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眼睛最真_亦舒【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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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本市几个明星歌星都是混血儿,他们长得漂亮,又聪明,讨人欢喜。”

    “做他们也很难吧,唱哪个山头的歌?说哪一种话?”

    “全世界的人找生活都不容易。”

    立铮连忙检查身上的钱包锁匙还在不在。

    “试想想,单身游客走在街上,忽然有一个英俊小生走近搭讪,转瞬间贵重物件统统不见。”

    “这个古老行业存在了千百年。”

    侦探社的门“呀”一声推开。

    立铮抬起头,“阿朱你来了。”

    朱梦慈颓然坐下。

    “来,请喝杯眼睛牌咖啡,有人说非常提神。”

    她默不作声,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有话说出来,憋在心中gān什么?”

    立铮说:“你给阿朱一点时间。”

    “我想辞职。”

    少群愕然,“阿朱,别冲动,你不比我,我是低级职员,我一声走,大家都没有损失,你做得这样高,半途而弃,多么可惜。”

    “不欢迎我加入你们?”

    “这样小的庙怎么装得下你?”

    “一个警务人员,连家人都不能保护,实在失职,我羞愧之至。”

    “不关你事,没有人会怪你。”

    朱梦慈仍然耿耿于怀。

    “既然放假,你不如离开本市,去欧美度假。”

    她低下头,“没有心qíng。”

    “参加旅行团,板着脸跟着大队乱走,不必投入,当散心。”

    她笑了,“你们对我真好。”

    “哟,好似在讽刺我俩。”

    “不,我是真心的。”

    “有空,随时欢迎来坐。”

    朱梦慈取出一张支票放桌上。

    立铮说:“这是什么,我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也要开销,”少群说,“朱警官收入丰厚,这点你倒是不用替她担心。”

    “我还有点事回派出所,上司想派我调到北美驻守,协助彼方研究亚洲帮派活动。”

    “呵,这个问题可以写几部论文。”

    少群侧着头,“华裔帮派历史悠久,梦慈,这是你荣升专家的好机会。”

    “假使要去的话,现在正是研究资料的时候,否则,同洋人说起来,老外知得比你还多,可真丢脸。”

    朱梦慈告辞。

    脏杯子堆满锌盘,立铮戴上胶手套清洗,清洁阿婶有时愿意帮手,有时不。

    少群说:“不如用纸杯。”

    “那怎么可以,人客向往我们的jīng致咖啡,不可马虎。”

    少群又说,“侦探社启市已有一季,收支状况如何?”

    立铮脱下手套出来把账目用打印机印出,闲闲说:“一季蚀了三万。”

    “什么?”

    “都是灯油火腊汽油,薪水不在内。”

    “蚀本?”

    “正是,详尽收支都在这里,你请过目。”

    “我们的收入不错呀,怎么会赔本?”少群茫然。

    “开销似流水,不知不觉耗尽收入。”

    “也许来喝咖啡的人太多了。”

    她详细看过收支,“立铮,这是我们检讨前途的时候了。”

    “也好,你想怎么样?”

    “立铮,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蚀本生意无人做,一季赔几万,你我还负担得起,可是长久下去,却不是办法。”

    “那又该怎么办?”

    “若果有意思把这门生意当事业,就得设法赚钱。”

    立铮答,“我明白了。”

    “对,代侦男女之间私qíng。”

    “太猥琐了,没想到自己做生意也得违反原则。”

    少群说:“理想不能当饭吃。”

    “唏,等饿肚皮时再检讨吧。”

    “那时又来不及了,还是预早计划定当才好。”

    立铮叹口气,“罢罢罢,你去登则广告。”

    “最好赚是做这门生意,立铮,再说,我对谋杀案实在怕了。”

    也有道理。

    少群即时拟了几则广告,联络好报馆,电邮过去,顺带自动转账,十分方便,不必亲身乱跑。

    玻璃门外有人影。

    “谁?”

    “我,”门推开来,“可以进来吗?”

    一看,是个年轻女子,依稀相识,是谁?

    “我是念慈呀,忘记了?”

    怎么是她,衣着整齐,头发剪短,连门牙都补好了,而且十分有礼。

    她神色仍然憔悴,不过,比起她们第一次见她,不知正常多少。

    “两位大姐,我来向你们道歉。”她深深一鞠躬。

    立铮非常警惕。

    少群疑惑地看着她,“你来gān什么?”

    她陪笑,“有一件事与你们商量。”

    立铮立刻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朱念慈真有一手,一直笑,“huáng姐,是我口没遮拦,你莫怪我,你看,我都改过了,我打算在快餐店找一份工作。”

    立铮说:“我不相信你。”

    她仍然笑嘻嘻,一改常态,毫不动气。

    少群明白了,“她不是叫我们相信,她只是让我们下台。”

    “我为什么要下台?”立铮莫名其妙。

    “你下得了台,她好同你谈判。”

    立铮这才弄清楚,朱念慈明敏过人,不知怎样,完全不走正路。

    “你想说什么?”

    她说:“我决心戒毒,治好所有传染病,请相信我,有头发的人不会想做瘌痢。”

    “那真是好消息,”立铮非常讽刺,“你对我们言听计从,接受我们忠告,收取什么代价?”

    朱念慈不出声,探头过来看少群的手臂,“几时拆线?”

    立铮明白了。

    原来如此。

    “你这样合作,是替生力文汇求qíng吧。”

    她一怔,还是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我求姐姐,姐姐叫我自己到侦探社,并且说,两位姐姐无论怎么说,那与她无关,她没有妹妹,她不认识朱念慈。”

    “你想怎样?”

    “生力愿意在身上刺两刀当作陪罪。”

    少群顿足,“这是法治地方,你告诉他,一眼还一眼的私刑早已过去,我不是黑社会。”

    朱念慈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软,象条丝一样,钻进少群及立铮耳朵:“他若判刑入狱,我也活不下去。”

    “胡说,”立铮斥责:“谁没有谁活不下去,你有手有脚,大可自立更生。”

    她并不生气,牵牵嘴角,十分凄婉地说:“huáng姐总是不明白一男一女的关系。”

    立铮光火,少群伸出手,“听她说下去。”

    “我们深爱对方,请不要拆散我俩。”

    声音出奇凄苦,叫少群耸然动容。

    立铮也略为软化,“你知道爱是什么?你姐姐爱你,我们也爱你,爱你是要你健康快乐上进。”

    朱念慈微笑,“那是你们的说法,越读得书多,想法越是深奥,我与生力,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开心。”语气无限缱绻缠绵。

    立铮听得呆了,她忽然问:“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答得毫无保留。

    “有一颗子弹飞来,你会替他挡去吗?”

    “当然,他也会为我那样做。”

    “你不怕他骗你?”

    “他不会骗自己,你明白吗,我即是他。”

    这种话其实很ròu麻可怕,不是任何有理智的人说得出来,但是从她口中听到,又觉得合qíng合理。

    因为盲目地真挚。

    “他若真爱你,不会叫你站到街上。”

    念慈摇头,“我们在街上长大,在街上找生活是份内的事。”

    少群叹口气,“你想我怎么样做?”

    这样问,等于是答应徇私了。

    “到警局认人的时候,请说不清楚。”

    “我得到的报酬,是否你俩改过自新?”

    她点点头,“我们会到新西兰去经营小生意。”

    “你俩都有案底,怎样移民?”

    念慈笑笑,不回答。

    他们有他们的路数。

    少群说:“好,我相信你,你可别叫我失望。”

    念慈立刻站起来,向少群道榭。

    她接着拉开大门叫人:“生力,生力。”

    原来他就在门口。

    立铮飞快退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手探进去,握住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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