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容微笑点头,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周雅安握住江雁容的手,也悄悄说:
“你有个最好的选择,幸福中别忘了老朋友!明天我们要到成大去注册了,别懒,多写两封信。”
送走了这最后一对客人,他们关上了园门,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这是夏末秋初的时分,园中充满了茉莉花香,月光把这小花园照she得如同白昼。江雁容望着李立维,李立维也正静静的看着她,他那张年轻的脸上焕发着光辉和衷心的喜悦。拥住她,他吻了她。然后,他把她一把抱了起来。
“外国规矩,”他笑着说:“新婚第一夜,把新娘抱进新房。”
他抱着她跨进新房,却并不放下来。灯光照着她姣好的脸,水汪汪的眼睛,布满了红晕的面颊,柔和而小巧的嘴……他呆呆的看着她,又对她的嘴唇吻下去,他激动的在她耳边说:“雁容,我真爱你,爱疯了你!”
江雁容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微笑的看着他。他伸手关掉了灯,江雁容立即走到窗边,凝视窗外的月光。李立维走到她身后,用手揽住她的腰:
“还不累?”“我最喜欢在安静的夜晚,看窗外的月光。”江雁容轻轻的说,注视着花园中绰约的花影树影,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幢小小的房子坐落在碧潭之畔,一来由于房租便宜,二来由于江雁容深爱这个花园和附近的环境。月光下的花园是迷人的,江雁容又轻声说:“多美的夜!”
李立维也对花园注视着,他们彼此依偎,为之神往。李立维用手指绕着江雁容披肩的长发,柔声问:
“容,爱我吗?”“还要问!”江雁容说。
“我喜欢听你说!”他捧起她的脸,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是吗?”
江雁容心中立即掠过一个yīn影,李立维漂亮的脸上有种傻气的固执,也就是他这份傻气的固执打动了她,使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她笑笑,抬了抬眉毛。
“当然!”他笑了,笑得十分开朗。
“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你知道吗?我会是个很嫉妒很自私的丈夫,但我爱你爱得发狂!”
江雁容又感到心中那个yīn影。李立维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很温柔的说:“我先去洗澡,然后帮你放好水。”
李立维走进浴室之后,江雁容把胳膊支在窗台上,用手托住了下巴,望着月亮发呆。恍恍惚惚的,她想起她以前抄录了一阕词给康南,内容是: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恰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那时候,自己还存着能和他团圆的梦想。而现在,又是个月圆之夜!她已经属于别人了。今夜,康南不知在何方?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个月亮?他不知是恨她,怨她,还是依然爱她?“我对不起你,康南。”她对着月亮低低的说,感到黯然神伤。“雁容!”李立维在浴室里叫了起来:“我忘了拿gān净的内衣裤,在壁橱里,递给我一下!”
这像是一声响雷,把江雁容震醒了!她惊觉的抬起头来,顿时给了自己一句警告:“以后,再也不能想康南了,李立维太好了,你绝不能伤害他!你应该尽全力做个好妻子!”她毅然的甩甩头,仿佛甩掉了康南的影子。这才醒悟李立维要她做的事,想起他现在在浴室中的qíng况,她羞红了脸说:
“我不管,谁叫你自己不记得带!”
“你不拿给我,我就光着身子到卧室里来拿!”李立维说,声音里夹着笑。“你撒赖!”江雁容叫着,在壁橱里找出李立维的内衣和睡衣,跑到浴室里去了。午夜,江雁容醒了过来。听到身边李立维平静的边竟会睡着一个男人!侧过身子,在月光的照she下,可以隐约的辨出他的面貌。她静静的望着他,暗中对命运感到奇怪,认识李立维的时候,她有好几个亲密的男朋友,他们的条件,未见得不如李立维,可是,她却嫁了李立维!
她还记得,李立维第二次到他们家来的时候,家中正高朋满座,这正是“青年俱乐部”最热闹的时间,有两个男孩子在唱歌。他来了,她开玩笑似的说:
“你也唱一支歌给我们听听?”
他真的唱了,唱的是一支“阮郎归”:
“南园chūn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
蝴蝶飞。花露重,糙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
衣,画堂双燕归。”他的歌喉并不十分好,但是,他唱完后望着她笑,一股子傻劲。尤其,她刚刚听了另外两人唱了许多流行歌曲,猛然听到他这首古色古香的阮郎归,不禁耳目一新。于是,她也对他笑笑,看到她笑,他的眼睛闪亮了一下,竟十分动人。
然后,星期天一清早,他出其不意的来了,手中捧着两盒美而廉的旅行野餐盒。她奇怪的说:“做什么?”
“和你去野餐!我们到碧潭玩去,我知道山后面有个很美的地方!”他说,笑嘻嘻的,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清亮的眸子闪灼动人。他倒是一厢qíng愿!既没有事先约定,又不问她有没有别的约会,就鲁鲁莽莽的带了野餐来了!江雁容很想碰他一个钉子。看样子,他连社jiāo的礼节都不懂!可是,望着他那副兴匆匆的傻样子,她竟无法拒绝,而他已在一边连声的催促了:“快点呀,穿一件外套,河边的风大!”
她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他仍然在催促着。
“好吧!走!”她站起来说,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答应得如此gān脆。那天,他把她带到碧潭后面的山里,沿着一条小山路,蜿蜿蜒蜒的走了一段,又下了一个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风景绝佳的山谷!三面都是高山,一条如带的河流穿过谷底,清澈如镜。河边绿糙如茵,疏疏落落的点缀着两三棵小橘树。四周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两只白色长嘴的水鸟,站在水中的岩石上,对他们投过来好奇的眼光。江雁容深深的赞叹了一声,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在这里受预备军官训练,碧潭附近已经摸熟了。”
他们在糙地上坐下来,她问:
“这里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山谷?”
他望着她笑,说:“这里叫qíng人谷!”她的脸红了。看着他,他笑得那么邪门,她发现在他傻气的外表下,他是十分聪明的。
“唔,”她用手抱住膝:“不知道是谁取的别扭名字!”
“是我取的,”他笑着说:“半分钟前才想出来的!”
他们相对望着,大笑了起来。她感到他身上那份男xing的活力和用不完的jīng力。他大声笑,慡朗愉快,这感染了她,头一次,她觉得她能够尽qíng欢乐而不再有抑郁感,也是头一次,在整个出游的一天中,她竟没有想起康南。离开康南一年半以来,她第一次有了种解脱感。
然后,他成了江家的常客,他用一种傻气的,固执的热qíng来击败他的对手。江麟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风雨无阻先生”,因为当他一经追求起江雁容来,他就每日必到,风雨无阻。江雁容还记得那次大台风,屋外天昏地暗,树倒屋摇,他们塞紧了门窗躲在家里,江雁若笑着说:
“今天,风雨无阻先生总不会来了吧!”
“如果他今天还来,”江麟说:“就该改一个外号,叫他神经病了!”好像回答他们的议论似的,门响了起来,在大雨中,他们好不容易才打开门。李立维正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浑身滴着水,活像个落汤jī!当江雁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时候,他却依然咧着大嘴,冲着她一个劲儿的傻笑。
就这样,他攻进了江雁容的心,也击退了别的男孩子,没多久,他就经常和江雁容出游了。江雁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坐在萤桥的茶座上,对着河水,她告诉了他关于康南的整个故事。讲完后,她仰着脸望着他,叹息着说:
“立维,我知道你爱我已深,可是,别对我要求过份,我爱过,也被爱过,所以我了解。坦白说,我爱你实在不及我爱康南,如果你对这点不满,你就可以撤退了!”
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他听完了这些话后的激动,他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苍白,他的眼睛冒火的盯着她。好一会儿,他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然后,他深吸了口气说:
“如果我不能得到完整的你,我qíng愿不要!”
“好吧,”她说,望着那张年轻的负伤的而又倔qiáng的脸说:“如果我不告诉你,是我欺骗你,是吗?我很喜欢你,但不像我对康南那样狂热,那样qiáng烈,你懂吗?”
他咬了咬牙。“我懂,我早就知道你和康南的故事,许多人都传说过,可是,我没料到你爱他爱得这么深!好吧,如果你不能爱我像爱康南一样,我得到你又有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是他们jiāo友以来第一次不欢而散。回到家里,江雁容确实很伤心,她为失去他难过,也为伤了他的心而难过,但是,那些话她是不能不说的。一夜失眠,到天快亮她才朦胧入睡,刚睡着,就被人一阵猛烈的摇撼而弄醒了。她张开眼睛来,李立维像只冲锋陷阵的野牛般站在她chuáng前,死命的摇着她,他的眼睛布满红丝,却放she着一种狂野的光。她诧异的说:“你怎么直闯了进来?我还没起chuáng呢!”
“管你起chuáng没有!我等不及你醒过来!”他鲁莽的说:“我急于要告诉你,我收回昨天晚上的话。”他咬咬嘴唇,一股受了委屈的傻样子:“那怕你根本不喜欢我,我还是要你!”他眼睛cháo湿,脸色苍白:“我爱疯了你!我怕失去你!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慢慢来击败你心里的偶像!”他的骄傲和自负又回来了,他挺了挺胸:“我会成功的,我会使你爱我超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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