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我们再去看电影。”她有点高兴。
“好,有几出歌舞片jīng采极了。”
她点点头,不再言语,半闭着双眼。
安真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护士过来,“她已睡着,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善心。”
:安真吁出一口气,轻轻问:“病人什么事?”
护士说得很晦隐,“手术做得不好,再转到医院来,己经迟了,放心,不是传染病。”
安真沉默一会儿,“她不会复元?”
看护摇摇头。
安真踯躅回家,她又倦又饿,更伤心不已,偏偏父亲来替她开门时又说了她几句。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郑太太说你没去补习,害得你母亲急如热锅蚂蚁,只怕你有意外。”
车太太赶出来说:“得了得了。”
车先生不以为然,“你那么怕她gān什么?”
安真忽然发作起来,厉声对父亲说:“因为她有同qíng心,因为她懂得尊重人。”
车炳荣愕然,“你说什么,这辈子从没有人对我大声?喝,你吃错药?”
车太太夹在当中,“一人少一句,一人少一句。”
车炳荣不肯罢休,“我被我养大的人责骂,这是什么世界?”
车太太推女儿进房,安真大力关上门。
车先生犹自在门口吵:“这是我的家,我的门,住在这里,应当有点尊重,是大学教你对生父无礼?”
“好了好了。”
车太太把他拉开,他一手甩掉老妻的手,忿忿不平。
安真在媸依镌僖踩滩蛔。啕嚎大哭。
半夜,车太太进来,掩上门,“安真,你不吃东西,也该沐浴。”
安真心中凄苦,蓬头垢面,背着母亲躺在chuáng上。
“我都听说了,区家律师说忻芝兰终于搬走。”
“她乘救护车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安真,她不是你的责任。”
“妈妈,你的同qíng心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年纪渐大,应该充满慈悲,为什么你与父亲心肠愈来愈硬,对旁人苦难视若无睹,当日若接芝兰一起住,qíng况不至于这样。”
这时,车太太也有点动气,“安真,一个邻居可以做的,我们也都做妥,你何必为一个陌生女子同父母吵闹。”
“母亲,你不明白,芝兰即是我,我即是芝兰,但凡女子,同一命运。”
车太太冷笑,“我听不懂你这话,读了两年大学,你学问深湛,无人能明,忻芝兰行为放dàng,当然后果自负,你一向循规蹈矩,怎么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安真知道再说母亲也不会明白。
老好妈妈,是上一辈子的人,克守妇道,逆来顺受,接受命运安排。
安真尽最后努力,“妈,芝兰只犯了一个错。”
“是呀,她行差踏错。”
“不,她错在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否则,错了可以挽回,改过,重头再来。”
上文提要:安真因为芝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忍不住在媸依镞嚎大哭。
车太太看着女儿。
安真镇定地说:“我这一生不会倚赖任何人,或是向任何人恳求时间、金钱及怜悯。”
车太太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拢。
安真说下去:“我不会像你这样,爸对你好,叫做福气;他对你不好,叫做晦气。我的一生,将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完,安真啪一声关了灯。
车太太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轻轻离开女儿寝室。
车炳荣气管气,仍然关心女儿,“她怎么了?”
“累了,记得吗?小时候一累就哭闹,就是那样。”
车先生不出声。
“也难怪,自小玩大的小朋友。”
车先生仍然不响。
“你说,忻芝兰会不会有事?”
车太太听见鼻鼾声。
车炳荣已在沙发里盹着。
车太太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差不多已经一生,她对这个男子惟命是从,服侍他饮食起居,他有退休的日子,她却没有,每日在家中忙得团团转,粗细一起来,从接电话充秘书登记留言到洗熨煮、寄信、付帐、紧记亲友生日、安排修理家用电器杂物,丈夫一声问:“伤风药放在何处”,马上得在十秒钟内取出jiāo在他手中……
如果有工作能力,生活模式怕完全不同吧。
假如她经济独立,这四面墙还关得住她吗?
到底是老式女人,想到这里,已经头痛,思绪没有出路,她静静去休息。
安真一早起来,把昨日脏衣服剥下来,自顶至踵洗刷一遍,到底年纪轻,换上新鲜白衬衫、卡其裤,又活脱是一名大学生。
她拢一拢湿发,同母亲说:“妈妈,我想搬到宿舍住。”
车太太瞪着女儿,把茶杯往桌上一顿。
她说:“是,搬到宿舍,脏衣服jiāo我洗熨,零用钱回家取,每个周末向我拎零食糕点水果,可是这样?”
被母亲拆穿了,连安真都觉得自己有点厚颜无耻。
“现在你也不过回来睡一觉,还要搬出去?住宿费又是一大笔,安真,别再任xing同爸妈闹了,将来你也为人父母,就知道辛苦。”
“我不会问你们要钱。”
车太太嗤一声笑,懒得同女儿斗嘴。
“毕了业,做了著名建筑师,才搬到自己设计的花园洋房去吧。”
她并不如女儿所想,一点主见也无,她去忙过年琐事。
放学,安真再到医院去,同一名护士迎出来。
“你又来看李淑宛?”
安真点头。
“李女士今晨已经辞世。”
安真低下头,无限辛酸。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可愿意登记做医院义工,许多病人需要你的关怀。”
安真吸进一口气。
“西翼还有儿童医院,那些孩子们更加寂寞。”
“请问,她的家人最终有无来探访?”
看护摇摇头。
安真低下头,无限辛酸。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可愿意登记做医院义工,许多病人需要你的关怀。”
安真吸进一口气。
“西翼还有儿童医院,那些孩子们更加寂寞。”
“请问,她的家人最终有无来探访?”
看护摇摇头。
安真一声不响离去。
那天,收到了马逸迅远方来信。
“安真,我已安顿下来,这边天气出奇的冷,空气清冽,我却刻骨地想念缆车与蛋挞。在演讲厅坐后排,往往讶异前座同学头发颜色竟如此多姿多采,你如果有空可抽空来旅游,我愿意招待你,祝学业进步,身体健康。”
安真没有回信。
她早出晚归,变得十分沉默,不愿多话。
车太太有时见女儿寝室静寂无声,悄悄张望,发觉安真躺在chuáng上用耳筒听收音机。
太静了,父母亦担心。
车炳荣问:“还有无提搬出去住?”
车太太摇头。
“可有同学找她?”
“同学会有人打过电话来。”
“功课没有退步吧?”
“奖状都挂在房里。”
车炳荣说:“祖宗有灵,还抱怨担心什么?”
“她瘦许多。”
“人长大了,去掉婴儿肥,自然jīng瘦。”
“大学出名多舞会,她一次也不去。”
“太太,别自寻烦恼。”
说得也是,车太太yù言还休,终于沉默。
chūn假安真到缆车径去看旧居,才踏上二楼,隔壁华南书院下课铃哗啦啦响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换了电铃,比从前更响亮,学子放学时嘈杂声也更厉害,安真不由得微笑。
整座一号全部装修过,外墙簇新,但仍然没有电梯。
在梯间遇到了一个年轻人,“咦,这位小姐,你来看房子?”原来是房屋经纪,安真点头不语。
“相请不如偶遇,我开门给你进去看看。”
那年轻经纪非常热心,打开了二楼的大门。
安真轻轻走进二楼大厅。
间格全改过了,窗户加大,非常光亮,厨具全新,但已经没有海景,前面盖了好几幢高楼。
安真觉得恍若隔世。
“业主本来要拆掉重建,可是经过研究——”
安真轻轻接上去:“救火车上不来。”
“是、是,又没有地方建车房,也无电梯位,只得装修一下重新出租。”
安真走到墙壁面前,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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