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我控制不住打断了艾拉的喋喋不休。一方面是因为害羞,另一方面,虽然知道她并没有恶意,可是当她提起两年前的那件事qíng,还有那场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的旅行时,胸口的刺痛还是让我一直拼命压抑的qíng绪泄露了出来。
“果,果果?”很显然,我刚才的语气让艾拉受到了惊吓,她睁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我。
我悄悄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抬起头,把所有的心痛和难过都压回去。
“抱歉,艾拉,我只是有一些……睡眠不足,你知道,我确实有些紧张。”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到艾拉放松下来的样子,我知道现在出现在我脸上的微笑,一定很开朗,很愉快。
完美无缺,就像是以往一样的笑容…
“什么啊,影沙跟你是一起长大的,他又是那么温柔,那么帅,还对你那么好!果果你跟他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紧张……”突然间,艾拉停下来,转过头对着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曹cao曹cao就到,果果,校门口有人在等你呢。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满是打趣的笑容。
我顺着她的视线朝外望去,然后便愣住了。
红色的砖墙边,一个人斜斜地靠着,头发漆黑,侧脸有着柔和的线条,淡褐色的眼眸里敛着深邃而沉稳的光。
那个人,就是影沙。
或我几乎是本能地停住了脚步,惊慌地想要扭头避开他,却被艾拉猛地推了一把。
“我说,拜托,你们两个就不要再这么装纯qíng了好不好,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他早就看到你了,天哪,你没发现影沙看到你的时候还是会脸红吗?你们两个啊!”
我看着身边笑得没心没肺的艾拉,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真的很僵硬,第一次觉得她粗大的神经竟然是那样令人讨厌。
可是,既然已经被影沙看到我注意到他了,我也只能挤出笑容,满满的朝着学校门口走去。
“小果…”他自然而随意地走了过来,温柔地拿走了我手里的书包,手心的温度还是那样温暖,”一起去吃饭吧”
他真的非常非常温柔,温柔的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可是,在看到他那温柔的笑容的时候,我的胸口却像是被挤压着一样,闷闷的痛了起来。
“我…”
“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
他淡淡的微笑着,投向我的视线里多了一丝疑问的味道,却又立刻被他小心地藏了起来。
“手机坏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生硬地挤出了喉咙,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满是冷汗。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谢谢。”
……
一时间,沉默降临到了我和他的身边。我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学生们欢笑嬉闹着从我们身边跑过,像是某种带着喧闹音效的模糊背景。我抬头望着被树叶遮住的蓝天,阳光从树梢上一层层嫩绿的树叶中滤下来了,似乎也染上了碧绿的颜色——那是生命的颜色。
吃饭的地点在最近总是上电视和杂志的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正午的太阳被玻璃上流淌的水幕遮住,变得柔滑,和虚而惬意地撒落在餐厅的各个角落。浓厚醇香的咖啡的气味里漂浮着明快轻松的意大利名歌。
气氛很好,事物也很美味,如果是在七天前,我一定会很享受这么美好的午餐。可是现在,我完全尝不出任何的味道,面对着影沙,也说不出任何多余的话来。
“最近都没有看到唐霜,那个…她身体怎么样?”
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气氛过于沉默,影沙有些僵硬的将话题转向了唐霜,我的妹妹。
我的手忽然间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银制的刀叉轻轻磕碰在骨瓷的餐具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碰撞声。
我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唐霜她…她还挺好的…”
谎言。
“妈妈他们还在商量,如果能保持下去,她说不定还能出院跟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谎言。
我滔滔不绝地讲着,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再遥远的地方看着那个笑容愉快、名为唐果的人说着无尽的谎话。
其实,唐霜并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在那部被我说成是坏了的手机上,有一条来自妈妈的短信。
我还清楚地记着,在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在认真准备着那次旅行的行李。
真的已经准备了很久,我翻找了很多旅游杂志,问了很多人,逛了很多个论坛,我准备了很久,一切都是为了能有一次完美的旅行。因为,这场旅行,有着与普通旅行截然不同的意义——
我将在这场完美的旅行中把自己jiāo给影沙,在这场完美的旅行中把两年前的黑色记忆彻底遗忘。
在没有接到那条短信的时候,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那个时候,chuáng上零乱地摆放着登山包、便携水壶、印制的旅行指南,还有一条很漂亮的白色亚麻长裙——带着希腊风格的细密褶皱,在风中被chuī起来的时候,裙摆就像是一朵硕大而洁白的大丽花。
然后手机的提示音响器物,我带着微笑打开了手机,看到了那条短信。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突然忘记了该怎么使用肌ròu,神经的传导被阻隔,全身麻木,而身边的空气忽然间变得十分稀薄。
chuáng上的白色亚麻裙依然那么漂亮,边缘镶嵌着jīng致的纹路——五月花缠绕的花瓣和枝叶,意义是无尽的青chūn和生命。
“唐霜病危。”
只是四个字,忽然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一直到现在……
“果果,你还好吧?”
影沙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抬起头,看见他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摇摇头,我微笑着说:“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没关系。
我已经作出了决定,所以唐霜是不会有事qíng的。
影沙看到我的笑容后,仿佛微微有些失神,不过他很快就露出了温柔的微笑:“那就好,下午你放学我送你回家。”
我愣了,连忙说:“不用了。”
几乎是本能地开口,也几乎是立刻,我就看见影沙在听见我的话之后,那双鹿一样温和的眼睛里闪显出受伤的qíng绪。他的表qíng,就像是一块小而硬的石头,一下子敲到了我的胸口。
“厄,这样会太麻烦的。”我改口说。
影沙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似的微笑,说:”怎么可能会麻烦,以前我不都是这样跟你一起上学放学的吗?”然后他的声音有了一瞬间不自然的停顿,”果果,对我来说,只要是你的事qíng,就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垂下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当然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是怎么回事。事实上,一直到两年前,我和他都是那样亲密的无话不说的两个人,似乎生下来就认定了彼此。
直到两年之前那件事qíng的发生。
我用力抓紧了手中的刀叉,银色的餐刀刺入七分熟的牛排,褐色的ròu里头伸出了淡红色的血液。
那血液一滴一滴地沿着白色骨瓷圆盘的边缘聚集。
……
接下来,无聊的下午过的跟以往一样,总是喜欢在课堂上讲很多无聊冷笑话的那个数学老师,又布置了你永远都完成不了的很多很多的作业。
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即使隔了很远,我也可以听见艾拉夸张地喊着:“拜托,这些作业多的要用卡车才能装回去啊!下学期我死都不上数学课了。”
然后,是更加无聊的大学语文,上课的地方是学校最老旧的教室。
教室里的走道窄窄的,所以总是有人在匆匆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别人,然后就是一声轻轻的惊叫。或者是书本落地时发出的声音。中间休息的时候,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和新出的指甲油…
很旧的房子里,空气中有一种又轻又软的温暖气息。
那是无忧无虑的青chūn。
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小块阳光落在暗色的木桌上面。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过了很长很长的一生似的,变得苍老了。
下午的时候,影沙果然来接我回家。站在校园门口的他有一种特别的沉稳的气质,像是长了很久的很高的杉树,或者是坚硬的岩石,让你可以放心地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jiāo给他。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总而言之,无论在什么时候,影沙都是那种会让人一瞬间就觉得安心的人。
因为我刻意在教室里磨蹭了很久,这个时候又刚好是大家赶着去吃饭的时间,所以校门口没有什么人,这让一直等在校门口的影沙显得格外显眼。几个低年级的往校外去的女生凑在一旁,不时把目光转到他的身上,间或发出几声隐秘而快活的笑声。我走向影沙的时候,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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