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毕竟在现代生活过五年,早已看淡了这些怪力乱神之言。看沈君昊说得认真,一副非要她相信不可的样子,只能说:“我很感激你据实以告,但是我并不相信这些,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染个风寒就埋怨你。”
对她的态度,沈君昊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他至今都记得全府的人都躲着他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事。可转念间他又觉得,她一定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不在意。
云居雁见他表qíng严肃,以为他不喜欢她拿这事开玩笑,急忙道歉,续而正色说:“既然你不愿告诉我为何不能再追查下去,那我就不问了,但有一件事……不是,是两件事,有两件事请你答应我。”沈君昊可以不告诉她,但他不得不说服她的祖父,父亲,她还是有机会知道个中缘由。最重要的,她可以利用这事换取另外两个条件。
沈君昊看她意有所图,忍不住讽刺:“你倒是越来越jīng于得寸进尺了。”他话虽如此,却是一副“有话快说”的表qíng。
云居雁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长得遭他讨厌,不过有些事习惯之后也就无所谓了。她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好声好气地说:“关于婚期……”
“你不愿提前?不过是二三个月而已。”沈君昊无法理解她在坚持什么。在他看来,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旦他回京,永州这边便鞭长莫及了。他只是好心地担心她又莫名其妙把自己陷入危险。
云居雁如何能说,一旦婚期定在太皇太后过世之前,她便少了将近一年的准备时间。她轻轻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只是想在家过完生辰。”她对许氏用的也是这个理由。
沈君昊更加无法理解,不过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奶娘在世时给他煮的寿面。他哼哼唧唧说了句:“随便你。”便不再出声。
云居雁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她赶忙说了声“谢谢”,又道:“另外一件事,我听张泰说,你本打算协助知府大人缉拿通缉犯。这事会不会不了了之?”
“你想说什么?”沈君昊反问。
“我想说,豆儿父亲虽有错,但杀人者必须偿命。就算程大之死最终不了了之,那人是通缉犯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你的第二件事是要那人偿命?”沈君昊确认。他并不相信所有的事qíng都是四公主指使,因此他依旧会追查通缉犯,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只是他并不想听到云居雁说出这话。在他看来,善良的女子应该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他不奢望全天下的女子都是良善之人,但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她应该是不同的。
云居雁不知如何对沈君昊解释,她觉得抓到那人,或者能多知道一些事实,最重要的,或许见到了真人,她能想起前世的他扮演着什么角色,从而让她得悉更多的内qíng。看沈君昊侧头看着自己,似一定要知道答案,她只能点点头,答道:“算是吧。”
沈君昊转头不再看她。踌躇片刻,他又忍不住问:“你这么说是因为他杀了人,还是你觉得是他差点让你受冤?”
云居雁读到了他眼中的失望。她低头看着地面,问道:“你想问我这是有仇必报,还是锱铢必较?”不等他回答,她又反问:“难道你认为有人打了我左脸一巴掌,我应该把右脸凑上去?”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你与你的姐妹……之前的那些事,你不觉得自己太罔顾亲qíng了吗?”
听到这话,云居雁心中难过。“你难道认为我就该逆来顺受,然后被她置于死地?”她的语气不觉尖锐了几分,看沈君昊没有表态,她再问:“不要告诉我,刚刚你提醒我将来防着你的家人,仅仅是被动地提防?”
“这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云居雁索xing停下了脚步。
在沈君昊心中,那人躲在暗处,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若是让他查出他是谁,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这些都是男人应该做的,而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应该明白的。
云居雁哪里明白他的想法,她只知道眼前发生的一桩桩事qíng已经够可怕了,如果她只能一味退让,被动地应对,将来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君昊,如果你想让我做观音菩萨,只懂以德报怨,我做不到,因为我要活下去,我要我的家人,我在意的人都能更好地活着。”她在变相告诉他,为了这个目标,有些事即使他不赞同,她也不得不为之。
第186章 祸根
云居雁第一次说出这番话,忽然间觉得很轻松。她知道沈君昊不一定会赞同,她知道作为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孙,他受的教育一定是他做任何事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确切地说,以前的她太在乎他了,她再次告诫自己,她要学着放开。只有放开了过去,放开了私人感qíng,她才能冷静客观的面对各种突发事件。往后的五六年前,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扭转前世的错误。成,是她的幸运;不成,她至少尽了全力。
眼见着离泰清居越来越近,她与沈君昊分道而行。沈君昊虽没有明确表态,但她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她的条件。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更加确信他是心地善良的人。只要忽略他说的那些伤人话,她相信他们能够和谐相处。
沈君昊站在泰清居门口,望着远去的人影。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作为大家闺秀,她要求的居然是活下去;她只是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女子,她的愿望居然是家人能够更好地活着。
世上的女子,在男人面前哪个不是扮柔弱装淑女,极力表现自己的善良温顺,可是她却说,她做不到以德报怨,她要杀人者偿命。他早知她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纯净的小姑娘,却没料到她……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甚至觉得她冷硬得不似女子。
回到自己的住处,云居雁唤来鞠萍,问她在门外有人闹事期间,府中可有人有异常的举动。
鞠萍在云居雁吩咐她注意府中众人动向时已然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以她的了解,二房绝不会甘心被逐通~州,因此特别留意二房的动静。她告诉云居雁。自己亲眼看到二房的两个婆子鬼鬼祟祟开了院子的后门,一个往前院。一个去了泰清居。
鞠萍的话虽这么说,但云居雁觉得事qíng并不是二房所谋,至少他们不是主谋,毕竟坏了云家的名声,对二房也没有好处,他们尚有一子二女没有婚配。
想到豆儿能轻易进主子的卧房,拿到那支簪子,鞠萍担忧地说:“姑娘,奴婢多嘴说一句。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该放出去的都放出去,该婚配的就婚配……”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颇为难办。”云居雁轻轻揉了揉额头。她有这个想法不是一日两日了。可虽然是自己家。虽然经历了重生,但前前后后这么多人,她连人都认不全。哪里知道谁是可信的,谁又是不忠的。之前云辅曾教育她,人总是有私心的,关键还在于她如何运用。可应该怎么用?
此刻的云家,三房跟着云平阳去了任上,二房又都在通~州。家中只剩云辅与她的父母、弟妹,在如此简单的环境中她都不懂得如何处置下人。甚至连自己院子中的人都没有把握,将来嫁入关系复杂的沈家,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帮助沈君昊?
云居雁思量间,锦绣从外面回来,告诉云居雁,沈君昊已经和云平昭一起离开。在此之前,知府衙门的官差带走了白芍及先前假意摔伤,后被抬入府中医治的地痞。而先前被沈子寒抓住的几人也已经关入大牢了。
锦绣的话音刚落,chūn芽进屋说,许氏请她去芷槐院。云居雁急忙上前问chūn芽:“姐姐,可知道母亲找我何事?”
chūn芽低头答:“奴婢只知道老太爷单独留了夫人说话,好似有人看到沈公子从二门走入泰清居。”言下之意,云辅知道她和沈君昊说过话。
云居雁感激地谢过chūn芽,去了许氏的房间。许氏虽觉得这个时候,女儿的行为有欠妥当,不过她并没多加责备,只是教训她不该太过主动,应该懂得矜持之类的。她虽然从一开始就并不赞成这桩婚事,但身为母亲,又见沈君昊曾多次相助,当然希望他们婚后能过得美满。
云居雁哪有心qíng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她虚应了几声,对许氏提了提是否应该把年纪大的婆子,适婚的丫鬟都放出去,再挑些得力又忠心的填补空缺。
许氏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可以等云居雁婚后再处置。她虽没有一口拒绝女儿,却也没有应承,反而与她说起了白芍,说她完全是受了假程大的骗。作为女人,她想为丈夫伸冤也在qíng理之中。
听这话,云居雁发现母亲居然在同qíng她。她吓得不轻。在她看来,她虽不知白芍是否受骗,但可以肯定,她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伸冤。
虽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白芍居心叵测,但云居雁还是力劝许氏,要她不要偏信一面之词。可惜许氏根本听不进去,直言白芍十分可怜,拖着一个有病的孩子,怀着的那个也不知道同样是傻的。
回到自己的屋子,云居雁愈加觉得不安。她知道母亲极为护短,不可能轻易原谅白芍。她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白芍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没有犹豫的,她马上命锦绣去泰清居打听白芍到底说过些什么。
锦绣只去了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她告诉云居雁,听chūn芽说,当白芍知道她的丈夫不是江南富商程大老爷,整个人就懵了。之后一个劲地求云辅,说是只要能放过她的孩子,她愿意做任何事。沈君昊当场问了她一些生活细节,她一一作答,找不出任何纰漏。随之她说不管她的丈夫是谁,他们总归是拜过堂的,是她孩子的父亲,如果可以,她想替他收尸。
在云居雁看来,她一会儿要救孩子,一会儿要收尸,分明是想证明自己是好母亲,对骗了她的丈夫也是有qíng有义的。可在此之前,在事qíng没揭穿前,她根本没考虑到孩子,只是一副含冤莫白,恨不得马上以死明志的模样。前后比较,她在泰清居的行为根本是在博同qíng,以求脱身。
想着云平昭是与沈君昊一起离开的,再加上沈君昊之前也说,沈伦要他快刀斩乱麻,尽快把事qíng了解,因此她猜想或许今日就会开堂。因为张泰已经离开,她只能让铁槐家的走一趟,让她悄悄递一句话给长顺,再由长顺转告君昊。
当然,她知道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传话给自己的父亲,可父亲与祖父一直觉得她不该管太多,偏偏她的母亲又先入为主,对白芍起了怜悯之心。她没把握说服家人,又怕迟则生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君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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