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_亦舒【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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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经武也说:“宁波,耐心一点,这件事是可以解决的。”

    一个月之后,发生了黑色星期一事件。

    宁波手中抓着不少股票,已决定作为不动长线投资,短期内不论赚蚀,可是孙经武身为中间人,忙得人仰马翻,十天十夜之内没有合过眼。

    这段时间,宁波不能坐视不理,只得搬到孙家与丈夫同住,谢绝应酬,只回厂处理一些要事,她守在家中用耳机听音乐,替孙经武斟茶递水,偶尔给他一个拥抱,他自外回来,为他脱下外套叫他休息。

    她不大说话,可是事事体贴。

    他不睡,她也醒着,他想吃什么,她陪他。

    他若叹息,她帮他捶背。

    以致孙经武说:“宁波,你对我好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

    宁波说:“经武,让我们继续做夫妻吧!”

    “什么,”孙经武讶异,“你想过离婚?”

    是,宁波的确考虑过。

    是这场股票灾难救了他们的关系。

    宁波自身后搂住丈夫,面孔贴住他背脊。

    她问:“我们穷了吗?”

    “如果是,又怎么样?”

    “马上离开你。”

    “会吗?你真会那么绝qíng?你不打算余生照顾我?”

    “余生是一段很长的日子。”

    “我会尽量省着吃。”

    孙经武外型有点憔悴,一整天没刮胡髭,又故意咳嗽几声,装一副潦倒相,宁波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地说:“好吧!我背着你走。”

    孙经武很感动,“宁波,谢谢你,谢谢你。”他知道有女子因对方穷了免他骚扰召警侍候。

    “我们是不是真的很穷?”

    孙经武忽然笑了,“不,我们没有,可是客户有。”深深叹息,“我竟没看到这场浩劫。”

    “你又不是未卜先知。”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捧着头。

    宁波隐隐觉得不妥,“你打算怎么样?”

    “若是古人,应当自杀谢世的吧?”

    “你敢!”

    “事前其实已有种种迹象,是我财迷心窍,未能向客户提出充分警告。”

    “他们未必听取。”

    “那是他们的事,可是我没有尽我的责任。”

    宁波见他qíng绪陷入低cháo,只得力劝:“不用跳楼吧?嗄,胜败乃兵家常事,看开点。”

    半晌,孙经武才抬起头,“经过这次,我大彻大悟。”

    宁波瞪着他,“你要剃度了?”

    孙经武不得不笑出来,“不不不,我恋恋扛尘,不舍得放弃繁华锦锈的人世间,我打算这次收拾完残局之后,改行做别的。”

    宁波呆半晌,要过一阵子才完全消化孙经武的意思。

    “转行,做什么?”她大大纳罕。

    “我有一张伦敦大学经济学文凭,也杵可以教书。”

    宁波立刻问:“女学生都年轻貌美吧?”

    孙经武马上答:“校花都出在经济系。”

    宁波说:“半途出家,未必讨好,你要三思。”

    “是因为学生是美女吧。”

    宁波温柔地答:“当然,不然还为生活不成。”

    “要是我答应目不邪视呢?”

    “不行,人不迷花花自迷。”

    “你认为我还有魅力?”

    “从来也不比现在更富吸引力。”

    到了翌年chūn季,孙经武就真的退下来了。

    这时,宁波已经在他家里住成习惯,把部分衣服用品也带了过来,并不认为不方便。

    正印来看过,觉得很好,“你们贤伉俪都喜欢陋室空空,非常相配。”

    宁波瞪她一眼。

    正印掩住嘴,“对不起,那不是一句好话吧。”

    “囡囡说话都比你更有纹路。”

    最值得佩服的自然是阿姨,损失多少,一字不提,反正根基深厚,无所谓。

    孙经武空了下来,宁波自然得陪着他,原来,任何感qíng都需要时间灌溉,枯萎的苗秧渐渐复生。

    一日,宁波向姨丈请辞。

    姨丈大吃一惊,“你要出去另起炉灶,与我邵某人打对台、抢生意?”

    “没有的事,我辞职后退休。”

    “我不相信,日方中天,如何言退?”

    “世上除工作外还有许多赏心乐事。”

    “是吗,那都是些什么?”姨丈十分置疑。

    宁波笑不可抑,她知道都会中还有百多万类此工作狂,都认为生活中除出苦gān没有其它。

    那也不是坏事,就是这些人把社会搞得蒸蒸日上,无比繁荣。

    “我想花多花点时间在我家庭上。”

    “对,”姨丈想起来,“你新婚。”

    “不算新了。”

    他好像忘记他送了他们一对名贵钻表当贺礼,结果孙经武从来不戴,宁波戴那男装的,倒不算恶俗,女装的锁在保险箱里。

    “你告假好了,半年,一年,随便你。”

    “不,我余生都想自办公室退下。”

    “你会闷的。”

    宁波微笑,“不会,姨丈,我自幼在你家长大,你知道我从未做过真正小孩子,我其实没有童年,现在我想拾回童真,为自己兴趣做一点事。”

    “那又是什么?”

    “学跳舞,写一本小说,画水彩画,看风景。”

    “不赚钱了?”

    “暂时停一停。”

    “赚够了?”

    “心足就是够。”

    “厂又怎么办?”

    “这些年来,厂内已经成立一套新式管理制度,谁去谁留都不是问题,照常运作。”

    邵某不由得说:“全是你的功劳。”

    宁波也不想谦虚,她初进厂际,只见几个老伙计势力膨胀,功yù盖主,帐目含糊,虽云赚钱,行政完全不上轨道,她看准机会,排除异己,树立新制,那时不知受多少人诅咒。

    背后叫她小妖女。

    她为这间厂花了不少心血。如今身为董事,衔头受之无愧。

    “你若真要走,推荐一个承继人给我。”

    “麦承欢很好。”

    “承欢太漂亮了。”

    “唏,这怎么好算缺点。”

    “客户目不转睛盯牢她,怎么开会谈生意。”

    “我让她脸上搽点huáng粉,扮丑些。”

    “那就升承欢吧。”

    宁波握紧姨丈的手。

    “没想到你比我还早退休。”

    宁波轻轻答:“因为我不贪钱。”

    何必赚够一亿呢,起早落夜,生命全放在工作上有何意义,开头是没办法,一无所有,不想日后睡坑渠,就得发奋努力,一天做足十六小时,天未亮回厂,坐在一间没有窗口的房间里埋头苦gān,下班时天早已黑透,长年累月不见天白。

    也好,早点贪钱,贪到一个时候,可以收手不贪,不知多清高逍遥。相反,少壮时卖弄潇洒,老大时就得呆在原地为米折腰。

    宁波的思想一早就搞通,她现在为自己赎身。

    姨丈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你进厂来的时候,还是huáng毛丫头呢。”

    “是,现在老大了。”

    正印知道此事,点头叹道:“江宁波,你自幼异于常儿,做事出人意表。”又问:“退休后往何处?”

    “就往本市,”宁波回答,“还有什么地方更为jīng彩?”

    起先她坯怕没有工作台不刁偎,一十星期后觉得做人可以不理合清晨的同种筒直是系事。

    与孙经武趴在chuáng上看银喝咖啡付沱府事发波以及那天垓往何必吃饭就已叶到中午了。

    他们开始去看丙京三十分那因屯影。

    “中孛半攸后坯未看付凡有半。

    “我已有十年没在屯影院看晚。

    “唏,的同全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理在想起来真是làng费。

    “回失是岸,坯来得及。

    夫妻俩荏衣怖都挨近了,开始穿便服,又添一柄跑革及吉普牢,不多正地。

    要到翌年,孤姿武才打算回到佗敦大孚去教书。

    他并没有天真到理所告然地伙力宁波今跟他走。

    他含蓄地向:“你爰住在佗敦哪一X?

    宁波答:“我不去。

    “至少帮我安顿下来。

    “你不需要。

    “宁波,你是我的爰妻,你血受跟我身迪。

    “爱妻也是人,有生活有生命,不能拔冗做不喜欢做的事。”

    “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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