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人会。”殷超凡冷冷的说:“他自己也是个白痴!”
“对了,超凡!”殷太太欣慰的接口。“你总不愿意当一个白痴吧?你是好孩子,你自幼就聪明孝顺,聪明人别做糊涂事儿!父母从不gān涉你什么,就这一件事,你就依了父母吧!好女孩多得很,咱们慢慢挑,慢慢选,总会遇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是不是?”殷超凡站在那儿,他高大而挺拔,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头抬得很高,那抹yīn沉的冷笑,从他的唇边慢慢隐去,他的眼珠在灯光下闪烁,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平静,他低低的说:
“果然,一切都被芷筠料中了!一出我们家,她就说你们不会赞成她!”“我说过,”殷文渊:“她是个反应非常敏锐的女孩子,你不是她的对手!”殷超凡的头抬得更高了。
“好了!爸爸,妈!你们都说了你们要说的话!”他凝视着父母。“我刚刚也说了,像芷筠这样的女孩,有霍立峰在前,有方靖伦在后,还有个白痴弟弟……这样的女孩子,只可能有白痴会去娶她!”他用坚定而森冷的目光,望望父亲又望望母亲,停了停,他才清晰的说:“很不幸,我就是那个白痴!”
“超凡!”殷太太惊愕的叫。“你不要糊涂!”
“世界上有不糊涂的白痴吗?”殷超凡挑着眉毛,一本正经的问。“超凡!”殷文渊丢下了烟斗,也站起身来,他直视着儿子。“你并不信任我的话,是不是?你认为我在造芷筠的谣言,是不是?”“不是,爸。正相反,你那些话非常刺激我,因为我不知道你说芷筠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甚至不敢去求证它。”殷超凡坦白的说,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朗,燃烧着一份稀有的、热烈的光芒。“但是,我已经想过了,无论那是真的或是假的,对我都不重要,现在,对我重要的,只有芷筠本身!所以,那是真的,我要芷筠!那是假的,我也要芷筠!我爱她!这种爱是你们一辈子都不能了解的,因为你们从来没有这样爱过!所以,我告诉你们!”他的声音提高了,坚定的、清越的、几乎是铿然有声的说:“即使你们告诉我,她是一个jì女,我也要她!即使她自己是个白痴,我也要她!至于我是一条大鱼的话,爸爸!”他唇边浮起一个微微的冷笑。“不是我轻视你的判断力,你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芷筠不像你那么重视姓殷的人!我敢说一句话,我今天是台茂的小老板,她会爱我,我如果是一个清道夫,她也一样会爱我!以为我是一条大鱼的,是你们,而不是芷筠!”
“超凡!”殷文渊激动、困惑、而又愕然的说:“你是中了魔了!”“是的,我中了魔了!”他朗朗然的说:“随你们怎么办!随你们说什么!随你们再去做更多的调查!我娶芷筠娶定了!今生今世,我如果不娶芷筠,”他拿起一个茶杯,用尽全力对着墙角摔过去。“我就如同此杯!”那杯子“哐啷”一声,碎成了千千万万片。掉转头,他再也不说话,就昂首阔步的对楼上直冲而去。这儿,满客厅的人都呆了,怔了,不知所措了。只有雅佩,她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楼梯,满面光采的说:
“我简直以他为骄傲!谁还敢说世间没有爱qíng!”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殷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在表面上,一切就变得相当平静了。事实上,殷文渊自从那晚和儿子谈判之后,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不该如此直接,如此坦白,尤其如此迅速的向殷超凡提出反对意见。这就像拍皮球一样,拍得越重,反弹的力量越高。如果当时能按兵不动,而逐渐的向超凡一点一滴的灌输观念,可能会收到相当的效果,而现在,他却把事qíng弄糟了!
殷文渊并不是等闲人物,能主持这样大的企业,能挣出这么大家当的男人,就决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经过了一番深思,他认为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姑且让他们去“恋爱”,而在暗中再做一番深入的调查,然后另出奇兵,才能“出奇制胜”。因而,他在第二天就对儿子说了:
“我实在没料到你会爱得这么深,这么切。我想,这件事是我做得太过火了,外面对芷筠的传闻不一定是正确的。说实话,我反对芷筠,主要也不在闲言闲语,而是考虑到你们的下一代!”他说得很恳切,在他内心深处,这也确实是个最主要的原因,谁会愿意自己的孙子是白痴!即使只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xing,他也不愿作这种赌博!他的恳切使殷超凡的敌意化解了很多。事实上,殷超凡何尝不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太qiáng烈?父母毕竟是父母,身为人子,基本的礼貌总该维持!何况,他应该为芷筠留一点转圜的余地。于是,他也努力使自己表现得心平气和。“我知道,爸。我也不愿有个低能的儿子,只是,儿子是否低能是个未知数,失去芷筠,我会陷入绝境是个已知数。为了那个未知数,而宁可让一个已知数的悲剧去发生,这不是太笨了吗?你不能因为害怕肺癌,就去把肺割掉,是不是?”
殷文渊被殷超凡的理论弄糊涂了。可是,他却深切的了解了一件事,殷超凡爱芷筠,已经到达一种疯狂的、痴迷的、不可理喻的地步。在这种qíng况下,如果再采取什么硬xing的举动,他一定会失掉这个儿子!是的,为了“未知数”的孙子,失去“已知数”的儿子,到底是件太傻的事qíng!因此,他沉默了。表面上,他的态度是既不接受芷筠,也不拒绝芷筠,只说:“结婚的事暂缓吧!大家都多考虑一下,好不好?”
父亲既是用商量的口吻来说,殷超凡也无法坚持。在他心目中,他仍然抱着:“假以时日,父母一定会接受芷筠!”的想法。而且,他对“婚事”还另有一番打算。在殷文渊心中呢,正相反,他可不相信爱qíng是永久不变的这句话:“等他厌倦了,他自然会放弃!”于是,父子两人,各有所待,表面上,一切就变得平静了。芷筠已经辞了职,既然不去工作,每天待在家中,日子也变得相当无聊,竹伟呆呆愣愣,无法和他谈任何话,殷超凡依旧要忙台茂的工作。近来,殷文渊不落痕迹的,把很多实际的工作都移到殷超凡手中来,使殷超凡不能不忙,不能不全力以赴。可是,尽管忙碌,他每天依旧一下班就往芷筠家里跑。带他们姐弟去吃晚饭,看电影,吃消夜……总要弄到深更半夜才回家。而星期天,就是他们三个最愉快的时间!他们可以一清早就开着车子,到郊外去尽兴而游。竹伟对于大自然,有种本能的爱好,一到青山绿水之间,他就快乐得像个飞出笼子的小鸟。这个星期天,他们再度去了“如愿林”。奇怪,那紫苏越到天冷,就长得越茂盛,颜色也越红。他们在那林中追逐嬉戏,乐而忘返。当疲倦的时候,就席地而卧,仰看白云青天,和那松枝摇曳,他们就觉得世界上其他的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们,深深相爱的他们。
殷超凡从没提过父母对芷筠的那篇qiáng烈攻击,但是,他也不再提请芷筠去家里玩的话。芷筠是相当敏感的,她虽然没有多问,心里已有了数。这天,他们并躺在小松林里。天气已经相当冷了,松林里穿梭的风,带着深深的凉意,不住chuī拂过来。殷超凡脱下自己的夹克,盖在芷筠身上。
“超凡!”芷筠叫了一声。
“嗯?”“我想再去找个工作。”
殷超凡一怔。“为什么?”他问。“什么为什么?”芷筠的眼光一直she向层云深处。“我上班上惯了,闲着很无聊,而且,我不习惯……用你的钱。”“我们之间,还要分彼此吗?”他用手支着头,躺在她身边,注视着她。“我想,”她慢吞吞的说:“还是应该分一分的。”
“试述理由!”“你只是我的朋友……”
“只是吗?”他打断了她。“我正要告诉你我心里打算的事。你太骄傲,除非我成为你的丈夫,否则你永远要和我分彼此,所以,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法院,我们都已到达法定年龄,我们去公证结婚!”她把眼光从云端收回来,落在他的脸上。她抬起手来,用手指轻轻的、温柔的抚摩着他的面颊,鼻头,和下巴。
“你父母会很伤心,”她低语。“超凡,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你父母对我的批评和看法!”
“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他望着她,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静静的瞅着他,瞅得他心跳,瞅得他无法遁形。他轻咳了一声,哑声说:“我们何必管父母的批评和看法呢?爱qíng和婚姻,是我们之间的事,对吗?”
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们说我些什么?”她低问。
那是不能说的,也是他不愿说的,更是他不敢说的。俯下头,他热烈的、辗转的、深qíng的吻她。这一吻述说了千言万语,也表达了他的万般无奈,和千种柔qíng。她体会出来了。体会的比他表达的更多,她深深的叹息了。
“为什么你要姓殷?”她悲哀的问。“对不起,”他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不由自主的微笑了。
“为什么你要爱上我?”
“这一点,幸好我还有选择的余地!”
“傻瓜!你要付代价的!”
“人生的事本来就如此,你要求的越高,付的代价也越高!”他盯着她。“谁教我要求这么高?像我母亲说的,天下的女孩那么多,为什么你挑了一个最特殊的来爱?”
她的眼光深沉。“他们是这样qiáng烈的反对我啊?”
他咬牙。言多必失!你何苦多说话!
“芷筠,”他正色说:“嫁我吧!我们去公证结婚!好不好?让我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来,好不好?你太骄傲,如果我不娶你,你不会让我来养你!假如你去工作,我实在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竹伟需要有个人照顾。而且……”
“而且什么?”“你太可爱,芷筠。”他坦白的说。“认识了你,我才知道‘我见犹怜’四个字的意思。我不愿再跑出一个方靖伦来!而这是非常可能的事!所以,芷筠,嫁我吧!这两天我想了又想,除非尘埃落定,要不然,总是夜长梦多!何况,你身边又有那么多包围你的人,这样拖下去,我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