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福环云喊住他。
「还有事吗?」他徐徐转过身。
「你……你还记得你十四岁时的事吗?」她嘶哑著嗓音问,有意唤回他的记忆。
十四岁!他震了一下,那是他最沉痛的过去、最不想忆及的过往……
「怎么会这么问?」他带著笑问。心想,这女人不知又在玩什么把戏了,反正说穿了,她就是要缠著他。
「我……我只是想……」她不知该如何叙述这段往事。
「只是想找机会留住我是吗?」他冷冷一笑,勾视著她的目光带著一丝魔魅光影。
「你!」
他邪笑起来,「无话可说了吧?」
「你变了……真的变了好多……」福环云直摇头!这种失落感真的让她苦到说不出话,内心涨满了一种无法释放的紧束感。
「我变了?」霖霁冷嗤一声,「我说格格!我可从没去过广州,少自行编戏码,你可以唱独角戏,但别拉我下场。告诉你,我从没见过你,别再跟我道往说旧的。」
福环云心寒的看著他,好久好久……
她的小手控制不住地抓著自己藏在领内的琉璃戒,只觉得它刺得她的手心好疼好疼。
为什么当初温柔善良的他不见了?才十年,才三千多个日子!他就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无qíng?
「我知道了,你走吧!」她转过身,坐在窗口,看著屋外随风飘dàng的玫瑰。
玫瑰艳丽!风华四she,映照在她寂寥的心上,更显得她心qíng的空茫……
「知道就好。走与不走,我想,你在我皇额娘面前说的话要比我说的有用多了,一切就拜托你了。」霖霁邪恶地弯起唇,凝睇她一眼後,才走出了「芳霏院」
望著他愈来愈远的背影,福环云的小手仍无法从琉璃戒上松脱,彷似唯有如此,她才能再次感受到一丝丝属於他十年前的温柔……第二章
于嬷嬷一回到芳霏院,看见的就是福环云一脸失魂的神qíng。她独自坐在窗边,眼睑低垂,像是正看著自己的裙摆,动也不动一下。
于嬷嬷静静的待在*旁,也不去打扰她,约莫过了一刻钟,福环云才发现她站在自己身边。
「于嬷嬷,你什麽时候进来的?」她彷似受了惊吓。
「我进屋已经好久了,是格格在想心事,一直没发现罢了。」于嬷嬷睇了她一眼,关心地问:「您怎麽了?」
「我……我见著他了……」福环云无神地说著。
「见著谁了?」于嬷嬷不明白地又问。
「见……呃……没有,你刚刚出去可问著人了?有谁愿意帮我?」福环云这才想起她方才请于嬷嬷帮她查问的事。
只是,在京畿里,她们人生地不熟的,但愿会有一、两个好心人愿意替她说项。
「没有。」于嬷嬷泄气地一叹。
「没有?」福环云心一提。这下可糟了,那她不是更加有理说不清了?
只要她脑海中一晃过霖霁那张无qíng的脸,她的胸臆间就流过一丝怅惘与无助的心伤。
「不但没有,刚刚我路经皇宁宫前面,突然被那儿的宫女拦下,说皇后娘娘已在『膳养楼』摆宴要替您接风呢!」于嬷嬷想了想,又道:「您就别再执意离开了吧!我想,皇后她是真的喜欢您。」
「可我现在更不能留下了。」福环云心一急,便开始自言自语。
「您说什么?」于嬷嬷眉头一皱。
「我……反正我不能留下,绝对、绝对不能留下。」她开始惊慌、开始忧虑,更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为什麽?」
「有人不喜欢我留在这儿。」她颓丧地说。
「谁呀?」
福环云摇摇头,「我不能说,而且说了也没用。于嬷嬷,我能不能别参加什么接风宴?」
「不行,」于嬷嬷提醒道:「仍是那句老话,千万别得罪宫里的人,尤其是位高权重者。」
「这麽说,我还是非去不可了?」她隐隐一叹。
「如果格格真想回南方,我想,这次宴会定会来不少贵客,或许会有人愿意帮您也不一定呀!」于嬷嬷突然想到。
「对,我怎么忘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多认识一些人,也可以请他们替我出出主意。」福环云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可想起她这一回南方,也许就没有再见到他的机会,心底又突生一股难言的苦涩。
算了,反正他心底根本就没有她,她何苦要执著於这份虚无的感qíng呢?
「那就让我好好为您打扮一下,晚宴就要开始了。」于嬷嬷笑著说,随即将她带至铜镜前。
「于嬷嬷,不用了,只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好打扮的?」福环云坐在镜前,不解地攒紧眉。
「不行,一定要好好装扮,否则一定会被那些格格、公主们给比下去的。」于嬷嬷笑道。
「我不懂,比下去就比下去,我又不是去和人比较的。再说,朴实点儿不是比较好相处吗?」
「朴实?」于嬷嬷摇头直笑,「那只是您个人的想法,您可知道京里的人有多现实?要是您身分不高,长得又不漂亮,谁会理您呀?」
余嬷嬷开始滔滔不绝的叙述这两天从其他宫女那儿听来的消息,与她亲身体验的发现。本以为京城是个好地方,人文发达、热闹非常,哪知道亲眼目睹後才发现,这儿的人qíng味比他们广州差太多了。
「是这样吗?」福环云单纯地笑了笑,「于嬷嬷,你好厉害,才来不到两天,已把京城里的事打探得这麽清楚了。」
「那是当然。」
于嬷嬷为她在发上绾好一个漂亮的髻,「嗯……真美,我猜您一定是待会儿筵席上最美的格格。」
「真的吗?」福环云会心一笑。
「咦?怎么又是这条链子?格格,这条链子好像跟了您好久了,以前福晋不是买给你不少练子吗?怎麽从没见您换过?」在为她整理领子时,于嬷嬷眼尖地瞧见那条串著琉璃戒的红绳。
「我……」她看著它,心头没来由的一酸。
「对了,我有带些首饰过来,帮您换上好不好?」说著,于嬷嬷就要卸下它。
「不!不要动它。」福环云紧抓住它。
这十年来,除了换红绳,它可从不离身的!
「格格!」于嬷嬷被她这激动的表现给吓了一跳。
「没事,我只是舍不得它,毕竟它陪我多年了。」福环云垂下脸,不敢面对于嬷嬷质疑的眼神,也怕自己会禁不住的落泪。
「那……好吧,我先到外头看看,如果时间到了,再来唤格格。」于嬷嬷摇摇头,便退出房间。
于嬷嬷离开後,福环云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屋里,思绪不由自主的飘移到与霖霁初次碰面的日子——
「啊——」才七岁的福环云不小心在御花园里摔了一跤。
好疼、好疼呵!疼得她都站不起来了。她不断地流著泪,却不敢哭出声,因为这里不是广州的福王府,而是威严的皇宫啊!
这里的人都一板一眼的,好像都不爱笑,她好怕做错事被处罚。阿玛说,在这里不能乱说话,要乖乖的听皇后娘娘的话,才是个乖孩子。
所以,她不能哭,若是让别人知道她是个爱哭的丫头,一定会让阿玛丢脸的。
可是,膝盖都磨破皮了,她真的好病喔!
「喂!你是谁?怎麽跪在半路上呀?」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後响起,吓了她一跳。
福环云回头一看,却见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他就站在她身旁,一双漂亮的大眼直瞅著她。
「我不是故意在这儿摔跤的,请你别告诉别人好吗?」她忍著疼要站起身,男孩见状,便上前搀扶她。
可这一瞧,才发觉她脸上沾了许多泪水,於是他皱起眉,说道:「你还真爱哭,难怪我皇阿玛会说女人是水做的。」他拎起衣袖,在她眼角拭了拭,「嗯……这样好看多了,以後别这么爱哭啊!」
「好,我以後不会再爱哭了。」她破涕为笑。
「对了,你是打哪儿来的?我好像不会见过你。」男孩对她一笑,那笑容如朝阳般暖和了她的心。
「我不住在北京城,是和我阿玛一块儿来的。」她对著男孩甜甜地说,突然又蹙起眉,「可是……我却迷路了。阿玛要我自己出来玩,我却跑得太远,这下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福环云的一双泪眸朝四处直张望著,恐惧和脆弱在她心底愈来愈扩大,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别怕,有我在。」男孩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臂,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皇宫我可是最熟的,要不你告诉我你阿玛在哪,我立刻带你过去。」
他对她展露出一抹最最亲切的笑容,是这麽的热qíng、这麽的青chūn洋溢,年仅七岁的福环云就这麽看痴了。
「你快说,你阿玛在哪啊?」见她就这麽傻不愣登的盯著他瞧,男孩倒比她还紧张了。
「呃……我阿玛在跟皇后娘娘说话,那里是哪儿,我不知道。」福环云怔仲了下,连忙开口说。
「原来在我皇额娘那儿啊!」他弯起唇,咧嘴笑著说:「那不就是皇宁宫吗?我知道那儿,我这就带你去。」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拉著她便往另一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