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私的。若是沈君昊没有找到那个店小二。她或许不会这么生气。但事实是,沈君昊说不定已经在怀疑了。她看洪嬷嬷的背挺得直直的,怒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母亲身边的嬷嬷,我就要敬你几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奴才。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就是你撺掇着母亲做那些事……”
云居雁刚说到这。守在门口的鞠萍说,许氏和云平昭回来了。云居雁害怕父亲知道这事后怪责母亲。惹得父母生隙。 最重要的,前世府里的人都在传是她的母亲弄得父亲没有儿子。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今日的事,心里说不定会怀疑母亲。这一世已经没了柳姨娘,有些事恐怕再无法证实。想到父母间的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她只能努力深呼吸,计划着等父亲不在的时候再与母亲好好谈谈今日的事。
大概是因为气得不轻。云居雁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无法平复qíng绪。此时,外面的丫鬟已经在对着许氏行礼了。
“囡囡,你在这边等着,是不是……”许氏的话语连同她的笑容在见到洪嬷嬷那刻戛然而止。她把目光投向女儿,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云居雁只能点头。许氏深吸一口气,转而问洪嬷嬷:“事qíng办得如何?”
“回夫人,她一连喝了两杯,不死也半条命。”
云居雁与许氏的表qíng都颇不自然。在许氏心中,女儿是纯净无暇的,她不想她沾染这些事qíng,可反过来想,沈君昊一向花名在外,她不能替女儿做所有的事。云居雁气母亲居然会有这决定。但她更气洪嬷嬷到了这个时候依然不知道错。
chūn芽站在门口,眼见着气氛一下子冷了,提醒道:“夫人,老爷还在等着。”
“对了,你父亲正等着你。”许氏笑了起来,拉着女儿的手往外走。云居雁给玉瑶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在这里看着洪嬷嬷,又命鞠萍在门口守着,只带着抚琴走了出去。chūn芽悄声与鞠萍说了两句,跟上了许氏的脚步。
正屋之中,云平昭正拿着云居雁上次画的追月壶。见女儿进来,高兴地说:“居雁,程大说,他虽没有信心把壶做得与你画的一模一样,但他答应试一试。我看着,大半应该是能成的。”
云居雁点头,勉qiáng笑了笑,说道:“这事母亲刚与我说了,只是不知道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她希望自己能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但演技到底还是差了点。
“怎么了?”云平昭回头去看许氏。
“没事。”许氏急忙摇头,转而问云居雁:“对了囡囡,你是怎么想到用竹篾的?你是没看到,程大一听你父亲说这话,一脸的惊喜。”
“程大老爷没想到,估计是因为他家没有玩泥巴的小丫鬟。”云居雁刻意说着玩笑话,又转头对云平昭正色说:“父亲,您没对他说,这是我对你说的吧?”
“你父亲没说是你想到的。其实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母亲。”云居雁挽了许氏的手,撅着嘴说:“您又不是不知道,祖父一直希望我能稳重些……”
“你祖父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云平昭沉声打断了云居雁。按着女儿的要求,他对程大说,方法是他想到的。在程大惊喜、敬仰的目光中,他只觉得坐立难安,于心有愧。他不喜欢这样的弄虚作假。
“父亲,我不过是开玩笑。再说,我也知道世上最疼我的就是祖父、您和母亲。你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心中明白的。”她轻轻握了母亲的手,又对云平昭说:“父亲,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程大真能做出这只追月壶,不如我们让他多做一些,在这里卖……或者索xing在京城开个铺子。我想只要做得好看,一定会有人买的。”
一听这话,云平昭心中一动,续而又摇头。以前他不是没尝试过做生意,结果没一次成功的。再说假程大的事,连女儿都会分好人坏人,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居然识人不清。“阳羡与这里路途遥远,这些又都是易碎的东西。”他找理由否决。
云居雁知道事qíng不急于一时,笑着说自己不懂这些,只是异想天开罢了。不过云平昭到底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低头反复看着图纸。没有男人愿意一辈子一事无成的。可是如果他真的做了,最后又失败了,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许氏记挂着洪嬷嬷那边,借口安排午膳,带着云居雁出了正屋。才刚走到廊下,许氏迫不及待地说:“囡囡,母亲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qíng是时候应该知道了。”
“母亲,这些事等下午父亲不在的时候再说吧。”云居雁一边说,一边暗示xing地回头看了一眼。许氏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想丈夫知道这些,自去处理家里的琐事。
云居雁回到了之前的房间。洪嬷嬷见许氏没有随着云居雁一起回来,垂下了眼睑,心中不禁有些小想法。
她自认受了已故的启昌侯夫人的遗命,尽心尽力为许氏办事,她问心无愧。再说,这么多年以来,那些得罪人的事,落不了好的事,哪一件不是她替主子办的?主子有烦心事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她出谋划策?看看主子身边的人,哪一个似她这么忠心,终身不嫁服侍主子?如今,她不顾危险,刚办成了这么大一桩事,才一回头,居然被年仅十五岁的小主子教训。这叫她如何能心平?
经过之前那么一打岔,云居雁已不似一开始那么生气了。见洪嬷嬷脸上似有隐约的愤懑,她更加确信此人再留不得,否则将来指不定还会挑唆她母亲做什么事。只不过,就算要遣她去养老,也要做得漂亮些,毕竟chūn芽之前就暗示过,她为许氏做过不少事,也意味着知道很多内qíng。若是她心有不甘,捅出点什么事,恐怕难以收拾。
云居雁正思量间,锦绣匆匆而来。征得云居雁的同意,她对着主子耳语了几句。她的话未完,云居雁的目光紧盯着青石地砖,嘴唇抿成了一直线。
第202章 顶罪(三更)
云居雁没料到沈君昊居然认定是她指使下人给于翩翩下药,令其不育。他让人转述给她的话,看似在告诉她,他会为她善后,实则却是在警告她。
突然间,云居雁很想知道,如果他记得前世,如果他知道他们曾过了五年相依相偎的日子,他会不会不由分说就认定她是幕后主使。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因为他早已不再是他了。
有时候伤口痛得久了,人就会变得麻木。云居雁发现自己就是这种的状态。她曾经拼命想靠近他,努力想让他看到自己。曾经她费尽心机只想见他一面,重温相互扶持的温暖。可一次又一次的事实告诉她,那五年已经一去不回头。他不再是她的jīng神支柱。他们只是被一桩婚约绑在一起的男女。他们之间唯一剩下的关系只有“合作”。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躺在病chuáng上的那个人,或许她会在自己疲累到极点的时候透过他,回忆他的影子,但终究她必须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坚qiáng地走下去。她唯一就能做的就是努力活着,更好地活着。
她望着屋外的蓝天白云静静思量着。
应该怎么办?她问着自己。
“告诉他事qíng与我无关吗?可万一他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牵出母亲?”
云居雁轻轻摇头。
“或者索xing认下这事,反正他早已认定我是恶毒不择手段之人,多这一桩又何妨?”
做出了这个决定,云居雁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放下了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大石。
同一时间,官驿的房间内。沈君昊坐立难安。他让长顺亲自传话给张泰,命他一定要等到了云居雁的回复再回来。他告诉自己。只要她说她只是一时冲动,只要她说她并没有害人之心,他就原谅她。他觉得自己给她机会认错,已经十分宽宏大量了。
沈子寒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房间内走了几圈的沈君昊,低头对着桌上的棋盘。他不相信云居雁会命人给于翩翩下药,但张泰的出现至少证明她是知qíng的。如果说这桩事qíng云居雁有错,那么最错的应该是沈君昊。是他不顾他的阻拦,执意让于翩翩在官驿住下。是他带着于翩翩在永州城招摇,这就难怪未婚妻会生气。
“你到底在等什么?”沈子寒再次扫了一眼沈君昊。抱怨道:“晃得我头都晕了。”
“我能等什么?我当然没在等什么!”沈君昊气呼呼地在他面前坐下,“你不是说今天就走吗?那你还有功夫自己跟自己下棋?”
“我晚一些就走。”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棋子,思绪却在一瞬间飞离了棋盘。他本来打算午饭后就走的,但云平昭约了他下午喝茶。他猜不出他郑重其事送了帖子给自己。是否有重要的事。
沈君昊又忍不住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口。回头看着坐在桌前低头沉吟的人。他知道沈子寒对于他决定替于翩翩赎身很是不满。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决口未提此事。这与他在知府衙门前刻意不看云居雁一眼是同一个原因。不过沈君昊也清楚地知道,若不是为了她。沈子寒绝不会冒着危险,亲自下场生擒祝洵文。
“蹭蹭蹭!”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君昊qíng不自禁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长顺被开门声吓了一跳,赶忙走过来说道:“公子,云姑娘说……”此刻他才看到房内的沈子寒。
沈君昊自是没打算让长顺在沈子寒面前转述云居雁的话。但他若拉着长顺去别处说,又显得太刻意了。瞬间的犹疑中。沈子寒已经站起了身,说他约了人饮茶,时辰差不多了。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沈君昊心中有股莫名的烦躁。
此刻长顺比沈君昊更加焦急,甚至可以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他怕自己说出云居雁的原话,自家主子会气得跳脚,甚至跑去云家质问她。
“公子……”长顺小心翼翼地笑了笑。
“她怎么说?”沈君昊一边说,一边往屋子内走。他在桌前站定,看着沈子寒留下的残局。
“那个……”长顺挠了挠头,婉转地措词:“云姑娘让小的提醒公子,官驿除了传递军qíng,只为赴任或回京述职的官员及家属提供方便。眼下很多事qíng未明,公子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才好。”
云居雁说这话只是善意的提醒,可这些话经过几个人的转述,传至沈君昊耳中分明是她在质问他:“你是去赴任,还是回京述职?于翩翩是你的家属吗?你们有资格住官驿吗?”他的表qíng瞬间就有几分难看。“她还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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