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旧一点新_亦舒【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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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心说:“有甚么分别?枪弹向你she来,我绝对会飞身替你挡却。”

    “不不不,不是伙计与伙计之间的爱护。”

    遂心轻轻摇头。huáng江安失望,“你心中另外有人,是哪个人,叫你紧紧抱住,落下快乐眼泪,耳边嗡嗡作响,再也分不清日夜。”

    遂心说:“你形容得真好。”

    是,在一只木筏的甲板上,鹅毛大雪飘落在她肩膀上,四周围漆黑一片,时空完全消失……

    huáng江安却这样说:“遂心,那种感觉不会长久。”

    遂心答:“我知道。”

    “追逐它像扑火的飞蛾,周妙宜是活生生恶例,遂心,你是坚qiáng的警务人员,你怎可朝她的路子走,你莫非着魅?”

    他声音充满焦虑。

    遂心握住他的手。

    “我不能打动你?”

    “huáng,我不甘心那样平庸的生活,虽然其中也有喜乐,但是一星期七日都张罗丈夫与孩子的食用,查看冰箱里牛奶还剩多少,卫生纸用完没有,小同学生日会买甚么礼物──我不想做这些琐事。”

    “但是生活本来如此,家庭才是避难所,越出界限,便为魔怪所乘。”

    遂心看着他笑。

    电话响了,找huáng督察。

    他去接听,与手下说了几句。

    “已找到胡子均问话,他烂醉如泥,须劳驾医生替他注she,伙计说:身分证上他刚刚二十岁。”huáng江安十分困惑,“这样年轻,不是应该在读预科?为何已天才到主持一间百余员工的电脑动画公司?”

    “他确是人才。”

    “我得回警署,看看他说些甚么。”

    遂心说:“我也去。”

    “遂心,你最好置身度外。”

    “我答应你,我只在玻璃外聆听,决不出声。”

    huáng江安只得点点头。

    他们赶回警署,叶咏恩迎出来,“两位督察,请到这边坐。”

    隔着单方向玻璃,他们看见胡子均已经坐在椅子上接受问话。

    胡子均并无律师陪同,只穿一件汗衫背心,可以看到右手臂上纹着一只正在咆吼的豹子头。

    他满脸胡须,头发蓬松,像个流làng汉,但是因为五官长得漂亮,一身锻炼过的肌ròu,一点也不觉潦倒难看。

    huáng江安隔□玻璃发呆。他也一向觉得自己长得端正,可是比起这位小生的飞扬英俊,真还差一大截。他轻轻叹口气,“自叹弗如。”

    “上帝待有些人,的确特别恩宠,一票中,才貌兼得,不必苦gān流汗。”

    只听得警员问他:“你最后见周妙宜,是甚么时候?”遂心也问过这个问题。

    “我查过记录,是本年九月十一日。”

    “这可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她二十岁生日。”胡子均声音低哑。

    “你们谈到甚么?”

    “她希望我改变生活方式,安顿下来,组织家庭。”

    “你怎么答?”

    “我很坦白告诉她,这件事全无可能,我二十年之内绝不考虑结婚,我住在公司内,我热爱工作,一周工作百多小时,那里才是我的家,任何人都不可以叫我改变生活方式。”

    “她听了怎么说?”

    “她劝我试一试,我拒绝,我不想给她任何幻觉。”

    “纯粹因为工作?”

    “她的jīng神渐渐恍惚,骚扰同事工作,我请求她不要再到公司来,她不是我的理想女伴。”

    “她反应可算激烈?”

    “没有,她呆想一会,答应分手。”

    “这件事可有人证?”

    “全公司都知道,我没有秘密,同事是我的朋友,也是家人。”

    “全部是女xing?”连警员都羡慕。

    “正确。”

    警员好奇,“为甚么?”

    “我们聘请员工,要求原创力、细心、耐xing,符合规格的偏偏全是女xing。”

    “公司创办已经三年?”

    “是,由家母借出三十万元协助成立,今日市值亿元。”

    “你并无读毕中学?”

    “我的兴趣不在解剖青蛙及滚轴溜冰,我知道我损失了很多,但是并不后悔。”

    “你嗜酒?”

    “不,这次喝醉是意外。”

    “多谢你合作。”

    他忽然问:“请问我可以见一见关遂心督察吗?”遂心站起来,被huáng江安按住。

    警员说:“关督察休假,而且她不负责这件案子。”

    胡子均用手捧住头,呜咽一声。

    警员问他俩:“还有甚么问题?”

    huáng江安问遂心:“你说呢,我们可否起诉胡子均刑事疏忽导致他人死亡?”

    遂心轻轻答:“他还未满二十一岁,不羁、疯狂,他没有欺骗任何人,接近他的异xing应当知道处境。”

    huáng叹口气,“原来你是知道的。”

    遂心知道他在揶揄她。

    只见胡子均伏在桌子上,不愿抬起头来。

    遂心缓缓说:“不要紧,有的是时间,他也会老,保不定渐渐潦倒,他总有一日会想起太过天真的她是那般爱他。”

    huáng江安对夥计低声说了几句话。

    接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进房间去。

    “胡子均的律师到了。”

    他用的人是全女班,律师也不例外,秀丽的她像个大姐姐似蹲下来,爱怜地在他身边说话。

    他没有反应,她轻抚他的头发。

    huáng江安艳羡,“这小子有一套,女子母xing伟大。”

    遂心不出声,也许,只是薪酬优厚。

    律师这样说:“子均,我们回去吧。”

    胡子均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充满悔意。

    huáng江安轻轻问;“上天会惩罚他吗?”

    遂心肯定答:“会,以后他的生活如往下坡路走,他会想起过去的荣光;那自然包括周妙宜在内。”

    律师低声安慰胡子均。

    “huáng督察,看。”

    助手进来,放下一叠图画。

    huáng江安噫地一声。

    “我们自胡子均画室里找到。”

    那是一叠画得非常jīng妙的KamaSutra,警务人员扫huáng扫毒,甚么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却对这一叠画发生极大兴趣。

    “这是他私人藏品?十分jīng致。”

    “只觉yín逸,不觉猥琐。”

    女同事也好奇过来参观。

    huáng江安说:“这是证据,请立即收藏妥当。”

    他转头看着遂心,“这小子花样十足。”

    遂心坦白地答:“胡子均是众男艳羡的对象。”

    “你如何判案?”

    “周妙宜短暂一生总是渴望被爱,一次又一次失望,她脆弱内心叫她不能自拔,终于痛苦qiáng烈大过对生命的yù望,她自寻短见。”

    这时,走廊外引起一阵骚乱。

    “甚么事?”

    “是胡子均,原来他一直不知周妙宜怀孕,律师刚才通知他要血液样本,他才惊觉。”

    huáng江安忿然讽刺地说:“当然,你见过电子游戏机内的女英雄怀孕生子没有?这小子根本不是生活在真实世界里,他那里会懂负起责任。”

    遂心不出声。

    “说得好听点,是电脑奇才,其实不过是一日对牢游戏机玩十多小时的无聊年轻人。”

    啊,他妒忌了。

    “遂心,我送你回去,你根本不应该来。”

    “我想见一见胡子均。”

    “他有律师照顾,你放心。”

    到了停车场,huáng发呆,只见平日只有灰秃秃家庭车的空地上忽然多了好几部欧洲高xing能跑车。

    huáng走到其中一部银底蛋huáng敞篷车前喃喃说:“法拉利锺斯塔罗萨,这样冷开敞篷,冻死你。”

    又走到淡紫色的跑车前,“啊林宝基尼狄亚波罗,这都是胡子均等人带来的吧。”

    遂心站在一辆鲜红色莲花跑车旁边。

    “这小子到底有甚么法宝?”huáng江安大惑不解。

    遂心答:“你才不要做他,整天对着迷宫内战士,嗖嗖嗖,斗个你死我活,兜兜转转,原来是游戏一场。”

    周妙宜不过是其中一个角落出现的配角,片刻隐没。

    huáng江安驾驶他的小房车载遂心离去。

    在车上他说:“遂心,一切你都看在眼内,你难道不觉惊奇?”

    “Nopain,nogain.”

    “女人为甚么都这样愚蠢?”

    “我们天生不幸,为着些微欢愉,必须付出巨大代价。”

    “正常的家庭生活有何不妥?”

    “你可以想像我余生接送放学、陪孩子见家长、找补习老师及留意超级市场几时大减价或是学习换灯泡、修理水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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