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在我的手机上,正赫赫然显示着徐恩在芝加哥的电话号码,那个把我的号码后两位对调了的号码。
“上车吧。”严维邦抻着胳膊为我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去哪儿?”
“徐恩那儿,聚聚。”
“我不去。”
“为什么?”
第二十六话:谁撮合谁
我主动走到了徐悉的面前:“查德,你有没有把安娜送回家?”徐悉也喝了酒,脸色微微暗红:“有,不但送回了家,而且还进去坐了坐。”
“你有意撮合我和她?”徐悉见我要走,又唤住了我。
“不用谢。”说完,我走入了厨房。
“谁他妈谢你了?”徐悉竟跟了来。
“你他妈少跟我他妈他妈的。”我脱口而出。我自认为可笑极了,我逃开北京,逃开彭其,为的就是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我却偏偏认识了徐恩和徐悉。他们戴着那张一模一样的皮囊,一个似火,一个似水地,大摇大摆地走入我的生活,为所yù为不说,还对我冷言冷语。可笑,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我走出厨房,却与徐恩撞了个满怀。徐恩扶住我:“你,在散步?”
“我要喝水。”我扒开徐恩的手。
“坐那儿等着,我去给你倒。”徐恩指了指沙发。
我别无选择地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抱住了嗡嗡作响的头。然后,我的十指滑到了脸上,我睁开眼,从指fèng间鬼鬼祟祟地窥视着厨房的门口,猜测着究竟是谁会先走出来,是徐恩,还是徐悉。
先出来的男人手里有一杯水,但是,那男人是徐悉。我的头更混沌了,就快要分不出这两个重重叠叠的男人了。分明是徐恩说要去给我倒杯水,可我面前这个端着杯水的,却分明是徐悉。徐悉把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甚至都没容我去对视他的眼睛。我木讷地盯着水杯中的涟漪,直到徐恩走了过来:“嗨。”我眨了眨眼睛,喝了口水:“徐恩,你是徐恩吧?”徐恩伸手就在我的后脑勺上掴了一掌:“废话。”而我则下意识地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
“青青,我跟你说句正经的。”徐恩冷不丁板下脸来。第27——28章
第二十七话:受伤有很多种
“他让你来问我?”
“不是,是我替你们俩着急。就那么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你们都不捅,那只好由我来捅了。”
我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然后,我捅了徐恩的肋骨:“我们俩的事,用不着你着急。我们就喜欢小火儿慢慢炖。”说完,我抛下徐恩离开了。我能感觉到徐恩的目光如锥子般扎在我的身后,如影随形。
可惜,离开了徐恩,我的耳根也没能得以安生。珍尼丝接替了徐恩的班,一刻也不耽误地来摧残我的耳膜。珍尼丝今年十七岁,中国血统,生于美国。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走过来与我攀谈时,我对她一无所知。
“你就是huáng青青?”珍尼丝说英语。
“是。”我挺了挺腰板,因为珍尼丝正塑造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而我没必要对着她的下巴说话。
“你和徐恩是什么关系?”
“这与你有关系吗?”珍尼丝的英语地道极了,这令我有点儿不愿开口。
“你的电话号码,是不是跟他的很像?”珍尼丝继续发问。这次,她是一句接着一句,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似乎她已对答案了然于心。“他有没有送过你很大桶的冰淇淋?很多种花的味道,或者是水果,哼,管它呢。反正他就只会这几招。”
第二十八话:一刹那的拥有
徐悉的车停在楼下,我吓了一跳。我本来以为,他已经走了。我看不清车里有没有人,但是家辉走了过去,所以,徐系大概是在车里的。我跟着家辉后面,看着徐悉按下车窗:“你们要走了?”家辉如实作答:“我送青青回家。”徐悉好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我送吧。”
就这样,家辉将我移jiāo给了徐悉。
“维邦喝多了,睡得跟猪一样。”我上了车,笑得虚伪:“你呢?你喝了多少?还能开车?我可惜命哦。”徐悉不说话,专心致志地驾驶。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我总能令他保持沉默。
我讪讪地靠着车窗,盯着窗外。然而,就在我昏昏yù睡,闭上了眼睛时,徐悉开口了:“青青,我们jiāo往吧。”我一下子惊醒了,可我却没有睁开眼睛。我一言不发,令徐悉以为我睡着了,又也许,在他开口让我与他jiāo往时,他就以为我睡着了。“青青,你一定不知道,在我和徐恩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我也想走过去认识你,不过,我的动作比徐恩慢了。呵呵。”徐悉自己说,自己笑,而我就默默地聆听着,依然不想睁开眼睛。
车子停了。徐悉唤醒我:“青青,青青,到了。”我皱了皱眉头,好像刚刚真的是睡着了一样。“哦,晚安,谢谢。”我只对徐悉说了这几个不咸不淡的词语。
我下了车,走向旋转门,自己告诫自己:如果这时徐悉再问我愿不愿意与他jiāo往,我要说愿意,如了他的愿,也如了徐恩的愿。不过,直到我转到了门内,身后也没有传来徐悉的声音。我松下一口气来。
第二天,安娜羞答答地向我倾诉:“我好像喜欢上徐悉了。”我笑得比哭更像哭:“啊,噢,他挺好的,挺好的。”
我真的撮合了徐悉和安娜,至少,我已经成功了一半。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我失去了徐恩,又失去了徐悉,不,其实,我根本没有拥有过他们。一刹那的拥有,不叫拥有,而叫错觉。
我的中午十二点,是彭其的凌晨两点。我站在风中,给彭其打电话:“彭其,我想吃你煮的面了。”“青青,明年chūn天,你就会梦想成真了。”彭其说得郑重其事。
我迎着风,感觉彭其对我的安抚将这初冬的风温暖得如chūn风一般。但是,那竟然不仅仅是安抚。
“明年chūn天,我会去华盛顿公gān。”彭其的话如同一颗炸弹,将我的理智炸得灰飞烟灭。
第二十九话:不期而遇
临近考试,威廉又为微积分而抓耳挠腮了。我也一样,在面对那些这个统计那个统计的软件时,总会质疑自己的智商到底正不正常。我和威廉常常一桌吃饭,利用饭前和饭后的时间互相讲来讲去,一人侃侃而谈,一人愁眉不展。
huáng又青来与我jiāo流:“我们期末只考一科,其余两科jiāo论文。”我又愤愤了,但huáng又青却另有一番观念:“论文的工作量太大了,我宁可考试。”这就是人类,总在互相羡慕,眼中只有别人的幸,与自己的不幸。
我和威廉用餐时的讲授,引发了我的胃痛。上课上到了一半,我就不得不离开了教室。我上了出租车,无jīng打采,不过司机见了我是中国人,倒是激动不已。他说,他jiāo过一个中国女朋友,上海人,然后,他还对我说了几句所谓的上海话,结果就是好比对牛弹琴。司机滔滔不绝,我的胃痛则愈演愈烈。
红灯,我苍白着脸望看向窗外,看见了徐恩。他的车就在我所在的这辆出租车的旁边。他独自一个人,正看着我。
徐恩开了车窗,在他的示意下,我也随后开了车窗。“去哪儿?”徐恩问我。“回公寓。”我回答。
出租车司机还在没完没了,他摇头晃脑地对徐恩说了一句中文:“中国功夫。”说着,俩手还有板有眼地在方向盘上比划。徐恩还真配合他,回应了一句:“李小龙。”我哭笑不得,除了胃,连头也跟着痛了。
绿灯了,徐恩和司机还在比划,直到后面接二连三地响了喇叭声。
徐恩的车在跟了我一个路口后,就超过了我。超车时,他还向司机挥了挥手,跟挥双节棍没什么两样。我yù哭无泪:原来,我和徐恩的这次不期而遇实际上是为了促成徐恩和这位司机大哥的一次对话,一次中美间关于中国功夫的对话。毕竟,徐恩只对我说了三个字:去哪儿,这其中还包含了一个儿话音。相比较,他对司机发出的光哼哼哈嘿的音儿,少说也有十几个了。
第三十话:告白
之后,电话吵醒了我。电话响到第二声时,徐恩接听了。我坐直身,头重脚轻地看着徐恩,听他说艾米丽身体不适,已经睡了。他说的是艾米丽,而非huáng青青,所以想必,对方是我的非中国籍同学。接着,他的表qíng渐渐变得茫然,于是我不得不下chuáng接过了电话。
对方是安娜。她把徐恩当作徐悉了。她和我一样,分辨不出他们的声音。
我告诉安娜,那是徐恩,徐悉的孪生弟弟。安娜下意识地问道:“真的?”我字字铿锵:“真的。”
挂了电话,我向徐恩介绍:“安娜,我同学。她喜欢徐悉。”徐恩恍然大悟:“我说呢,她怎么听着我的声音好像见了鬼呢。哦,那我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又躺回到chuáng上,盖上了被子
“你和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恩的目光凌厉,似乎可以穿透被子,让我无所遁形。
“抱歉,我们俩没怎么回事。让您失望了。”
“你不喜欢他?他长得好,人品好,有前途,有责任心。”徐恩掰着手指一一列举。还真亏得他有脸说“长得好”。
“我喜欢。”我gān脆地打断了他。
“喜,喜欢?”徐恩似乎无法应对我的直白,嘴角一抽。
“对,在见到他和安娜相熟后,在感觉到自己像个局外人后,我嫉妒了,我逃跑了。所以,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不过,那也许是因为我很寂寞。”我供认不讳。
“那,在你听说我带了个俄罗斯女人回国时,你嫉妒吗?在你听到珍尼丝的挑拨后,你要逃跑吗?”徐恩弯下腰,在近距离与我对视。
第三十一话:跟了一匹láng
晚上,徐恩留在了我的公寓,又一次睡在了我的身边,像我们在纽约时那样,只不过,这次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我失眠了,于是开始研究徐恩的脸,我以为他已经睡熟了,可他却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巴光了?”我咯咯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至此,我的胃痛彻底成为了过去时。
我思考了一夜,徐恩对我说的“你以后就跟我吧”的“跟”,到底是什么意思。跟他之前,我也已经睡在他身边了,跟他之后,他大概也不会停止对其他女人那诸如送电话号码,送冰淇淋的雕虫小技。在思考无果后,我释然了:终究,我是喜欢徐恩的,比那种由于寂寞而喜欢的喜欢更加喜欢。无论怎样,徐恩又回归了我的生活,至于徐恩的其他女人,还有过了这个冬天就会降临在我面前的彭其,今天就通通忽略不计吧。至少此时,我的内心充盈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