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我在公司收到了一束花。鲜红鲜红的玫瑰,盛开得热烈极了。
杰茜卡见了,丢给我一句风凉话:“哼,都一把老骨头了,还玩这小孩子的把戏。”我知道她说的是黎志元,于是丢回给她一句:“哎呀,杰茜卡,你脖子上的皮怎么皱巴巴的啊?”杰茜卡一听,马上掏出了小镜子。这世上比男人更怕老的动物,仅女人一种。我兀自困惑:为何我可以常常对着黎志元把“老”字挂在嘴边,如今却听不得旁人讲了?
而花,其实并不是黎志元送的。
花中的卡片上写道:我有我的计划,你只须等我。这花和卡片上的话,均来自肖言。我抱着花发呆。这男人,同我在美国时,就有他的计划。他早我一步,回到中国,只留下一句“你要好好的”。而我不好,一点都不好。而如今,他又有了他的计划。他不要我好好的了,他要我等他,只须等他。而我根本不知道,我等来的,会是什么。
魏老板到了公司,向我嚷道:“温妮,gān什么呢?我请你回来是让你当花瓶啊?是不是又想出差了啊?”第101——104章
第一百零一话:他想戴绿帽子?
莉丽说:“程玄要在上海开设分公司了。”我大惊:“他这小子已经成功得要开枝散叶了?”莉丽皱了皱眉:“其实也不是,只不过我们实在不想牛郎织女。”我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公事上,也不要太cao之过急了。”莉丽附和:“你说的对。”女人是男人的动力。女人一笑一蹙眉,男人就要策马扬鞭了,就算有从马背上摔下来断胳膊断腿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肖言也在策马扬鞭。只不过,我总觉得他的鞭子会殃及到别人身上。
乔乔给我打来电话:“温妮,我现在在上海,你方不方便和我见个面?”我结巴起来:“乔乔?有,有事吗?”结巴完我就心想:废话。没有事gān吗见我,我又不是多好看。
乔乔在我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等我。我突然好奇咖啡厅中能有多少人是在心如止水地品咖啡,其实说白了,那只不过是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地方罢了。谈得拢,咖啡就香郁,而要是谈不拢,咖啡就似中药一般。
我一眼就看见了乔乔。她坐在角落,额前的刘海儿几乎要挡住了眼睛。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像是月亮被云彩遮住了似的。我走过去,她仰着头看我,不由衷地笑了笑。我坐在她对面,点了一杯果汁。无论谈得拢或不拢,都不关咖啡的事。
乔乔问我:“最近好吗?”我点点头,说了最敷衍的两个字:“还好。”乔乔想了想,终于问道:“最近,你有见过肖言吗?”我一下子就听到了我的心跳,像越敲越急的鼓。我张口:“我,我有。”乔乔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一定有的。”我心急起来:“乔乔,我们,我和肖言,并没有怎样。”我又心虚起来:我和肖言,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做了不该做的事。乔乔反而来安抚我:“你不用解释,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罢了。而肖言他不肯承认,他不肯给我真相。”我突然惭愧得抬不起头,肖言果真把我放在yīn暗处,我果真是个见不得人的第三者。
乔乔竟落下泪来:“我可以听从别人的安排,却不愿被欺骗,那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我像鸵鸟一样埋着头,我没有立场去开解她。我连我自己都开解不了。
乔乔吸了吸鼻子:“温妮,你知道我和肖言之间现在有多可笑吗?”我知道,新闻沸沸扬扬,说他们谁也对不起谁。不过,乔乔却说:“他介绍了一个男人给我认识,而那男人,现在在追求我。”太可笑了,丈夫为妻子做媒,想戴绿帽子。不过我笑不出来。我咕哝:“你,你认为是肖言安排的吗?也许,也许只是个巧合。”乔乔的泪又滚了下来:“我过去以为,他诚恳,有责任心,处境再艰难也不愿为难别人,可现在。”乔乔的话到此为止,但我却懂。肖言在为难着每一个人。
我给了乔乔她要的真相。我的脸上却火辣辣的,像被剥了一层皮下来。
下午,我去参加了一场网络游戏的上市报道会。魏老板想知道此款网络游戏的上市反响,会不会给此公司带来突发的利润。这是一款武侠游戏,男男女女都能飞檐走壁,刀枪剑戟。我看着大屏幕,主持人正在演示bī真的画面与音效。只见一个男人抡着大刀,正以一敌百。血染红了整片天空,我听得到大刀砍入人骨ròu的声音,却也意外地看到了那男人眼中的泪光。我离开了会场,走之前悄悄撂下一句:什么狗屁玩意儿?人生已经够矛盾够血腥了,gān吗还要开发出这狗屁游戏?
第一百零二话:不能总当孩子
就这样,我明目张胆地下载了游戏,注册了帐号。莉丽见了,说:“温妮,你不要饭碗了?工作时间玩上游戏了?”我双手一抱拳:“此乃上头吩咐下来的。”我注册的帐号叫做:我不杀你你也别来杀我。
我戴着耳机摇头晃脑。游戏中的我穿着个黑袍子,飘来dàng去。魏老板从我身后摘掉我的耳机:“怎么样,比安徒生qiáng吧?”我抱怨:“老板,我连匹马都没有,您再看看,我这小匕首跟水果刀似的,怎么去跟人家拼命啊?”魏老板双手jiāo叉抱在胸前:“怎么,还让我出钱给你买马买刀啊?”我眯着眼睛一笑,魏老板却瞪我一眼:“自己买。”临走,还加了一句:“下周把报告jiāo给我。”
于是,我不得不自己掏了腰包,先买了高头大马,又买了镶着红宝石的宝剑。我又戴上了耳机,骑着马格跶格跶的四处溜达上了。
黎志元约了我吃饭。
饭桌上,我在喝下两杯huáng酒后,问他:“你说,杀人是用刀砍下去好呢,还是用剑刺下去好呢?”我一边说一边比划,像个威风凛凛的女侠。黎志元伸手摸我的额头,以为huáng酒烧坏了我的脑子。我拨开他的手,又问:“你说,丈夫离开妻子的最好的方法是什么?”黎志元看着我不语。我继续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bī着妻子先离开他。”我又喝下一杯酒:“黎志元,你的前妻是不是也是被你bī走的?”黎志元不悦了。他说:“温妮,你不能总当自己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你不能总让我像原谅孩子一样原谅你。”
黎志元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继续喝酒。我离开时,看见黎志元的司机在门口等我。
茉莉给我打来电话:“美国经济状况不好,则渊的工作压力大了很多,我们最近常常吵架。”誓言固然美,说要相互扶持,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不过,却没说不能吵架。
我妈得了感冒,说一句话要咳嗽三声,这令她一提起肖言时,更让我觉得自己不孝,像是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把她活生生气到了这般田地。我说:“妈,您能接受,女儿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吗?”我妈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你,你,你说什么呢?”我马上蒙混道:“哎呀,今天看电视,节目里讨论的。”我心想:不如我趁早发展发展安迪,毕竟他不像肖言和黎志元,毕竟他未婚。
杰茜卡又不满了:“为什么你打游戏,我却要下煤矿?”杰茜卡夸大其词了,她只不过是被分配去调研煤炭板块的公司。至于煤矿,没一个人让她下。我说:“你以为我愿意打游戏?我白天杀一百个人,夜里就梦见被一百个人杀。”杰茜卡努努嘴:“那我还是去下煤矿好了。”
肖言又送来了花。花中的卡片上写道:你是我的风筝,飞得近,飞得远,却都与我相连。我把卡片收进抽屉,心想:妈的,为什么你不是我的风筝?
新闻说:乔家小姐有了个频频约会的英俊男友。我突然质疑,也许连这新闻都是肖言安排的。我从未想过,我爱的肖言也许jīng明到狡猾。不过,是质疑而已。
第一百零三话:工作在于厮杀
黎志元在被我以“bī走妻子”的罪名冤枉后,一直没有找过我。我打电话给他:“黎志元,你很小心眼。”黎志元否认:“我大方得都要缺心眼了。”我在电话这头向他鞠躬:“对不起。”黎志元道:“下不为例。”我问:“那我能平身了吗?”黎志元施恩:“平了吧。”
我最不该冒犯的就是黎志元。他把他的前妻,把我,把杰茜卡都放在众人眼前,还在我们身上都挂了牌子,上面写着深深爱过的前妻,令人在乎的温妮,妹妹般的杰茜卡,任众人谁看了,都是这同一说辞。他真诚地对待我们,我又何苦去冤枉他。下次,我宁可扇自己的耳光,也不会再冒犯真诚的黎志元了。
我做了一份调查问卷,问卷的标题如下:你愿意为杀人而花多少银子?后来想了想,又改成了:你愿意为行走江湖而花多少银子?我想,也许只有我觉得砍下别人脑袋,刺穿别人肚肠的行为叫做“杀人”,也许别人认为那叫做伸张江湖道义,维护武林和平。我还在问卷的落款处写道:“我不杀你你也别杀我”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谢谢你的合作。
而调查的内容不外乎是想刺探众人愿意花多少人民币招兵买马,拜师学艺,置备华丽的盔甲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器刃。
我把调查问卷大肆发布到网络上,并号召公司人脉在中国的大江南北为我走街串巷进行面对面的问答。一时间,公司沸腾,众人向魏老板请缨:“让我们也去厮杀吧,以更有效地配合温妮的调查。”魏老板火冒三丈:“你们怎么不去配合杰茜卡开采煤矿?”
肖言的花又到了。之前的还来不及枯萎,新的就又到了。魏老板问我:“温妮,你看公司需不需要再多买几只花瓶啊?”我说:“好啊,反正我还要再青chūn个好几载,这花,且没完没了呢。”魏老板瞪我:“大言不惭。”
肖言的卡片上写道:这次,花到,人也到。
想必肖言为了公事来了上海。“合振”蒸蒸日上,想必他抽不出空余专为我而来。我惶惶:又要见面,见了面又要怎样?我对他说过暂时不要见面,他充耳不闻。莫非这次要给我带来捷报:妻子乔乔已另觅新欢。这算得什么狗屁捷报?昔日又不是乔乔对他bī婚,如今他bī走乔乔,又有什么狗屁用。
我戴上耳机,见一个杀一个,自己的肩膀漏了个dòng,血如泉涌。
直至我下班,肖言也没有找我。
我揉了揉梗直的脖子,和安迪一道上了电梯。电梯中就我和他二人,他问我:“温妮,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觉得这话废话极了,莫非我能说“你不能问”?我只得点了点头。他压低了声:“你一个月,拿多少薪水啊?”我也压低了声:“你呢?你拿多少?”安迪清了清嗓子,不说话了。我又说:“qíng报,是用来jiāo换的。”我最羡慕莉丽这一点。她掌握我们每个人的qíng报,掂一掂就晓得我们每个人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