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我寇儿的命来!」他扑上前拚命捶着石槐的胸,然而年迈的他早已经不复当年的勇猛有力了。
「够了吧!陆丰涛。」石槐用力抓住他的手,紧得陆丰涛的腕骨发出喀喀的声音,「当初我敬畏你是因为我年纪小,我爹临终又嘱咐要我终生伺候你,可你却当我是实验品,没事就研发一些怪药汤bī我喝,我没被你们父子俩弄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没错,你和你爹都有一种特殊的体质,不管吃了任何东西,只有第一天会有反应,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这么好的实验材料,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了。」他几近疯狂地道。
「而这些年来,你把你研究出来的药物拿来四处招摇撞骗,又害死了多少人呢?」陆丰涛的腕骨又继续发出喀喀声,可能已经碎了。
「啊!痛……」陆丰涛咬牙吼道:「我连儿子都赔给你了,你还要做什么?」
「我要你为当初的所作所为得到应有的报应,陆寇只不过是提前代你受过。」石槐冷着嗓道。
「你要将我送进衙门?」
「没错,就让国法去治你。」
「那你就送我去,现在可以放开……放开我了吧?」陆丰涛已痛得龇牙咧嘴,若非仍对他心生畏惧,早就大骂出口。
「我还要问你,那年陆寇将我拉出去,bī我喝的那碗黑色药汁是什么东西?」石槐-起眸,对于他吃痛的表qíng根本无动于衷。
「黑药汁……我……事隔多年,太久了,我得想想。」陆丰涛忍着疼说。
「好,你就住进柴房,等想到便通知我。」石槐冷冷地放开他,拉开嗓门喊着:「来人,将他关进柴房。」
「是。」手下们立刻把陆丰涛带走了,直到周遭回复清静后,石槐才无力地坐进椅中,仰首轻叹。
幼幼托着腮,无聊地直瞪着石槐,瞧他不停忙碌地在本子上写着字,她一对娟秀的眉也忍不住紧紧锁起。
「坏……坏……」她朝他轻喊了声。
「我现在没空陪-玩。」石槐依旧头也不抬地说。
「人家不想玩,人家想睡觉了。」她打了个大呵欠,偷偷望着他。
「-先去睡,乖,我还得把帐看完。」他放软声说。
「不要嘛!没有你的大奶奶,我睡不着耶!」拍拍嘴,她又打了个呵欠,「啊……」
「我没有大奶奶,那是肩窝。」唉!这丫头连凹的和凸的都分不清楚。
「嗯……都一样嘛!那……那我念书给你听好不好?」幼幼的小脑袋又往他采了探。
「好啊!-念,我听就是。」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压根儿没注意到幼幼在对他说些什么。
「好讨厌。」她噘起小嘴儿,从衣襟内掏出本习字书,慢慢念着,「一二三四、水火金木,嗯……天地风云……」
石槐这才集中注意力,发现她在做什么!下一刻他慢慢从纸上抬头,诧异地望着她,「-……-识字了?」虽然她的发音并不是很字正腔圆,但是要比前阵子他教一个字、她忘一个字要好多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这些黑黑的东西比较记得牢了。」她笑了笑,「我是不是比较不笨了?」
「-本就不笨。」她能有此进步,最大的功臣是他,他当然开心。
「那你要爱我喔!」幼幼说着,又打了个呵欠,竟走到他身边,坐在长毛毯上,倚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石槐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轻抚她的发,缓缓来到她柔嫩的脸颊,而思绪也不禁飘到两人初识的那天--
柳峰山上柳树多,一阵阵午后微风拂来,叶儿轻晃的宪宰声伴随着小女孩的稚气童音慢慢靠近。
「小白兔,三瓣嘴儿,蹦蹦跳跳四条腿儿……」
一位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手拿着柳枝轻摇,一边跳一边唱着孺予歌朝山沟间走来。
躲在山沟中的两位少年,其中一人捂着另一人的嘴,压低嗓门说:「哑巴,有人过来了,你别再咿咿呀呀!否则我会宰了你。」
哑巴少年仍是不停晃动身躯,瞠大的双眸里充满了红色血丝,可见他已被对方折腾了许久。
「还动,再动我真的会杀了你。」身着华服的少年露出一抹恶劣的冷笑。
哑巴少年全身都在发抖,他在忍……极努力地qiáng忍着……然而对方却以为他是害怕而颤抖。
「我要你喝,你听见没?你只是我们家的家奴,不喝我就告诉我爹,罚你三天不准吃饭。」华服少年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消失,于是又张狂了起来,手里拿了个装着黑漆漆药水的瓶子,直要往他吼里灌。
「呃--』哑巴少年用力抓着对方的手,就是不肯就范。他试着挣扎,但他的头发被对方残忍地紧揪着,使他几乎动弹不得。
「两位大哥哥,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道稚嫩的嗓音传来。他们同时将视线移往发声处,竟瞧见一位小姑娘趴在山沟边,对着里头探头探脑的。
华服少年眸心一瞪,激出冷光,转而对哑巴少年又说:「你快喝,我没空跟你穷蘑菇。」
哑巴少年头一撇,硬是不肯服从。
「大哥哥,你不能这样,我爹娘说qiáng迫人家做事是不对的。」小姑娘骨碌碌的眼珠子直在他们脸上打转。
华服少年眉心轻蹙,「-这死丫头,谁要-管,滚开。」他将瓶子死命地塞进对方嘴里,手段残酷。
「啊!我说这样不对的。」小姑娘用手中的柳枝不停用力甩着华服少年的背部,「我要去告诉我爹……」
「等等。」被打的少年气不过揪住她垂挂而下的小辫子,狠狠地将她给拉了下来。小姑娘就这样防不胜防地栽进沟中。
「啊--」
她吓得大哭出来,可是又看见那人bī着另一位哥哥喝不知名的东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居然跳到他身上,想将他手里的瓶子给弄翻,「坏蛋,你是坏蛋,那位大哥哥,你快跑呀!」
哑巴少年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已不知该不该听她所言逃离这儿。
「去-的!」华服少年用力挣脱了她,狠狠瞪着她,「年纪小小的还真凶,-以为-能改变什么吗?」
小姑娘拚命向后缩,qiáng忍着不敢哭出来,但依旧从眼眶滑落的泪水已说明了她有多害怕。
突然,他嘴角勾起一道笑弧,「-如果想伸张正义也可以,那么-就替他喝吧!」他又抓住她的小辫子,猛地拉向自己,拿起地上尚留有半瓶的药汁往她嘴里倒。
小姑娘张口大哭之际,突然一股极难闻的东西灌进她嘴里,呛得她险些断气,「不……我不喝……拿开……呕……」
这时,她彷佛听见另一位大哥哥发出震耳yù聋的吼声,「不--」
不过,这也是她在昏厥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你会说话!」华服少年捂着耳朵,震惊地瞪着他。
「陆寇,你太过分了。」
他用力扑向陆寇,隐忍多年的恨意一下子从胸口爆裂开来,让他愤而紧紧掐着对方的颈子,怒气高张,怎么都不肯放手,反而越来越用力,「死……死……我要你死……给我去死吧!」
他紧抵在陆寇耳边吼着这句话,那咬牙切齿的声音犹如一波波深沉的黑色回音,不断撞击着陆寇的耳膜。
「别……我……我……」陆寇拚命地挣动,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耳闻他刺骨袭心的声音……不一会儿,他耳膜裂了、筋脉断了,七孔流血,渐渐不再有任何动静。
蓦地,闯祸的少年像定猛然清醒般,他骇然站起,下一刻便抱起小女孩拚了命地爬出山沟,直往山下疾奔……
「大哥哥,你跑得太快了,我头好晕。」一段路后,小姑娘慢慢张开眼。
少年顿住脚步,诧异地望着她,「-……-没事?」
她笑着摇摇头,挣脱他的怀抱下了地,「我没事,不过刚才那东西好难喝喔!」她俏皮地对他吐吐舌头。
少年这才松口气,对她点点头,「那就好。」
「刚刚那位凶哥哥呢?」她方才像是睡了一觉,什么都不知道。
「呃……走了。」
「哦!那就好,那你也快逃吧!对了,我是随我爹来这儿打猎的,刚刚偷偷跑来这儿玩,天快暗了,我也得回去了,大哥哥再见。」小姑娘伸出手对他挥了挥,小布袖顺势滑向手肘,露出她光洁的小手臂,但上头一朵芙蓉胎记却是如此醒目。
「再见。」他也对她笑了,嗓音出奇温柔,「路上小心。」
「我会的。」
眼看她的小身影蹦蹦跳跳的跑远后,少年看了看逐渐西移的昏huáng日阳,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待在苏州。杀了陆寇,从今以后他大概只有亡命天涯的份-
起眸,他勇敢跨出步履,为自己的未来而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八年后他居然还可以见到她--他真正的恩人。可为何她会变得痴傻,是那瓶药水的关系吗?
突然一阵冷风从窗fèng刮进屋内,幼幼忍不住挪动了下身子,将自己抱紧了些。
石槐见状立刻褪下外衫披在她身上,并轻轻将她抱起送回寝居。
他脱下两人的鞋子,抱着她一同躺在chuáng上,并让幼幼的小脑袋轻枕在他的肩窝上,一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背,让她能睡得更安稳些。
只不过,这体贴的举措却苦了他自己,感受到她丰盈诱人的绵rǔ直抵在他胸前磨蹭着,石槐咬牙qiáng忍这甜蜜的折磨,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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