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在悬崖下方仅仅抓住绳子往上爬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给她一个氢气球让她可以马上脱离困难更诱人。可是……
顾烟希默默地盯着这个人,怔怔地想:为什么……偏偏是她?
“你不用怀疑我有其他的目的。事实上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样子的银盒……”方涟漪刻意环视了一个周围,唇含轻笑,轻蔑地说道,“根本不足以对TM构成威胁。正所谓逝者已逝,我们之间无论有怎样的恩恩怨怨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是他,把一个山里头本来连书也读不起的我,带到了城市,改变了我的人生。没有顾先生,就没有现在的我。因此,现在,我想资助他唯一的女儿上学。只是这么简单。”
顾烟希还是不说话。
于是,方涟漪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一边又说:“严格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你不信任我,我能够理解,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不像过去,而是想想未来。”说完,放下空了的牛奶杯,将一张名片塞到她手中,“我等你的电话。”
顾烟希看着名片上的电话,突然一僵——13919610921。
1961年9月21日。父亲的生日。
她……竟然用这样的号码。
说不出是感动是震撼是愤怒还是愤恨,各样qíng绪袭来。
方涟漪颇有深意地说:“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我是你,我肯定答应。因为——席隽在等待。”
顾烟希的眼角明显一跳:“你知道……席隽?”天知道她随即如何艰难才吐出这个名字的。
方涟漪笑了笑:“你们是洛克菲勒大学的金童玉女,很出名,很容易打听得到。”
“那么,你有没有打听到,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下,轮到方涟漪愣住。很明显,她的消息滞后了。
顾烟希看了名片一眼,笑笑,将它还给方涟漪。方涟漪讶然:“你这是?”
“我不联系你。我也不会回美国。你的提议,我拒绝。”
方涟漪眼中起了一系列的变化;“不会后悔?”
“你说的对,我应该有我自己的人生,而这个人生,既不改来自谁谁谁的施舍,也不改来自于我自身的偷懒。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顾烟希笑着,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被改变了的命运,其实很可怕的。不是吗?方女士。”
方涟漪正是因为接受了爸爸的施舍,被改变了命运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命运控制了。所以,她成为爸爸的qíng妇。所以,她为爸爸要死要活。所以,她企图以cao控顾辛的女儿的方式来获得平衡。
她根本不是出于好心,更不是出于善意。她只是在自私本xing的驱使下进行一场赌博罢了。
而这样的游戏,高压线绝对不会奉陪罢了。
方涟漪沉声说:“你拒绝我,会后悔的。”
她转身,很快就离开了。
顾烟希默默地看着车子消失不见,才拿出手机,给司机电话。结果老吴却说自己的孩子病了,正在医院照看。高顾烟希一听,索xing不回家了,把门关好后,重新上楼,就那样在办公室里窝了一夜。
第二天,闹钟按时响起。
顾烟希睁开眼睛,一时间还有点犯迷糊。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银盒,连忙起来作公车上班。
凌晨五点的公车上只有她自己。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huáng昏的街灯从脸上划过,显得格外寂寥。
一个事实在此刻这样的场景中变得鲜明而尖锐——
一个人。
大千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男友也成了过去式。
她在二十岁这年,收到的命运礼物,就是——变成一个人。
顾烟希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路灯,眼泪呼啦啦地流了出来。
到家后,她换衣服出去跑步,然后再回家洗澡。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已经是八点了。正擦着头发在挑选衣服时,手机响了。
接起来,潘燕在电话那头慌慌张张:“顾、顾小姐不好了。”
“嗯?”
“银行来人了!说要找你。”
顾烟希的新咯噔了一下,预感到了某种不祥。
果然,等她匆匆打车赶到银盒时,两名西装笔直的男子已在沙发上等待,果然是银行来催债的。
“顾小姐,我们知道顾先生乍然去世,对你们打击很大。但是,银行也有银行的规矩,如果不能在本月内归还贷款,我们只能按照合同走司法程序了。”
顾烟希对着那已堆合同头大如斗。
显然,她还是低估了银盒的困境。原来,早在父亲病逝前,就已经拖欠了半年的利息没有jiāo纳。利息滚利息,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顾小姐,你不打算申请破产吗?”
顾烟希低头沉默。
两名男子彼此对视了一眼,正要再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开了,邓意林匆匆走了进来:“对不起,我迟到了。”
顾烟希如见救星。不知为何,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因为此人的到来,轻了许多。接下去她就成了个彻底的局外人,在一旁看着邓意林巧舌如簧讨价还价,最后,银行方面勉qiáng同意再宽容三个月时间。
两名男子起身告别时,其中一个握着邓意林的手苦笑:“看见你来,就知道又没戏了。”
“大家相互关照一下嘛,真要走司法程序,你我双方都将损失惨重。”
“那是。”
送走两人后,顾烟希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是我疏忽。我的行程表上提醒过他们这两天就来催债,对不起,我有点忙昏头了。”
“原来你也有忙昏的一天?”顾烟希好奇。
邓意林却是莫名其妙的表qíng:“我不能忙?”
“不是啦。我是觉得你这样高效率的人才,生活的每一步都应走得jīng准,才不出现‘昏’啊‘乱’啊之类的qíng况呢。”
邓意林看着她,面不改色,一本正经。于是顾烟希得出结论——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幽默感啊!她只得转移话题:“接下去我给怎么办?”
“得到SEASON的case。”
“如果我抢不到?”
“申请破产。”
“我有没有第三天可以走?”
邓意林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没有。”
“这种被bī到绝境的滋味真不好受。”
“习惯就好。”
对话期间顾烟希一直在观察他,发现她每一个问题,虽然邓意林都会回应,但表qíng却越来越僵硬。很显然,这个男人并不懂得安慰别人。
发现了这一点的她,忽然觉得轻松了些。
连银行催债这样严重的事qíng,都变得不那么难受了。
她继续提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什么?”
“我是水瓶座的,你呢?”
“……摩羯。”
“果然很像你啊!那血型呢?”邓意林看了她好一会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确定要这样làng费一个律师的时间?”
“这个你错了!作为一个经受过专业培训且在洛克菲勒大学很有名的兼职神婆,跟我讨论星座可是要给钱的哦。”
“……我帮你联系了邓萍萍吃晚饭。”
“欸?”
“您可以选择làng费时间,或者选定一下请客地点。”
顾烟希哇哇大叫起来:“你在我这么经济困难的时候还帮我约明显吃晚饭?”这不是摆明了要她打出血吗?
“所以吃晚饭。”
“晚饭最丰盛啊!!!”
邓意林眼底有着恨铁不成钢的qíng绪:“明星,为了身材,晚上什么都不吃。”
顾烟希恍然大悟:“所以?”
“让您美貌的前台建助理准备好茶吧。”邓意林悠悠道。
原来这只摩羯还是腹黑啊!顾烟希始料未及。
第五章 我就是我
晚上八点。
顾烟希等在办公室内。距离她跟邓萍萍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同样在等待的,还有邓大律师,只不过,他一直埋头在笔记本电脑前,显然在工作。
“你确定约的是七点?”顾烟希忍不住问。
邓意林嗯了一声,专注地看着笔记本屏幕,连头也没抬。
顾烟希只好走出去,对被qiáng留下来泡茶的潘燕说:“不好意思,客人还没有来,你再等一会儿啊!”
潘燕善解人意地说:“没事,反正我早回家也是上上网、玩玩游戏,没什么特别的事要gān的。”
顾烟希好奇:“玩游戏?什么游戏?”
“哦,很无聊的麻将啦……”
两人讨论着,旋转门里突然走进一个人,边走还在边打电话:“对,就是老娘说的!怎么着我还怕你不成?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啊!倒是你最好管好你老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长相,跟只剃光毛长满癣的肥猪一样,还到处显摆,恶心死我了!”说完,啪地挂断了电话,抬起头,横眉怒目的:“谁是顾烟希?”
顾烟希抬头一看,此人五官艳丽,画了个恰当好处的烟熏妆,波làng长发,看上去既泼辣又xing格,不正是邓萍萍吗?连忙迎上去:“邓小姐是吗?您好,我就是约您一起用餐的顾烟希,叫我CC就可以了。”
邓萍萍点了个头:“意林呢?”
“他在……”
话音未落,邓意林表qíng不悦地说:“你迟到了。”
“哎呀,这种小事不要介意啦!人在B城走,哪能不堵车,既然要堵车,迟到算什么。”邓大美女挥了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玉手,满不在乎道:“好啦好啦,独自饿死了,快带我去吃饭啦!”
这一变故出乎意料,顾烟希一个走神:“欸?”
邓意林显然也始料未及,粥了皱眉:“你要吃晚饭?”
“不是你们请我吃晚饭的吗?”
“不减肥了?”
“减个P。老娘今天心qíng不好,很不好,只能靠食物来宣泄愤怒了!”邓萍萍握拳,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饥饿之火,“我要吃烤鸭水煮鱼麻辣香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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