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使我想起二十几年前,黑道上的一个人物,名叫索名郎君熊武。这熊武所使用的飞镖,就都有这个符号。但是,那熊武虽是黑道上的人,却专门劫富济贫,属于盗亦有道之类,所以我和大哥对这熊武,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各的。如今二十年来,都没听过熊武在江湖上活动,听说早就去世了,怎会有他的暗器出现呢?又gān嘛掳走我们石家和万家的姑娘呢?难道那熊武还活在世间吗?故意留下暗器,又似乎有意在告诉我们是谁gān的,会不会有人要故意引我们走入歧途?”
“爹!”石豹忽然想起了什么:“听过黑煞星熊大爷的名字吗?”“黑煞星!”万年青叫:“对了,准是他!”
“没错了,”石光祖点点头:“熊武应该已过世多时,这该是熊武的后人了。”万之清握紧了手里的飞镖,看看万年青,又看看石光祖,被这件事一混,他们彼此都顾不得原来那笔帐了,万之清低沉的叫:“青儿。”“叔叔。”万年青答了一句。
“我们现在没时间来报往日之仇,必须联合两家之力,救出银姑和石榴花,听到了吗?”
“是的,叔叔!”“那么,我们去吧,不能再耽搁了,先把龙儿和虎儿也叫来,全体一起去找那个黑煞星!”石光祖咬着牙说。再掉头面对着万年青,直视着他说:“关于我们之间那笔帐,你能信任我吗?”“凭您一句话!”万年青朗声说。
“那么,让我们先找回银姑和榴花,我自会给你一个公平的了断!”万年青深深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月色里,他们一行人向前疾奔而去。
五
石榴花和银姑被囚在一间地牢里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她们没有被捆绑,只搜走了身上所有的武器。石榴花已一寸一寸的研究过这间地牢,整个地牢也可以说是一间石牢,可能是山石中打出来的,除了顶上有个小dòng可以透点空气之外,丝毫也无出路,而那小dòng仅有一臂粗细,是休想钻出去的。那石门厚而重,只能从外面用机关控制开关,她已试过几次,去推那石门,石门纹丝不动,最后,她筋疲力尽,只好放弃努力,在屋角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闷声不响。
整整一个时辰,银姑没有和石榴花讲话,当石榴花勘察这石牢时,她只是默默旁观,等石榴花放弃之后,她却站起身来,也到各处去巡看,石榴花望着她,忍不住说:
“罢咧,毫无机会的!”
银姑望望她,石牢中有一盏油灯,灯光下,石榴花周身穿红,也像一团小小的火焰,那眼光在灯光之下看来,已无白天的凶霸之气。银姑竟对她生出一份难言的好感来,也放弃了努力,在屋子的另一角坐了下来。石榴花打量着她,她也打量着石榴花,彼此默默的对望着。
好久好久,银姑终于说:
“你看他们把咱们捉来gān嘛?”
石榴花耸了耸肩。“为财,咱们跑江湖的也没财,剩下来的,就是为色了。”她冷冷的说,望了银姑一眼:“只怪你的脸蛋儿长得太好!”
“罢哟,你的脸蛋儿才好呢!”
这简直是在彼此标榜了,石榴花忍不住噗哧一笑,就把脸扭向了一边。银姑也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在这石室中,被一同囚禁,共患难的心已不知不觉的把那份仇意给赶走了。
“你放心,”银姑说:“我爹和哥哥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我爹和哥哥们也会来的。”石榴花说。
“只怕他们……”银姑没说完她的话,石榴花却已了解了,只怕他们彼此已拚得你死我活,顾不得她们了。也怕他们也已为暗器所伤,无法救她们了。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闷住了,把下巴搁在膝头上,她望着灯火出神,银姑也默然不语了。
石室中好静,好无聊,灯火静静的燃烧着。
实在太静了,实在太无聊了。石榴花拾起一块石头,用来敲击着石墙,像击筑一般,突然唱起歌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次,轮到银姑“卟哧”一声笑了。说:
“你以为你是项羽吗?”“被关在这石室里,无技可施,可不像项羽吗?”石榴花豪放的说,一股男儿气概。
“你是项羽,我可不是虞姬呀!”银姑说,也忍不住的唱了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勇士兮守四方?”
“嗨,你知道吗?”石榴花说:“你的歌实在唱得挺不错的!”
“你唱得更好!”银姑说。
这又在彼此标榜了!这次,两个人都同时笑了起来。石榴花和银姑,都是自幼没有姐妹,只有哥哥,生活在男人之间。在表面上,都有男儿那份豪放之气,在潜意识里却也都有女儿家那份柔qíng。这时,那女儿家心xing就都在逐渐抬头了,两人相对,都有一种亲切的、知遇的和彼此欣赏的感觉。女xing的心胸深处,向来有一处最柔软与最易感的地方,在这种共甘苦,同患难的时候,那柔软与易感之处就被触动了。何况,自古惺惺相惜,英雄识英雄,就像银姑曾唱的歌:
“论知心英雄对愁,遇知音英雄散愁!”
这就是她们“对愁”的时刻,也是她们“散愁”的时刻。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那黑煞星真要侵犯她们,而救援不至,她们是势必拚命至死。那么,“死”在目前,还追究什么以往!她们都暗暗决定,在这一刻,关于她们长一辈之间的恩怨,还是暂时抛诸脑后吧!“对了,”石榴花说:“你今天在台上唱的是元曲中的一段吗?”“是的,我改动了几个字。”
“你自幼习的元曲吗?”
“是的,你呢?”银姑问。
“也学过,小时候爹请了个师傅来教,没学全,我没有长xing儿,学刀剑还行,学曲子就总是丢三忘四的。谈到曲子,我喜欢浣溪纱里的一段。”说着,她就唱了起来:
“长刀大弓,坐拥江东,
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
银姑一高兴,就接着唱了下去:
“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群旌旆祥云捧,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石榴花舒展了一下身子,倚在墙上,又说:
“记得红拂里那段‘渡江’吗?”“怎不记得?”银姑说,立即唱:
“少小推英勇,论雄才大略,韩彭伯仲,
gān戈正汹涌,奈将星天耀,妖氛犹重,
几回看剑,扫秋云半生如梦,
且渡江西去,朱门寄迹,待时而动!”
石榴花击石代筑,慨然接口:
“本待学,鹤凌霄鹏搏远空,叹息未遭逢,到如今教人泪洒西风,我自有屠龙剑、钓鳌钩,she雕宝弓。又何须弄毛锥角技冰虫……”
银姑兴致更高,就和着石榴花,两人齐声唱下去:
“猛可里气冲冲,这鞭梢儿肯随人调弄,待功名铸鼎钟,方显得奇才大用,任区区ròu眼笑英雄!”
这一唱,两人各觉得豪气gān云,jīng神一振。忘了是被囚禁在石牢里,忘了两个哥哥生死莫卜,忘了自己前途堪忧,也忘了旧恨新愁。毕竟两人都只有十七、八岁,稚气未除,毕竟是弄刀弄剑长大的姑娘,没一些儿扭扭捏捏。两人这一唱唱得高兴了,gān脆你来我往,放着兴致,大唱特唱了起来。
六就在石榴花与银姑在石牢中放声而歌的时候,石光祖和万之清已率领着石家三兄弟和万年青,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的来到了这黑煞星的巢窠。黑煞星所住的地方远在东云镇镇郊,占地颇广,庄院重重,他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卧虎山庄”,但是,东云镇上的人却称它为“黑熊山庄”。这黑煞星迁来东云镇已将十年,在镇上拥有好几家的钱庄和当铺,对镇上的老百姓,他并不侵犯,但是,他行踪飘忽,举动奇异。相传有好几件无头血案,都是他所gān的,但因被杀的多数为土豪劣绅,或武林恶霸,所以大家也不追究他。他又养了无数武林高手,那黑熊山庄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怪异的人,因此,大家对他都谈“熊”色变,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心理,退避三舍。
而现在,石光祖等一行人已直奔而来。在路上,他们已经研究好了,决定按江湖上的规矩,先礼后兵。石光祖尊重黑煞星的父亲也算“武林一奇”,不愿直攻上门,何况一旦动手,伤亡难以预卜。所以,大家商讨的结果,是昂然登门,叩门求见,直言要求他放出石榴花和银姑,如果能好言解决,固为上策,否则,就只好动手了。
老远就看到黑熊山庄的灯烛辉煌,照耀得如同白昼,竟像有什么喜庆一样。他们心里,已感到某种忐忑不安,嘴中不言,脚下就加快了步子。一抵山门,大家又吃了一惊,只见庄门两侧,灯火高悬,四周了无人影,而庄门dòng开,大家面面相觑,万之清说:“石大爷,您看这之中没有什么诡计吗?”
“我看,自始就大有文章。”石光祖沉吟的说,咬了咬牙:“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闯进去吧!”
他们窜了进去,经过一大段天井,四周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整个庄院,似乎已成了一个空城,然后,他们到了“卧虎山庄”的正厅。跨进正厅,依然人影杳然。而厅中红烛高烧,四壁灯火,都已燃亮,整个大厅,都在灯烛的照耀之下。而在一进门的地方,有张大案,案上,却放着一张大红条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
“恭迎石大侠与万大侠双双光临”
石光祖和万之清相对一视,石光祖就掉转头,环视室内,到处都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石光祖对空中拱了拱手,大声说:“有请主人,出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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