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他是好人,”筱蓝低低的说:“但他却完全不是我梦想中的白马王子!”
“梦想!你梦想中的王子又是怎样的呢?年轻、漂亮、热qíng、勇敢,骑着白马而来,送上一束玫瑰?”母亲嘲弄的说。
“或者是的。”筱蓝迷蒙的望着窗外的雨丝,眼光里包含着一个忧郁的梦。
“但是,傻孩子,那只是梦哪!而你却生活在现实里!你可以不做梦,却不能避免现实!”
“我知道。”筱蓝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课本。“我要去上课了,回来再谈吧!”
门铃及时的响了起来,母亲急急的往卧室里钻:“如果是来收米账的,告诉她我不在家。”
筱蓝摇了摇头,勉qiáng的走向门口,脑子里在盘算着如何向收米账的人解释。拉开了门,她立即呆住了,门外,是亲自捧着一束huáng玫瑰,笑容可掬的张老头!
“哦,哦,这是做什么?”筱蓝结舌的问。
“我是馨馨花庄来的,有位先生要我送来这束玫瑰。”
“可……可是,这是给谁的?”
“给你的,小姐。”
“你没有送错吗?”筱蓝怀疑的问。
“怎么会送错呢?那位先生说得清清楚楚的。”张老头笑意更深了。
哦,是了,准是那个林伯伯!他居然也学会送花这一套了。筱蓝有些兴味索然,接过了花,她不经心的说:“是个胖胖的先生向你买的,是吗?”
“哦,不是,”张老头急忙说:“是个年轻人,像个大学生的样儿,挺漂亮的呢!”
说完,他不再看自己留下的影响是什么,就微笑着转身走了。这儿,筱蓝愕然的看着那束包装华丽的huáng玫瑰,满怀的困惑与不解。然后,她发现了那张卡片,取下来,她喃喃的念着上面的句子:“心香数朵,祝福无数!一个敬慕你的陌生人──倪冠群……天知道,这个倪冠群是谁呀!”
母亲从卧室里伸出头来。
“是谁?筱蓝?”
“有人送了我一束huáng玫瑰。”
“谁送的?”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筱蓝说,走去找花瓶,一面低低的自语了一句:“说不定那个白马王子竟出现了呢!”
盛了一瓶子水,把玫瑰cha进瓶中,她注视着那些花朵,想起自己刚刚的话和思想,就禁不住满脸都可怕的发起烧来了。
一束突如其来的huáng玫瑰,一个陌生人,一束心香,无数祝福,带给筱蓝的,是整日的jīng神恍惚,几百种揣测,和几千种幻想。那个像大学生的年轻人!他怎样注意到她的呢?他可能在街上看过她,可能是同校高班的男同学,可能常和她搭同一辆公共汽车上学,也可能是她工作所在地附近的男孩子。他怎会知道她的住址?可能是打听出来的,也可能跟踪过她。哦,可能这个,可能那个……几百种可能!
一整天就在这些可能中过去了。新的一日来临时,新的一束玫瑰花又到达了筱蓝的手中,她已不止是惊奇,简直是迷惑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一束束的huáng玫瑰涌进了筱蓝的闺房,整栋房子里到处都弥漫着玫瑰花香。母亲无法再沉默了,注视着筱蓝,她严肃的说:“坦白说出来吧,筱蓝,这个倪冠群是你的男朋友吗?你就是为了他而不愿嫁给林先生的吗?”
“啊呀,妈妈,我发誓不认识这个倪冠群,你没有看到他的签名吗?他也自称是‘陌生人’呀。”
“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玩的花枪呢!”
“妈妈!”筱蓝恳求似的喊:“我真的不认识他!”
“难道他送了一个星期的玫瑰花,还没在你面前露过面吗?”
“从没有过。”
“那么,这该是个神经病了!你最好当心一点儿,这种神经病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筱蓝不语,掉转头去看着桌上的玫瑰花。神经病?或者这是个神经病!但是,唉!她在心中深深的叹息,她多想认识这个神经病呀!
半个月过去了,玫瑰花的赠送始终没有停止。筱蓝开始习惯于在每天早上接受那束huáng玫瑰了,而且,她发现自己竟在每天期待着那束huáng玫瑰了。从早上起chuáng,她就会那样怔忡不安的等着门铃响,生怕有一日它不再响,而离奇的huáng玫瑰就此停止,不再出现。这种恐惧比那赠送者是个神经病的恐惧更大,更qiáng烈。而且,她也发现自己变了。她常常那样jīng神恍惚,常常做错了事qíng,常常不自觉的微笑,不自觉的唱歌,不自觉的堕入深深沉沉的冥想中。这种变化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点着头,沉吟的说:“看样子,这玫瑰花上必然有着jīng神病的传染菌,我看,筱蓝,你也快成神经病了。”
这玫瑰花不但引起了母女两人的不安,还使那位林先生大大不以为然。
“我主张报警!”他大声的说:“凡是莫名其妙的事qíng都没好事,谁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噢,林伯伯,”筱蓝立即说:“请别管它吧!”
“别管它!”那追求者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筱蓝红着脸,眼睛亮得好迷人。“谁会去怕几朵花儿呢?”她笑了,笑得甜甜的,醉醉的。她的眼光幽幽柔柔的落在那几朵花儿上。于是,那反应迟钝的追求者,也大惑不解的看出一项事实:他竟斗不过那几朵莫名其妙的玫瑰花!但是,到底谁是那送玫瑰的人呢?二十天之后,筱蓝终于红着脸,羞羞涩涩的跨进馨馨花庄的大门。站在那些花儿中间,她几乎不敢抬起睫毛来,低低的、局促的,她含混不清的说:“老极,我──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是的。”张老头微笑的说,用欣赏的眼光,得意的望着面前那张娇羞怯怯的脸庞。玫瑰花对她显然是好的,他模糊的想。它们染红了她的双颊,点亮了她的眼睛,还驱除了她脸上的忧郁和身上的落寞。有什么药物能比这些花儿更灵验呢?
“你常常送玫瑰花到我家。”筱蓝轻声的说。
“是的,我知道。”
“能告诉我那个买花的先生的地址吗?”
“哦,抱歉,小姐,我也不知道呢!他订了一个月的玫瑰花,钱都是预付的,我也没有再见过他。”张老头坦白的说,注视着那张颇为失望的脸孔。“不过,小姐,我想等到一个月结束的时候,他一定会再来的!”
“如果……如果……如果他再来的时候……”筱蓝嗫嚅着说:“请你……”
“我知道了,小姐,”张老头笑嘻嘻的说:“我会告诉他,请他亲自把玫瑰花送到你家里去!”
筱蓝的脸蓦然间烧到了耳根,转过身子,她赶快跑出了馨馨花庄。剩下张老头,仍然在那儿咧着嘴,嘻嘻的笑着。
筱蓝走出了花店,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雨,她的脸上仍然热烘烘的。这是晚上,她必须去上班,她走向了公共汽车站,站上有许多人在等车,她的目光悄悄的从人群中掠过去,是这个人吗?是那个人吗?唉,她心里又在低低叹息,她是怎样全心全意的等待着那个陌生人啊!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张老头送完了最后一束玫瑰以后,就整天株守在花店中,等待着那个年轻人的出现。如果他估计得没有错误,他料想是那年轻人该露面的时候了。
这是星期天,一个好日子,张老头模糊的想着,那女孩没有去上课,也不必去上班,等倪冠群来的时候,他可以告诉他:“你直接去吧,她正等着你呢!”
他真想看到倪冠群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表qíng,会是惊?是喜?是高兴?是失措?他眼前不由自主的浮起倪冠群那张年轻鲁莽而热qíng的脸,在这张脸旁边,却是筱蓝那羞涩的,-腆的,娇羞怯怯,含qíng脉脉的脸庞。噢,多么相配的两个孩子!
是了,他该为他准备一束huáng玫瑰,他会需要一束花,来掩饰他初次拜访时的羞窘。
张老头准备了玫瑰花。
但是,上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下午又过去了,倪冠群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这孩子已忘记了送玫瑰花的事?难道那莽撞的傻小子又见异思迁的爱上了另一个“陌生女孩”?难道他穷困潦倒,无法续购玫瑰花,就gān脆来个避不见面?难道他只有五分钟的热qíng,如今那热度已经消退?张老头有几百种怀疑,也有几百个失望,而那孩子是真的不露面了。唉,张老头叹着气,他不知道明天他还该不该继续送那“心香数朵”?
晚上,张老头已放弃了希望,而且坏脾气的诅咒着那yīn雨绵绵的天气,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太单调了。他告诉小徒弟,准备提早打烊,这样yīn冷而恶劣的气候,不会再有顾客上门了。就在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的穿过了对街的街道,像一股旋风,他猛然间旋进了馨馨花庄的大门,站在那儿,他满头雨雾,而气喘吁吁。
“哈!你总算来了!”张老头眼睛一亮,jīng神全回复了。他瞪视着倪冠群,和那天一样的装束,一样的乱发蓬松,一样的浓眉大眼,所不同的,是今晚的他,全身都充斥着某种不寻常的怒气。
“我要来问问你,老板,”倪冠群盛气凌人的说:“你帮我送过了玫瑰花吗?”
“当然啦,一天都没有间断!”张老头慡朗而肯定的回答。
“那么,你把那些花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倪冠群大声的问,高高的扬起了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毛。
“怎么,就是你要我送去的那位小姐的家里呀!”张老头困惑了,不自禁的锁起了眉头。
“那位小姐!天,你送到哪一位小姐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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