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阳光充沛_亦舒【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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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一定要互相照应。”

    在该刹那,汤宜室已经决定要着手办这件大事。

    下午,回到办公室,上司召开工作会议,谈到几个宣传运动的进展,希望明年可以申请更多的经费。.宜室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聚jīng会神的聆听。

    明年,明年她可能已经在加拿大了。

    对很多人来说,特别是男同事,这是一份养家活儿的好职业,房屋津贴连年薪接近四十万,表现出色的话,每三年跳一级,前途极佳。

    但是宜室心不在此。

    学堂出来一直刻板地做到今天,她渴望有转变突破,调剂沉闷的生活。T忽然之间,这颗一向安分的心飞出去老远,老板说些什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散会,她回到自己的角落,拨了几个公事电话,写字楼环境难得的好,背山面海,但是整个办公厅的同事,汤宜室想,与笼中鸟有什么分别。

    要有真正的自由,一个人必需要非常富有。宜室忘记这是谁说的至理名言。

    有人在木板屏风上敲两下。

    宜室抬起头,是上司庄安妮。.宜室连忙站起来,她对上级一向尊敬,希望有一日,地升上去之后,下属也给她同样待遇。

    庄安妮坐在她对面,“你要移民?”

    宜室一怔,路透社传消息还自叹弗如,这么快!

    她赔笑,“在考虑中。”

    “做得那么好,热辣辣地忽然说走,真舍得我们?”

    宜室逮住这个好机会,打蛇随棍上,应道:“我们不过是牛工一份,哪里找不到,安妮你就不一样了,眼看快升助理署长,炙手可热,离得开才怪。”

    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ròu麻,几时练成这一套皮笑ròu不笑的chuī拍功夫?

    但是庄安妮却深觉满意,仰起头笑,“宜室,要走的时候早点通知我,我好叫大老板派人才下来。”站起来离去。

    汤宜室吁出一口气。

    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冷笑声。

    宜室知道那是芳邻贾姬,刚才的对白一定让此女听得清清楚楚,那蹄子的脾气犹如一块爆炭,怎么忍得住……宜室于是转过头去,笑说:“还不速速现形?”

    贾姬过来,斜斜往屏风一靠,身上一会香奈儿的味道全部显出来。;宜室摇摇头,“虽然算得是高薪仕女,这样子一掷万金地置行头,还不是白做,再说,更好的优差都有人事倾轧与工作死结,要我把血汗钱全部穿在身上,我才不gān。”

    贾姬只是冷笑,“听听,倒先教训起我来了。”

    “不是吗?”宜室理直气壮。,贾姬压低声音,“告诉你,庄安妮一家的申请表,早已送进某大国领事馆,她同你做戏呢,你就糊里糊涂的与她客串。”

    宜室呆住,“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

    “习惯了,庄安妮连吃一碗面都要声东击西,调虎高山。”

    宜室笑,“但是三十六着,走才是上着。”

    贾姬看着她,过一会儿叹口气,“方才你也说得对,每年肯少穿几套衣裳,就不必看千奇百怪的脸色了。”

    宜室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天长地久,躲在家又gān什么?我们出身同上代不一样,哪里天天找亲友搓卫生麻将去,况且好不容易读到大学毕业,对社会也有点责任。”

    “真佩服你,嫁了教授,语气也像教授。”

    两人都笑了。

    “几时走?”

    “十划都没有一撇呢。”

    “都这么说,可是逐渐一步步进行,不出一年,都收拾包裹劳师远征去矣。”

    “你赞不赞成?”

    “移民个案,同婚姻个案一样,宗宗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我呢?”

    “你?”贾姬凝视宜室,如相士研究面相,然后慢条斯理的说:“你会寂寞。”

    “去你的。”

    这时邻座的电话铃狂响起来,贾姬回座,结束该次谈话。

    这么大的事,征求别人意见,也属枉然,唯一可以商量的,也不过是忠实伴侣李尚知。

    幸亏有他共进退,宜室一点也不慌张。

    她提早三十分钟下班,取了有关表格,才打道回府。

    宜家已经坐在露台上喝威士忌加冰。

    一瓶皇家敬礼已经给他喝得差不多。

    宜室很多时候都羡慕宜家那一份豪迈,她好像从来不为任何事担心。

    宜室放下公事包,“什么都办妥了?”

    “款子都已经电汇出去。”宜家伸个懒腰。

    瑟瑟走过,宜室一手将她拉在怀内,瑟瑟咭咭的笑。

    “可以过你的理想生活了。”

    宜家问:“你知道我的理想生活是什么?”

    “愿闻其详。”

    “在你们隔壁租一个房子,什么都不做,天天同小琴与瑟瑟玩玩玩玩玩,玩得累了,过去睡觉,第二天又再来玩,三顿饭在你们家吃,你们反正雇着两个佣人,没有我也要开饭。”

    瑟瑟听了乐不可支,伏在阿姨怀中。

    宜室说:“她们也要长大的,她们也会结婚。”

    宜家却不气馁,“待她们养了女儿,我继续同她们的女儿玩,我不回去了,葬在这里,由她们带着子孙来扫墓。”

    “神经病。”

    宜家叹口气,“但是,我已经订下后天的飞机票。”、瑟瑟紧紧抱住阿姨的腰,以示不舍得。

    “这个城市实在太过喧哗。”宜家说。

    “你看这是什么?宜室取出表格,“我也想追寻恬静。”

    宜家一看,“唉呀,你是认真的。”

    “嗯,由我作申请人。”

    “这件事你还是想清楚点好。”

    “人人都有此心,跟大队走总不会错到哪里去。”

    宜家说:“成千上万的旅鼠cao往悬崖跳海也是跟大队走。”

    “听听这张乌鸦嘴。”宜室不悦。

    “姐,我不是说你,你同姐夫当然绝对有资格。”

    “当地政府批准的话,就是有资格。不是人人喜欢把荷包翻转给公众欣赏。”宜室激动起来。

    “你怎么了,聊天而已。”

    “你不支持我。”

    宜家啼笑皆非,“李尚知已将你宠坏。”

    气氛有点僵。

    过一会宜室想起来问:“昨天你在路口碰见谁?”

    宜家看着姐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今天怎么搞的,快说。”

    “英世保。”

    “谁?”

    “看,受刺激了。”

    宜室的确有点震dàng,“真是他?”

    “不错是他。”

    宜室镇定下来,“他在本市?”

    “这些年第一次回来探亲,游子终于思家了。”

    “你们——有没有说起我?”

    “我怎么敢。”

    宜室急急说:“现在恐怕没事了吧,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不再年轻冲动。”

    “那更无理由提起你。”

    “他好吗?”

    “仍然英俊得要命。”宜家说得有点感慨。

    “尚知也长得不坏呀。”对宜室连忙帮着丈夫。

    “两个人是不同型的,你应当比谁都清楚。”

    “我没有后悔。”

    “你不必多心,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宜室安心,“他现在gān什么?”

    “你一直不知道?他被家长送出去,转了校,继续读建筑,现在温哥华挂牌,在亚瑟爱历逊的行里办公。”

    宜家把一张卡片递给宜室。

    宜室向:“他到这附近来gān什么?”

    “探朋友。”

    “这么巧。”

    “昨天晚上的飞机已经回去了。”

    宜室忽然讪笑,“再碰见我也不会认得,这些日子,忙着为李家卖命,弄得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一成都不剩。”

    宜家见她发牢骚,不便搭腔,站起来说:“姐,我走了。”

    “不在这里吃晚饭吗?”

    宜室送宜家出去,门口站着李尚知。

    宜家说:“明天我会来陪小琴出去买跳舞裙子。”

    尚知埋怨,“叫阿姨宠坏之后日后索xing跟阿姨生活。”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宜家笑着道别。

    那一个傍晚,宜室仍然没跟尚知商讨大事。

    她问他:“你记不记得有一个人叫英世保?”

    他的头埋在书桌的文件里,“什么?”

    男人最奇怪,结婚五年以后,在家会患间歇xing聋耳症,在外头听觉却不受影响,仍然十分灵敏。

    宜室莞尔,凭什么李尚知会是例外呢,这是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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