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人_亦舒【完结】(4)

阅读记录

    我还是第一次坐头等,没想到碰到熟人,非常尴尬,尤其是在飞机仓内,避都避不过。

    又是她大方的先与我打招呼。

    我只好被bī识大体,友善地问:“好吗?”

    她带着两个男孩子与一个女佣,派头依旧,这就是娘家有点钱的好处了,离婚后生活水准不必一落千丈。

    她很平静,“你一定听说我们离婚的消息了?”非常直慡。

    我在真人面前不打假话,“自然听说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说。

    我不好再问下去,喝着侍应生送来的酒。

    “这次离婚,倒是他提出来的。”张薇薇说。

    “啊?”又是意外。

    “是呀,我满以难关已过,等地玩腻之后,我们仍然可以白头偕老,”张薇薇苦笑,“不料他一定要与我离婚了,我以为他外边有人,准备结婚,还挺疑心那个人就是你,但又不是,你俩根本没见面好久了,留他又留不住,他收拾衣物搬了出去,一股脑儿什么都jiāo还我父亲。”

    我静静地听着。

    “公司一向是赚大钱的,父亲并不想结束,但他是这么坚持……”张薇薇停一停,“连孩子也不留恋。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他说是为了自尊心,什么自尊心?我不明白。”

    我呆着,又喝了一杯酒。

    她笑一笑,“对不起,我说太多了。”

    “不久,”我连忙解释,“多谢你把我当一个朋友看待。”

    真没想到,是为了我的缘故吗?我不敢想下去.他与妻子离婚了,我茫然。如果将自己当做有罪的第三者,未免将自己的魅力高估过甚,但我又确有这个嫌疑。

    为了掩饰不安,我频频喝酒,等到觉得疲倦,已经有点酒意,下飞机的时候,未免有点酩酊。

    男待应生不怀好意的对我说:“小姐,不要辜负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

    我知道自己已经抵达巴黎,我与张薇薇道别。

    叫了计程车到旅馆,淋一个浴,酒已醒,人却疲倦,忍不住要下楼去溜??,上次到巴黎的时候还是学生呢。

    我下了楼,街上是有点寒意的,又下雨,路边处处映着气油虹彩。

    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了huáng振华,并且并没有为他伤心,但他却终于离了婚。

    如果那时我答应做他的qíng妇,他目的已达,会不会仍然跟张薇薇离婚?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吧?

    我竟是这样的思念他,心底隐隐知道我做错了,我将他估计太低,听了他妻子片面几句话就为了自尊心而将他置于死地。

    我站在蓬东广场长久,终于冒雨回旅馆,背后并没有钉梢的人。

    回到旅馆门口,有一只手挡在我肩膀上,我用法文淡然说:“先生,你会错意了,我不是那种人。”

    身后的声音即答:“宝琳,我真的会错意了。”

    我急急转头,竟是振华,“你──”

    “我在你公司查得你的住址,赶了来。”

    “你太太也在这里──”

    “我来看的是你,你还不明白?”

    我忍不住与他紧紧拥抱。

    他喃喃说:“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死活bī人家做对璧人,不让别人有超生的机会。”

    我作不了声。

    “别再把我扫出去了,好不好?”他要求。

    我点点头。

    振华长长吁出一口气。

婚变

    惠新回来跟我说:“想离婚。”

    我还道我听错了。

    我捧着刚从艾莲寇秀买回来的水晶瓶子,正在整理瓶子里的万年青叶子,听到他这么说,转过头去,还带着微笑,真以为听错了。

    惠新沉声说:“秀珠,你好好的坐下来。”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地。

    他说:“我爱上了别人,秀珠,我要求离婚。”

    “我不明白。”我说:“惠新──”

    他低下头,用手止住我的言语,“我不再爱你,我想离开你与别人去生活,所以希望你同意离。”

    “我不相信!”我站起来,“我不相信!”

    “镇静一点,秀珠,我知道你的感觉,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希望可以和平解决这件事。”

    我取起那只水晶瓶子,大力摔在地上,水晶连叶子碎得一片片,溅起来,弹得一客厅都是碎片。

    后来我跟律师说:“我一直不明白与不置信。”

    律师点点头。

    “这种事听得多,发生在别人身上,仿佛天经地义,没想到会临到自己头上。”

    律师很耐心。

    “我同意离婚,”我说:“因为我自认是知识份子。”

    惠新说:“谢谢。”

    他比我答应他求婚时愉快得多。

    我哭了。被男人遗弃的女人照例都得哭,为什么我要是例外。

    他说:“秀珠,我求你原谅我。”

    我抬起头说:“你让我看看她。”

    “你认为有这种必要?”惠新问我,“何必使对方尴尬?”

    他护着她,因为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能gān。

    “是的,我要见她。”我坚持。

    “好的,不过我要先问一问她肯不肯见你。”

    过一天,惠新跟我说:“她愿意见你,这是她的地址,明天她不必上班,你廿四小时都可以去找她,电话号码她不想告诉你。”

    我接过地址。

    “秀珠──”惠新yù言还止。

    我看着他,我也一句话没有。

    我们沉默地坐在客厅中。

    他终于问:“你告诉小珠没有?”

    “还没有。”我说。

    “你说还是我说?”他问。

    “等她暑假回来面对面说最好,我怕在信里引起她不良反应。”我说。

    “也好。”他停一停,“秀珠,家用我照常拿回来。”

    “你自己够花吗?”我问。

    “她也赚钱,赚得不少。”

    “她是gān什么的?”

    “她是艺术家,设计海报。”

    “她很爱你?”

    “相信是。”

    “你也很爱她。”

    “是的。”

    “感觉是否很好?”

    “我已是个中年人。我也想过,如果要获得这段感qíng,我非得牺牲你不可,想了又想,我只是凡人,自私、卑劣,秀珠,我只能活一次──”

    “她是否坚持你离婚?”我问:“如果你不离婚就不能得到她?”

    “不不,我早已得到她。离婚是我提出的,她根本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要离婚?”我问:“你不可以把她当qíng妇?”

    惠新困难的笞:“秀珠,在这现实的生活中,没有东西是免费的,一个人付出什么得回什么。我养不起qíng妇,要令女人服贴,要不娶她做妻子,要不以七卡拉钻石淹死她的自尊。我想得到她的全部,目前只有跟你离婚这条路子。”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我冷笑,“你手头上的王牌原来是我。”

    “对不起,秀珠。”

    “我们结婚已十八年了。”我说。

    “是,我知道。”

    “我今年三十八岁。”我说:“我生命中除你之外,没有其他,你认为这对我公平?”

    “我并没说过这是公平之举。”

    “人们除了知道我是范太太,根本不知道我还有其他名字!现在我不再是范太太了,我怎么再做人?”

    “秀珠,我想你一定要从头适应。”

    “这是你对我的忠告?”我愤怒的问。

    他沉默下来。

    “她不怕见我?”我问。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泼辣妇人。”

    “你很清楚我为人,不愧与我结婚十八年!”

    “秀珠,我很感激你。”他把手按在我肩上。

    “惠新,”我忍不住在他怀抱中哭起来。

    “秀珠,这一次我很卑鄙,但是我贪图享受,只苦了你,我很自私,不过这次机会去不能再来,你会明白的。”

    我见到莉莉以后,明白惠新离婚的原因。

    她不如我想像中那么年轻,有廿七八岁,就因为不十分年轻,就因为女人非要到这种年纪才会像拔兰地般醇美,所以才特别迷人。

    她皮肤是蜜合色的,经过阳光耐心与温柔的洗礼,面孔上尚没有皱褶,身上却有点松弛,三围很好,样样都适中合位置,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

    她住的屋子在天台,斜斜的玻璃屋顶带进柔和的光线,约一千尺的地方没有分开客厅睡房,有一张书桌一张绘图桌,很多绿色的植物浸在水晶瓶子中。

    我问:“这些瓶子是在艾莲寇秀买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