱我。如果你的爱一共一百分,请你给姐姐九十八分,给我两分,我愿已足。”
他吻她的面颊。
“你是个太善良太善良的小东西,你真让我心动!”他说:“为什幺要这样委屈你?如果我有一百分的爱,让我平均分给你们两个人。”
“啊啊,不行不行。”她猛烈的摇头。“你记牢了,你要给姐姐九十八分,只给我两分,超过这个限度,我就会恨你,不理你!你发誓!”
“我不发,”他摇头。“感qíng是没有一个天平可以衡量的,我永不会发这种誓,我爱你们两个!”
“但是,”她正色的看着他。“你发誓,你永不会为了我而少爱姐姐!”
“为了你吗?”他低叹着。“我应该为了你而多爱依云,因为,她把你送进了我怀里!像芸娘为沈三白而物色憨园,用qíng之深,何人可比?沈三白无福消受憨园,我却何幸,能有你和依云!”他再叹了口气,抚摸着碧菡的头发,他深思的说:“《花月痕》里面有两句话,你知道吗?”
碧菡摇摇头。
“《花月痕》是一部旧小说,全书并不见得多jīng彩,只是,其中有两句话,最适合我现在的心qíng。”他清晰的念了出来:“薄命怜卿甘作妾,伤心恨我未成名!”
她凝思片刻。
“知道吗?”她说:“这两句话对我们并不合适。”
“怎幺?”
“这是中国古代的士大夫思想。现在呢,我既不能算是薄命,你也没有什幺可伤心。我病得快死,却被你们救活,我爱上你,竟能和你在一起,我享受我的生活,享受你和姐姐对我的疼爱,不说我命好已经很难,怎能说是薄命呢?你年纪轻轻,已有高薪的工作,是个颇有小名的工程师,家里又富饶,不愁衣食,不缺钱用,除非你贪得无厌,否则,你还有什幺不知足?什幺可伤心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忍不住噗哧一笑。
“没料到,你这小小脑袋,还挺有思想呢!”
“好不容易,”碧菡说:“你笑了。”
他凝视她,那娇羞脉脉,那巧笑嫣然,那柔qíng万缕,那软语呢喃……他不能不重新拥住了她,深深的,深深的吻她。
一吻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到那she进房来的阳光了。她惊跳起来,问:“几点钟了?”
他看看手表。
“快九点了。”
“天!”她喊:“我们不上班了吗?而且……而且……”她张惶失措。“这幺晚不起chuáng,要给gān妈和姐姐她们笑死!”她慌忙下chuáng穿衣。
一句话提醒了皓天,真的,依云会怎幺想?即使事qíng是她安排的,难道在她内心深处,不会有丝毫的嫉妒之qíng?他赶快也跳下chuáng来穿衣服。
梳洗过后,他们走出了房间,碧菡是一脸的羞涩,皓天却是既尴尬,又不安。他们在客厅里看到了依云,和满面chūn风的高太太。依云似乎起chuáng已经很久了,坐在沙发中,她正在呆呆的啃着手指甲,一份没有翻阅过的报纸,兀自放在咖啡桌上。看到了他们,她跳起来,轮流望着皓天和碧菡的脸色,然后,她扬了扬眉毛,微笑的说:“恭喜你们啦!”
碧菡满脸红霞,羞涩得几乎无地自容。皓天也红了脸,紧捏了依云的手一下,他说:“你们订的好计!”
“不管计策多好,”依云似笑非笑的瞅着皓天。“也要人肯中计呀!”
“咳!”皓天gān咳了一声,望望四周:“有可吃的东西没有?我们还要赶去上班呢!”
“有,有,有,”高太太一迭连声的说:“早给你们准备好牛奶面包了,还有一锅红枣莲子汤。”她走过去,亲热的牵着碧菡的手,低问了一句什幺,碧菡的脸更红了,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美国苹果。皓天悄悄的看了她一眼,正好她也斜睨过来,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就又慌忙的各自闪开。高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挽着碧菡,说:“今天请天假,不要去上班了吧!”
“不,不,”碧菡立即说:“一定要去的,好多工作没做完呢!”
阿莲端了牛奶面包进来,又捧来一锅红枣莲子汤,她只是笑吟吟的望着高皓天和碧菡,看得两人都浑身不自在。高太太亲自给碧菡装了一碗红枣莲子汤,笑嘻嘻的说:“碧菡,先把这碗汤喝了吧!取个好兆头!”
好兆头?碧菡一愣,不知高太太指的是什幺,但是,当她顺从的喝那碗汤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里面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样东西,合起来竟成为“早生贵子”四个字!中国老古董的迷信都出来了。她一面喝汤,一面脸就红到脖子上了。
匆匆的吃完早餐,高皓天走到依云身边,闪电般的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他低声凑着她耳朵说:“今晚要找你算帐!”
依云怔了怔,会过意来,脸就也红了,瞅着他,她低语了一句:“别找我,找那个需要喝莲子汤的人吧!”
“我找定了你!”高皓天悄悄说:“别以为你从此就可以摆脱我了!”说完,他掉转头,大声喊:“碧菡!快一点,要去上班了!”
碧菡冲进屋里,穿上大衣,她走了出来。望着依云,碧菡腼腼腆腆的一笑,羞羞涩涩的说了一声:“再见!姐姐!”又回头对高太太说:“再见,gān妈!”
高太太一直追到门口去,嚷着说:“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哦,我已经叫阿莲给你炖了一只当归jī了。”
碧菡和皓天冲进了电梯,碧菡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高皓天也像卸下了一个无形的重担一般,他们彼此对视着,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碧菡垂下了眼睑,用手拨弄大衣上的扣子,皓天伸出手去,捉住了她的手。
“不后悔吗?碧菡?”他深沉的问。
她抬眼注视他,眼里一片深qíng。
“永不!”她说。
他捉紧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电梯门开了,他挽着她走出电梯,走出公寓,走上汽车。那种崭新的、温柔的qíng绪,一直深深的包围着他们。第八章
这儿,依云目送他们两个双双走出大门,她就又坐回沙发里,深思的啃着手指甲。高大太笑嘻嘻的关好了门,回过头来,她用手揉着眼睛,又是笑,又是泪的说:“他们不是很好的一对吗?依云?”
“哦!”依云怔着,牙齿猛的一咬,手指头被咬得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