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笑,“请你帮我照顾她。”
呵,卓羚想,已经同居了。
在那个时候,同居刚刚开始流行,大胆的年轻qíng侣觉得是可行的生活方式,社会假装开放,可是仍然戴着某种颜色眼镜。
刘遇英说:“待我有积蓄置房子,马上结婚。”
卓羚但笑不语,收下租金及按金支票。
刘遇英卖相甚佳,但感觉上资质略钝,衣着时髦豪华,但收入有限,这类人要置业,谈何容易。
当下她说:“你随时可以搬进来。”
第二天一早,卓羚起来工作。
她把客饭厅改成工作间,宽大如乒乓球拾愕氖樽溃加一套大沙发,设备齐全,相当舒服。
累了,她冲一大杯黑咖啡喝。
抬起头想,一个绘图员,一个模特儿,她的男朋友是机舱服务生,噫,不知二楼的租客做什么职业。
门铃一响,呵,他来了。
卓羚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苗条年轻女子,略瘦,但秀发如云,大眼睛、尖下巴,异常漂亮,使卓羚眼前一亮。
直觉使她立刻说:“你是小刘的女朋友。”
那女郎笑了,眼角略见细纹,十分有韵味,“不,我叫余心一,朋友介绍我来租房子。”
“谁,谁介绍你?”
“港报的记者钟惠颜。”
“呵,是,请问余小姐是否惠颜的同事?”
“不,我在隔壁华南中学教英文。”
卓羚笑了:“那岂非听到上课铃才出发上学未迟?”
“就是呀,所以惠颜说我该住这里。”
“请坐,喝杯茶,你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
都搬出来了,倒应直接自娘家搬入夫家显得沉闷苍白当中也需要有若gān经历。
“我带你下去看地方。”
门一打开,余心一立刻走到露台,略胖的卓羚看着她修长的背影不禁自惭形秽,长腿、纤腰,真正漂亮,人又随和,卓羚希望她会把二楼租下。
这时,余心一转过头来笑:“我决定做你房客。”
卓羚松一口气。
“请问一楼住什么人?”
“一对年轻无孩子夫妇。”总不能说是两个同居男女。
“整幢房子没有孩子?”
卓羚也觉得遗憾,“是,也没有宠物。”
“我有一只玳瑁猫,你不介意吧。”
“绝不。”
“太好了,我下星期可以搬进来。”
余心一坐下来写支票,忽然之间抬起头,有点不置信,可是终于问:“卓羚,你可听见笑声?”
这次卓羚没听见。
她犹豫片刻,若无其事地说:“怕是隔壁学校传过来的声响吧。”
“不,就贴近墙边。”
卓羚不再出声。余心一放下钢笔,走到墙壁面前,把耳朵贴上去。
“墙外是什么地方?”
“街道。”
“奇怪,银铃般笑声似透墙传来,这所老房子以前住过什么人?”
卓羚据实答:“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搬来。”
余心一回到原来的地方,签妥支票jiāo给卓羚。
卓羚忽然问:“你有顾忌吗?”
余心一一怔。
卓羚说:“不知什么人住过的老房子。”
余心一笑了,“这世界已经亿万年,这块土地数千年前不知作什么用途,哪里怕得了那么多。”说得好极了。
余心一比刘遇英还早搬来,非常简单的家具,许多参考书,立刻有学生来探访她,有几个留下来补习,整幢缆车径老房子顿时有了生气。
刘遇英问房东:“二楼是什么人?”
“教师。”
他放心了,他经常出差,不希望有人带坏他的未婚妻。
第二天,他带了她来介绍给卓羚认识,“我女友林色媚。”卓羚又一次意外。
名字的确漂亮,但外形却比较普通,做模特儿是嫌太过矮小了。
谈了几句,才发觉林色媚是手部模特儿,专为首饰、护肤品做广告。
她平时戴着手套,脱下保护罩,果然是一双纤纤玉手,手指尖。卓羚连忙笑着把自己的方形掌藏起来。
刘遇英笑:“色媚明日要为钢琴公司拍特写。”可见生意不差。
都会明显一年比一年富庶,容易找到工作,创业也不难,只要肯出力,大把机会,欣欣向荣的气氛影响得人人向上。
这时卓羚手中抱着玳瑁猫,林色媚问:“是你的宠物?”
“不,是余老师的猫。”
林色媚想象那是一个老姑婆,养猫自娱,也许,每日还用银器喝英式下午茶,但是,人一定非常正经,不失为一个好邻居。
因为作息时间不同,一时尚未碰头。他俩要不睡得很晚,要不一早出门,作息不定时,与教书先生不一样。
卓羚却非常自律,每天早上八时之前一定起chuáng,做自由工作的人其实最不自由,必须看紧自己,最忌jiāo件时间飘忽,答应人家什么时候做妥,不可食言。
那天上午,她打好糙稿,用喷嘴唧上颜色,正在忙,有人敲门,一定是陌生人,不知老房子的门铃在什么地方,她脱下口鼻罩去开门。
“惠颜,什么风chuī你来。”
钟惠颜一进来便四处巡视,一日是记者,终生是记者,好奇得不得了。
卓羚说:“你的朋友住二楼。”
惠颜老实不客气打开冰箱,自己动手做了冰淇淋梳打,一边喝一边称道:“地方宽敞,风凉水冷,非常有味道,连带住客的气质也优雅起来。”
卓羚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她笑,这个记者不会无故来探普通朋友。果然,钟惠颜问:“余心一卖相如何?”
“美人。”
极少女子有那样的细腰。
“她是我上司的女朋友。”
“怪不得你那么热心帮她找房子。”
“上司是有妇之夫。”
听到这里,卓羚不禁轻轻警告友人:“别到处宣扬此事,否则,有杀身之祸。”
惠颜微笑:“你说得好。”
卓羚补一句:“成年人自选生活方式,与人无尤。”
“这幢三层楼老房子很有趣,颇有点历史。”
卓羚恳求:“名记者,说我听听。”
“屋主是谁你可知道?”
“我只与经纪联络,他没有透露。”
“你听过车安真这名字没有?”
“当然,车安真是鼎鼎大名的华裔建筑师,难道她是业主?”
“正是。”
“哗。”卓羚意外到极点。
惠颜得意洋洋,“没想到她。”
“凭她的能力,为什么不把老房子改建?”
“你懂什么,这是她童年故居,她喜欢维持老样子,前几年政府部门拆除门口那盏煤气街灯,她曾亲自去信反对。”
卓羚啧啧称奇,“你什么都知道。”
“车氏东西两地穿梭,但始终以本市作大本营,不久将赴大陆协助发展,她是我的偶像。”
“车安真幼时住这里?”
“就是这三楼,这老房子风水不错。”
卓羚拍手笑,“但愿沾染若gān灵气。”
“一楼住什么人,你又可知道?”
“什么,还有故事?”
“是我大老板港报主人简仲骞。”
卓羚睁大双眼,“你给我走出去!”
“千真万确,名著江南奇侠就在这间屋子里写成。”
“啊,今日的报业巨子,昔日租住旧屋。”
“可不是。”惠颜也感慨,“今日住香岛道一号大宅。”
卓羚说:“这件事,你更加要佯装不知。”
“简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人qíng世故,不可不明,他不在乎,你要当心,别把老板的出身当故事讲。”
“是是是,多谢指教。”
不过卓羚也忍不住说:“都会多传奇。”
“不知多少人白手发迹,也不知多少身分矜贵的人倒了下来。”
“大记将来退休了可以为都会着书立论。”
“一定一定。”二人大笑。
“那么,”卓羚忽然想起,“二楼住过什么人?”
惠颜耸耸肩,“不知道。”
卓羚不出声,二楼没住过名人?她略为失望。
随即听见惠颜说:“都说卓羚没什么不妥,就是一个钱字看得太重。”
卓羚冷笑一声,“赚钱讲天时地利人和,都会蒸蒸日上,百业腾达,才养得活你同我,不趁时势好多赚一点,将来要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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