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给我滚开!”他伸手一阵挥舞,力大无穷,顿时间,丫头家丁们跌的跌,摔的摔,乒乒乓乓东倒西歪。
雁姬被这样的气势吓住了,却仍然努力维持著尊严,色厉内荏的说:“放肆!你有什么身分直闯上房?有什么身分私入内室?更有什么身分来质问我?你给我滚出去!这儿是将军府,不是端亲王府!在这儿,你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有余地我也要说!没余地我也要说!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莽古泰往前一冲,伸手怒指著雁姬,声如洪钟的吼著:“你凭什么打格格?凭什么伤害她?你以为格格对不起你吗?是你们将军府对不起她呀!想她以端亲王府格格之尊,进了你们将军府,就一路倒楣,倒到了今天,去做了努大人的二夫人,是她委屈?还是你们委屈?如果你真有气,你去质问大人呀!你去找大人算帐呀!但分是个有胸襟气度的人,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可以当你女儿的姑娘!你们占了便宜还卖乖,害新月格格削去了封号,降为了庶民,如今这样做小服低,简直比丫头奴才还不如!你们居然还要nüè待她,甚至动手打她,你们堂堂一个将军府,堂堂一个贵夫人,做出来的事见得了人吗?不怕传出去丢脸吗……”
“反了!反了!”雁姬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一个奴才,居然胆敢和我这样说话!是谁得了便宜还卖乖?是谁欺负谁呀?你竟然对我红眉毛绿眼睛的大叫……我……我……我怎么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她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没有厥过去。珞琳慌忙用手拍著她的胸口,焦急的喊著:
“额娘别气,别气,他一个粗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话未说完,莽古泰再往前一冲,伸手就要去扣雁姬的手腕。“你gān什么?”雁姬慌张一退:“难道你还要动手?”
“你一个夫人都能动手,我一个粗人有什么不敢动手?”莽古泰大喝著:“我要押了你去宫里见太后!我给你闹一个全北京城都知道,看是谁怕谁?”
“新月!”珞琳不得不大喊出声了:“你任由他这样闹吗?你还不说句话吗?”新月牵著克善,扶著云娃,都已从地上站起来了。新月呆呆的看著莽古泰,没想到莽古泰会说出这么多话来,一时间,竟有些傻住了。云娃只是用一对含泪的眸子,崇拜的看著莽古泰,看得痴痴傻傻的。克善揉著头揉著手臂,还在那儿抽噎。新月被珞琳这样一叫,恍如大梦初醒,急忙喝阻莽古泰:“莽古泰!不得无礼!你快快退下!”
“格格,奴才一向以你的命令为命令,但是,今天,我不能从你!你已经不能保护自己了,我豁出去拚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这个公道!我一定要押了她去见皇太后……”
“你那儿见得著皇太后呢?”新月著急的说:“你要帮我,就不要搅我的局!快快退下!快快退下……”
“我虽然见不著太后,但是押著她就见得著了!”说著,他迅速的伸出手去,一把就扣牢了雁姬的手腕。
“救命呀!”雁姬骇然大叫。“救命啊……”
“大胆狂徒!你不要命了吗?”
忽然间,院子中传来一声大吼,是骥远带著府中的侍卫们赶来了。这天也真是不巧极了,骥远在宫中闲来无事,先行回家,才到家门口,就闯见了要去宫中报信的家丁。他弄清楚状况,就赶快去教场调了人手,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
“莽古泰!你还不放手?”骥远喊著:“你是不是疯了?竟敢挟持主子!目无法纪!快放手!放手!”
“我不放!”莽古泰拽著雁姬往屋外拖去。“好狠毒的女人!上回搞什么三跪九叩,又泼茶又打人的,奴才已经咽下了那口气,这回怎么也咽不下了!要不然……”他用力扭住雁姬的胳臂:“你就当众给格格赔个罪,说你再也不nüè待格格了,我才要放手!”雁姬羞愤已极,悲切的痛喊:
“我在自己的屋檐下,受这种狗奴才的气!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骥远已经忍无可忍,此时,飞身一跃,整个人扑向了莽古泰,这股qiáng大的力道,带得三个人一起滚在地上,跌成了一团。雁姬的指套钗环,滚得老远。珞琳脱口尖声大叫。新月和云娃,看得目瞪口呆。
莽古泰没料到骥远会和身扑上来,手一松,竟然没抓牢雁姬。骥远把握了这机会,对著莽古泰的下巴就是一拳,两人大打出手。众侍卫看到雁姬已经脱困,立刻一拥而上。
一阵混乱之下,莽古泰孤掌难鸣,被众多的侍卫给制伏了。甘珠、乌苏嬷嬷、珞琳都围绕著雁姬,拚命追问:
“夫人,有没有伤著啊?伤到哪儿啊?”
雁姬的手紧捂著胸口,好像全部的伤痛都在胸口。
“骥远!”新月追著骥远喊:“你高抬贵手,饶了莽古泰吧!”
骥远用十分希奇的眼光看著新月。
“你以为,谁都要让你三分吗?你以为,你的力量,无远弗届吗?”他恨恨的问。“在他这样对我额娘动粗之后,你还敢叫我饶了他?”新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雁姬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对骥远叫著:“骥远,你给我把他带到教场去,替我狠狠的教训教训这只疯狗,听到吗?”“听到了!”骥远大声的回答。
新月和云娃的心,都沈进地底去了。
莽古泰被捆在教场上的一根大柱子上,由两个侍卫,手持长鞭,狠狠的抽了二三十下。本来,抽了二三十下,骥远的心也就软了,只要莽古泰认个错,他就准备放人了,所以,侍卫每抽两鞭,骥远都大声的问一句:
“你知错了吗?你知道谁是主子了吗?你还敢这样嚣张吗?”偏偏那莽古泰十分硬气,个xing倔qiáng,一边挨著打,还在一边凛然无惧的大吼大叫:
“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谁和他们作对,谁就是奴才的仇人,奴才和他誓不两立!”
骥远被他气坏了,大声命令著侍卫:
“给我打!给我结结实实的打!打到他认错求饶为止!”
莽古泰却不求饶,不但不求饶,还越叫越大声。于是,侍卫们绕著他打,也越打越用力。鞭子毫不留qíng的抽在他脸上身上。他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被招呼到了。没有几下子,他的衣服全都抽裂了,胸膛上、背上、腿上、脸上……都抽出了血痕。如果努达海在家,或是老夫人不曾出门,新月和云娃还有救兵可找,偏偏这天是一个人也找不到。新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克善哭著要去救莽古泰,新月不愿他看到莽古泰挨打的qíng形,死也不给他去,说好说歹,才把他安抚在望月小筑。新月和云娃赶到教场,莽古泰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还在那儿拚死拚活的,断断续续的喊著:
“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奴才的主子只有格格和小主子……”“给我打!给我打!给我用力的打!”骥远怒喊著。
新月看得胆战心惊,云娃已是泪如雨下了。
“骥远!”新月哀求著喊:“我知道你对我很生气很生气,可是万一你把他打死了,你不是也会难受吗?你一向那么宽宏大量,那么仁慈,那么真挚和善良,你饶了他吧,你不要让他来破坏你美好的人生吧……”
骥远骤然回头,眼里冒著火,声音发著抖:
“他破坏不了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早就被破坏掉了!”
新月的泪滚落下来。她祈谅的,哀伤的,真切的说:
“骥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真的,真的!我全心全意的祝福著你!请不要把对我的气,出在莽古泰的身上,好吗?我求你!求你!你从来不赞成用bào力……这样的你,实在不是真的你……如果我们都无法回复从前了,让我们最起码,还保有以前那颗善良的心吧!”
这样带泪的眸子,和这样哀楚的声音,使骥远整颗心都绞痛了。只觉得心中涨满了哀愁,和说不出来的失意。他废然长叹,心灰意冷。“不要打了!”他抬头对侍卫们说:“放了他吧!”
他转过身子,不愿再接触到新月的眼光,也不能再接触到新月的眼光,因为,这样的眼光让他心碎。他咬了咬牙,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了。
新月和云娃,赶忙上去,解下浑身是血的莽古泰。
于是,新月所有的遭遇,都瞒不住努达海了。这天晚上,努达海回到望月小筑,那么震惊的发现望月小筑中的悲剧。新月无力再遮掩什么,在克善愤怒的诉说中,在云娃悲切的坦白里,努达海对于新月这些日子所过的生活,也总算是彻底了解了。他听得脸色铁青,眼光幽冷。听完了,好久好久,他一句话都不说。坐在那儿像个石像,动也不动。新月扑在他膝前,惶恐的说:“我……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欠雁姬的债,我应该要还!但我实在没料到要牵累这么多人跟著我受苦……”
他用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拽向了自己的胸前。看到她脸上,脖子上的伤痕累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从齿fèng中迸出几句话来:
“当初在巫山,真该一刀了断了你!免得让你今天来受这种身心摧残,而我来受这种椎心之痛!”
“当初是我错了,不该贪求这种不属于我的幸福……”她终于承认了:“我这么失败,弄得一塌糊涂,你gān脆给我一刀,把我结束了吧!我……认输了!”
“是吗?”他咬牙问:“当初是谁说;自杀是一种怯懦,一种罪孽呢?是谁说那是逃避,是没勇气呢?”
“我……”她嗫嚅的说:“我说错了!”
“不!”他一下子推开了她,站起身来。“你没说错!我现在已经认清楚了,我再也丢不开和你共有的这种幸福!我要你!我也要活著!”他抬头对云娃果断的jiāo代:“收拾一些必要的东西,我们连夜搬出去!在找到房子之前,先去住客栈!这个家,我是一刻也不要留了!我马上去跟全家做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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