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野丫头_爱琤【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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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风,你死心吧。”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毁灭,啸风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被qiáng硬拖走、塞入花轿中的身影。

  花轿再度被抬起,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重新出发。他怔怔地望着,那满眼触目的喜气艳红滴滴都像是他心头流出来的血。

  “不!”他如梦初醒般地站起大叫,举步又想去追。

  但皇帝一个闪身,阻挡在他的面前。

  “啸风,你还没听到吗?死心吧!你死心吧!”皇帝焦灼的呼喊一声大过一声,而啸风的身子仿佛被钉在当场。

  似乎过了几世纪那般之久,啸风追寻的痴眸才渐渐死寂,回落凝定在皇帝的身上,氤氲成一片凄惨恨光。

  一滴清泪缓缓滑下面颊,他凄绝盯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见那惨白的唇瓣缓缓地掀动。

  “我不原谅你……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当这句话飘散入耳时,皇帝隐隐一颤,竟是连骨子都发冷。

  天地为凭,高堂为证,三拜叩首之后,萧湘终于被送入dòng房,成了苏家的新妇。

  身已冷,心已死。萧湘僵坐在红锦铺成的新chuáng之上,任红烛熊熊地燃,替她流下那再也流不出的眼泪。

  木门轻启,响起了缓缓沉稳步声。那人在她面前伫立良久,最后终于深深地叹息,用秤尺挑起了她的头巾。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死白面容,苏-淞深深望着,又是深深的一口气。

  人间qíng痴,无关风月。qíng爱这般磨人,却还总是有人为爱憔悴不悔、生死不计。

  这又是种什么样的魔力?教人想逃,却又逃不了……

  “唉……”他又叹了声,伸出双手,搭到了她的身上。

  萧湘的身子在同时猛烈一僵。

  “不!”她赫然打掉了苏-淞搁在自己肩头的两只手,双眼惊惶地瞅着苏-淞,满是戒备。

  “不!”她又说了一声,双手紧揪自己领口,恐惧地摇头。

  苏-淞睁大双眸望着她,眼底盈满惊讶。

  萧湘早已gān涸的泪因为这个眼神而再度滂沱了,她突然跪倒在自己的夫君前面,磕头不休。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当你的妻子……我一辈子作牛作马来服侍你、报答你……”

  她痛哭地哀求着,而苏-淞僵愣当场,惊于她激烈的反应。

  “求求你……求求你……”

  她依旧不停地求着,而苏-淞好不容易从惊愕中醒觉,他立刻向前伸手扶起了萧湘。

  “别这样。”

  “不,不!”萧湘却还想跪、还想求。“我求你,我求你……”

  “不用求了,我答应便是。”

  萧湘的狂乱因这句话顿住,她惊错地抬眸,印入眼中的竟是一张蕴含着温润笑意的和善脸庞。

  苏-淞将虚弱不堪的她好好地移坐在chuáng上,自己蹲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对她温和叮咛。

  “别哭了,我答应便是。”他怜惜地为她拭去泪痕,那温暖的笑意像是无边暗黑中的一盏明灯。“你不愿当我的妻子,那我们就不做夫妻。我好好待你,你也不必怕我,往后咱们好好相处。人前我视你如妻,人后我待你如妹。你说,这样可好?”

  萧湘一时愣住,无法相信事qíng真会如此顺心发展。但苏-淞轻轻拍拍她的手后,竟真微笑地退了开。

  “湘妹,你今夜就好好休息。为兄到书房去睡了。”

  他说着,当真就转身离去,最后回首对她笑了笑,便推开房门,消失在那贴满双喜字的房门之后。

  萧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再度紧闭的房门,却不自觉地,泪珠滴滴成串、成串潸然落下。

  她闭起感心憔悴的眸,再度忍不住,狠狠地痛哭失声。

  曾经定不负相思意,如今只换来一句莫执着……

  啸风睁着失魂双目,怔怔地盯着桌上摊躺的那片白布。血红的三个大字触目惊心,上面凌乱染着──

  莫执着。

  莫执着……莫执着……

  他反反覆覆地念着、低喃着,最后竟然凄笑出声。

  哈,莫执着,她要他莫执着!

  莫执着于过往的qíng,莫执着于旧有的爱;她要他莫执着于她,莫执着于自己的灵魂和生命!

  哈!哈哈哈!

  萧湘啊萧湘,知他若她,如今却要他莫执着?!

  啸风不住地笑,泪也不住地流。从心底深处涌上的冰冷和孤寂紧紧地卷住了他,他死瞪着那片白绫,哀凉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憎异常。他眼中熊熊冒出凄烈的火光,伸手便要狠狠地撕碎它。

  但当他将白绫抓在手中,正要施力的时候,她凄楚的泪眸再度浮现眼前。

  望君善自珍重……莫执着……

  她的语气关怀依旧,眼神痴缠依旧,她分明没有忘qíng于他,她分明还深爱着他……可是她却要他……她却要他莫执着?!

  他的双手狠狠地颤着,却是怎样也撕不下手。他忽然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狠狠摔落在地面。

  他紧抓着白绫,狠狠搋在胸口。

  他可以恨她,也可以爱她,可她却偏偏拿他最不可能办到的一件事来要求他!

  没有了她,他该如何善自珍重?他该如何莫执着?!

  萧湘啊萧湘,知他若她,她究竟要怎样?究竟想要他怎么样啊?!

  萧瑟的夜风之中,他蜷曲成了一团,他狠狠地颤抖哭泣,热烫的泪滴滴融入了手中的素白之中。

  薄薄的绢绡白绫,如蝉翼般在夜风中隐隐颤抖着,但却沉重地飞也飞不动,因为单薄若它,却负载了太多的错上加错──

  一如她的血,和他的泪。

  啸风大病了一场,缠绵于病榻之上,高烧不退,呓语不休。

  仔细听他反覆念着的是什么,却只是翻来覆去的一个字──

  湘……湘……湘……

  他镇日昏昏沉沉,药喂他不进,人唤他不醒。他一日虚弱过一日,连太医都频频摇头,直叹若这qíng况持续恶化下去,要准备的便恐怕只有那素衣厚殓了。

  皇帝惊觉这样下去不行。啸风是皇室仅存的一支根苗,若他继续耗弱下去,只会损伤国体,徒留金人进犯之机。

  所以他当机立断做了主,在啸风仍意识模糊、徘徊于生死之际的时候,举行了立储大典,并顺道为他迎进了一位太子妃。

  皇帝也是存着一点冲喜的希望的,但却不知是冲喜当真奏效,或是皇帝的殷切期望居功厥伟,啸风的病qíng却真的渐渐好转,一日清醒过一日。

  等他终于意识清醒、能够与人对话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瞥那位由皇帝做主为他迎娶的太子妃。

  他面无表qíng,也无反对,苍白的唇角只隐隐挂上了一丝讥嘲的微笑。

  他看得出父皇的用心。

  他为他迎的太子妃有着萧湘的眉、萧湘的眼,甚至连唇角挂着的,都是那宛若萧湘一般的笑。

  但那又如何?

  她毕竟不是萧湘。

  萧湘已经是别人的妻,而他的世界也在同时间破灭。

  父皇眼泛泪光,说很高兴他终于康复,终于活过来了。

  但是他却疑惑着。

  真的吗?他真的是活着的吗?

  他的心已没有任何感觉,连父皇握着他的手、触碰着他,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地遥远。

  他究竟是活着的?抑或是他早已经死了,而眼前这晃动着的一切,全是他在冥界之国见到的一场又一场的幻梦?

  人生有如幻梦,这点他早知道。

  说不定连他的萧湘追根究柢也只是他的一场幻梦。其实他从未失去过她,因为他从来也未曾拥有。

  他只不过是作了一场梦,一场关于……

  关于……

  关于那世间也曾有过最美丽的chūn天的一场大梦。

  岁月悠悠忽忽地过,人也悠悠忽忽地活。

  世间本无事,唯庸人自扰之。

  五年前那撼动京城的痴qíng狂爱已成过往,男女主角皆各自婚嫁,尤其其中一方在一年前先帝驾崩之后,如今更居于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地位。

  这让即便是最饶舌的乡夫村妇,也明白不敢多事的道理,乖乖地噤口,让那段曾经是全国最喧嚣的热门话题沉入那秘密的深深箱底。

  所有人都像忘了那回事,所有人都好好照常地过着他们的日子。

  世间本无事,唯有庸人自扰之。

  不做庸人,便不应该再自扰;但若能不自扰,是否又称得上还是个人?

  萧湘神qíng飘忽地望着嘉靖公府波光dàng漾的粼粼水面,晃动的湖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更显得飘逸如仙,绝丽不似人间。

  五年过去了,她从少女缓缓长成少妇,岁月没有带给她什么,只是进一步淬炼了她的美貌,让她美得堪能倾国倾城,美得足以祸国殃民。

  苏太夫人蹙眉凝视着不远处神思恍惚的儿媳妇──

  红颜祸水!她只有这个感觉。

  众人可以假装忘掉,但她却无法不想起。

  新婚的隔日chuáng单没有落红。她有的是个不贞洁的儿媳妇,而她却只能永远咬牙吃着闷亏,一切只因那始作俑者便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今日的圣上。

  她实在是不喜欢她,但满腔闷气却无处可发。

  “哼、哼!”苏太夫人从鼻间沉重哼气,唤醒萧湘的注意。

  “婆婆,有何吩咐?”

  “茶水都凉了,还要我提醒你吗?”她恶声恶气地责问。

  萧湘没有丝毫忤逆,立刻柔顺服从地为苏太夫人倒去旧茶,添上新茶。

  “呸!”苏太夫人啜了一口后,立刻吐掉。“苦了!走味了!你还要我喝这糟蹋了的茶吗?”

  “对不起,婆婆。媳妇重沏便是。”萧湘乖顺地答着,一如五年间的逆来顺受。

  “哼!哼!”苏太夫人冷眼看着萧湘优雅的沏茶动作,心中怒火却愈来愈盛。

  就是这样!五年来不管她处处为难她、处处刁苦她,她就是那样一副无心无感的模样,连点皱眉不耐的神qíng都不见,让她想治她个侍长不尊的罪名都无从着手。

  这让她的怨气怎不一日累积上一日,丝毫无法消了!

  “婆婆。请喝茶。”

  纤白的素手轻轻推过一碗茶盅,连指尖也飘散着一股绝净的缥缈气息,清雅优美得让人不禁心神dàng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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