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板以为我熬不住这第一个夜班,躲去了洗手间睡大觉。而实际上,我在洗手间里接听着乔乔的电话,整个人就像上了一生一世的夜班一样辛苦。乔乔也是辛苦的,她的嗓子沙沙的,犹如老妇。她说,肖言要给她一个孩子。
肖言要和乔乔生一个孩子,在他给乔乔介绍了一个男人之后。肖言认为,如果他和乔乔有了一个孩子,那就是对“合振”最妥善的jiāo代了。自那孩子呱呱落地,它就会是“合振”的继承人,它的血管里混合着乔家和名义上的肖家的血液,它的身上担负着肖言和乔乔背不动的包袱。而如果,这就是肖言曾对我提及的“计划”,他竟笃信,我仍会回到他的身边,在他和别的女人有了骨血之后。肖言的计划面面俱到:在肖家和乔家围着嗷嗷待哺的孙辈时,他就要和妻子分道扬镳了。妻子与英俊的男人生了qíng愫,面对“离婚”二字,说不出一个“不”字,而他,会来到我面前,说:小熊,嫁给我吧。
我等他说这句话,已经等了一千年。
肖言也是等不及的。他甚至不愿意在乔乔生下他的孩子后,再把她推向别人的怀抱。他竟然妄想把乔乔指挥到如此田地,让她一边尽着妻子的义务,一边向墙外生长。
不过,肖言大错特错了。乔乔始终不是他口中那个“没脑子的女人”。乔乔说:“温妮,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乔乔比肖言厉害太多太多。她看上去服服贴贴,却揣摩了人人的心思。在肖言不露声色地铺垫着“她对不起他”的未来时,她却暗中在肖言的唯一一条路上砌了一堵高墙。
肖言在乔乔适合怀孕的日子里辛勤地做着丈夫对妻子该做的事,但他却不知道,他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地偷吃下了避免受孕的药。
乔乔的这通电话,没有任何问句,连一点点询问的语气都没有。她只是要让我知道,肖言和她在如此荒唐地较量着。她也揣摩了我的心思:我接受不了如此心机的肖言。
她就是企图让我不能接受他。
魏老板信守着他的话。他不让我睡觉,非要教导*****盘。而当大笔大笔的金额在我手下出出入入时,我平静得像个慈祥的老太太。乔乔已然夺走了我所有的热qíng。魏老板不满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平静?嫌我手底下钱少?”我撇撇嘴:“这不是小儿科吗?”魏老板气得几乎背过气儿去。
黎志元在凌晨三点来接我。三点,是魏老板应允我的时间,可以回巢小憩。第109——112章
第一百零九话:蛔虫
我蜷在黎志元的车上,觉得要是没有一层皮ròu,我的骨头就会散开来了。黎志元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你上夜班,我的工作量也跟着增加了。”我向他转了转:“要不你给我请个保镖?”黎志元拍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就是保镖。”我费尽了力气大笑:“哈哈,宝刀不老。”
我问黎志元:“你会为我做任何事吗?”黎志元谨慎:“任何事?不。”我嗔责他:“你根本不爱我。”黎志元审视我:“温妮,你困糊涂了吗?”我已经不困了,我只是心乱如麻。我又问:“黎志元,那你会不会为了我伤害别人?”黎志元反问我:“我算伤害了杰茜卡吗?”我马上摇了摇头。黎志元和杰茜卡的牵连,更像是杰茜卡想捕食黎志元。黎志元继续道:“那我不会。为了你而伤害了别人,你也并不觉得幸福,是不是?”
黎志元又一次,再我的循循善诱下,说出了我的心思。肖言为了我,伤害着乔乔,而我,并不能觉得幸福。
到了我家楼下,我在车座上磨磨蹭蹭。黎志元却撵我:“快回家睡觉去。”我主动扑到黎志元身上,抱住他:“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有了你,我常常觉得如释重负。”黎志元大笑:“蛔虫?你能不能换成‘知己’二字啊?”我却说:“都一样的。”黎志元又说:“你是如释重负了。但你这么抱我,我觉得重负啊。”我不理会他说什么,就是不撒手。
第二天,闹钟工作时,我困得连“辞职”都想好了。我想踹开魏老板办公室的门,说:姑奶奶我不gān了。可又过了一会儿,我就jīng神抖擞地洗脸刷牙去了。我心想:熬一夜就受不了了?说出去的话,我温妮就要和笑柄划等号了。我又心想:早晚有一天,我飞huáng腾达了,我也能不让别人睡觉。
我没想到,葛蕾丝还会打电话给我。她说:“温妮,上次在路上看见你,没和你打招呼,你没生气吧?”我连连说:“怎么会?怎么会呢?”要是这就值得生气,那人人生的气大概都足以发电供热了。葛蕾丝是个痛快人:“温妮,我想问问你,你说,我还有可能回公司工作吗?”我吓得合不拢嘴,想说:你也太天真了吧?不过,我还是收敛道:“这,这我也说不好。”凡事不能太早下定论。要是真有一天,葛蕾丝又回来成了我的同事,那太天真的就是我了。
肖言的花又到了。这次的卡片上写得简简单单:我想你。
肖言被乔乔蒙在鼓里,他还以为,他是这赌局的庄家。我收到花时,有一股十八个大汉压也压不住的冲动:我要打电话给肖言,向他和盘托出。看着肖言算计别人却反被别人算计,我心酸得像掉入了梅子林。我拨电话拨得酣畅淋漓,但肖言却没有接。
魏老板直到太阳都往西边掉了,才来公司。我躲在电脑屏幕后用鄙视的目光斜楞他:你终于睡醒了是不是啊?魏老板就像感应到了一样,停下走向他办公室的脚步,回头问道:“温妮,困不困啊?”我虚伪:“不困,jīng神得很。”魏老板点点头:“嗯,有我的风采。”
莉丽兼任了魏老板的秘书。除了让人喘不上来气的一通通电话之外,莉丽最不习惯魏老板一说“口渴”,她就要放下一切国家大事,去倒一杯水来。我劝她:“结婚后,你还不是一样要把国家大事放在我玄哥之后,他咳嗽一声,你还不是就要去倒水?”莉丽点点头,认命了。
肖言给我回电话来:“小熊,真高兴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真的是高兴,几乎把我也感染了。我又退缩了:“我,我没什么事。”我有一团乱线想要捋给肖言,却突然找不到线头儿。肖言还是高兴的:“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事才能打电话。”我呵呵笑了两声,脸上的肌ròu却僵得像在冰天雪地一样。肖言说:“小熊,只有你,才能让我觉得我是在为自己而活。”我又心酸了。肖言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弥足珍贵,大概就像夜空中唯一一颗星星。
第一百一十话:前世积了德
周末,丁澜回家来了。她仰倒在chuáng上:“还是一个人一张chuáng好啊。”我凑上去:“你的何先生睡觉时是不是不老实啊?”丁澜义愤填膺:“可不是吗?胳膊啊腿啊全压在我身上。”我叹气:“哎,甜蜜啊,不像我,独守空闺。”丁澜反驳我:“甜蜜什么啊,简直是酸痛。”她说归说,却笑得花儿一般,像是能招来蜜蜂一样。
丁澜问我:“你,真是独守空闺?”我大声说道:“废话。”丁澜叹气:“我对黎志元太失望了。”我还嘴:“我对你才失望呢。一脑子乌七八糟。”
我回到房间,也仰倒在chuáng上。我的脑子里也乌七八糟,我想有人陪在我身边,胳膊啊腿啊尽管压在我身上,压到我手脚麻痹为止。爱qíng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是两个人想要朝夕以对而已。简单得,我却做不到。
黎志元约我看电影。他说:“也不能总是吃饭啊。”我梳洗了准备出门。丁澜问我:“黎志元吗?”我说:“是啊,我们去看电影。”丁澜一副见了古代人的神色:“看电影?你们进展得比蜗牛还慢吧。”我装成个闺秀:“看电影已经算跨了一大步了哦。”
黎志元穿了牛仔裤和球鞋。我围着他绕圈,啧啧道:“不错,不错,还能滥竽充数。”黎志元自满:“小菜一碟。”我又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哇,紧实啊。”黎志元眯着眼睛看我:“不要打我主意啊。”我流氓似的舔了舔嘴唇:“小妞,今天好好陪大爷玩儿一天。”黎志元拆我的台,他不学小妞。他敲了一下我的头:“醒醒吧,小妞。”
黎志元陪我看了一部爱qíng片。男的女的爱得四季如chūn,突然,男的车祸死了,女的就四季如冬了。男的的魂魄又显了形,助女的一臂之力,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心。我对编剧嗤之以鼻,对黎志元说:“我要改行了。金融界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不过编剧界就刚刚好等我去振兴。”
我和黎志元又去吃饭了。人一天至少要吃三顿,晃悠晃悠就到饭点儿了。黎志元说:“吃完去逛街好不好?”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怎么?你今天要给我来一整套的‘青chūn约会流程’吗?”黎志元点点头:“是啊,不然我牛仔裤岂不是白穿了。”
黎志元在试衣间门口等我,店员与他寒暄道:“先生对女朋友真好。不像别的男人,陪女朋友来逛,却一脸的不耐烦。”我没听见黎志元说话,他大概只是笑了笑。那店员又开口:“先生是做哪方面工作的?”我心想:哪方面关你什么事啊?黎志元倒态度好:“投资业。”店员喋喋不休:“哇,好厉害啊。”我冲出了试衣间,怕我要是再不露个面,他们俩就手挽手走了。
黎志元走向我:“很漂亮。不过,要是把拉链拉上就更好了。”说着,他为我效劳了。
我脸红了个通透。刚刚一心急,竟忘了拉上腰间的拉链。我站在镜子前:“我人是很漂亮,不过,这裙子就太没档次了。”店员的脸色铁青,心想这没素质的女人摊上这风度翩翩的男人,真是前世积了德。
我挽着黎志元大摇大摆地走了。黎志元打趣我:“你现在,好像有点爱吃醋啊。”我抽开我的手:“我是看不惯太浮夸的女人。”黎志元把我的左手握入他的右手:“温妮,在我四十岁前,我允许你蒙混。”我偏着脸看向他:“那你四十岁之后呢?”黎志元一本正经:“四十岁,我就是一枝花了。谁来采我,我就跟谁走喽。”我笑出声来。
黎志元是个活生生的人,七qíng六yù一样也不少。他说他愿意等我,并不代表他乐于等我。他乐于的是我也爱他,心无旁骛地与他做一对佳偶。
第一百一十一话:保姆
新的一周,我jīng神饱满地去了公司。魏老板见了我:“温妮,准备好接受新一周的挑战了?”我挑明:“我准备好接受新一周的没日没夜了。”
魏老板是个令人爱恨jiāo织的老板。他平易近人,又有一股近似于“不要脸”的幽默,但同时,他也是利益至上的。大多时,我觉得利益至上并无可厚非,毕竟爱钱之人,才更会赚钱,但少时,我也会忍不住忿忿:让我们一人gān俩人的活儿,也不说涨涨我们的薪水。魏老板还有一件令我们众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儿,那就是他嚷嚷给我们的泰国之游,也伴随着这场金融风bào的蔓延而不了了之了。他提都不提了,就像是失忆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