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母亲刚才就说了,你是主,她是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云居雁一边说,一边示意云雨桐与她一起扶起云惜柔。看时间,她估计云平昭快回府了。她恍然想到,云惜柔把他们全都挡在这,是为了方便简姨娘去哭诉。因此她又对许氏说:“母亲,待我和三妹帮六妹洗了脸,梳了头,再去芷槐院向您禀明内qíng。”
“也好。”许氏点头。她不耐烦看云惜柔哭哭啼啼的脸,带着云堇走了,只说一定会好好惩治恶奴。
芷槐院的院门外,简氏躲在转角处等着。她看到洪嬷嬷被带入了院门,她在等云平昭出现。不多会儿,许氏亦回了芷槐院。她想了想,咬咬牙,往二门而去。除非云平昭从仆人走的后门入府,否则二门是他回芷槐院的必经之路。
云居雁当然也知道这点。她把云惜柔jiāo给丫鬟之后,马上命人去查看简氏是否在自己的房内。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直接去了二门口,就见简氏坐在离二门不远的一个石凳上探头张望。她专注得连云居雁靠近都没有发现。
“简姨娘,你膝盖的伤可好些了?”云居雁似笑非笑地问。
简氏被她吓了一大跳,急急起身,受伤的膝盖撞在了石凳上,痛得她呲牙咧嘴,但她只能忍着痛向云居雁行礼,低头答道:“多谢大姑娘挂心,婢妾已无大碍。”
“再怎么说你都跪了好几个时辰,若是落下病根就糟糕了。”说着她看到云平昭正跨入二门,遂压低声音对简氏说:“就算让你等到父亲又如何,父亲会相信你的话吗?我劝你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省得累人累及,耽误了六妹。”
云居雁的话戳中了简氏最伤的痛处,最深的担忧,她的脸颊瞬时失去了血色,眼睁睁看着云平昭走在不远处的回廊上。
“玉瑶,替我送简姨娘回房。告诉她的丫鬟,好生伺候着,别再让姨娘身上带着伤,却还要四处乱走。”言罢,当着简氏的面,正大光明地走向云平昭。
云平昭看到女儿略感惊讶。自上午出门之后,他一直在城内的瓷器店。从几家老板口中得知,吕师傅原本在景~德~镇也算小有名气,后来因为得罪了权贵,这才灰溜溜地回了家乡。别说永州城,就算是整个京畿路,吕师傅的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当然,这个一等一是指他双手健全的时候。
虽然云居雁说过,吕师傅是张铁槐的远房亲戚,但云平昭还是再次确认:“居雁,那位吕师傅,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个人的?”
“吕师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云居雁假装糊涂,只说自己急着想知道追月壶能不能做成,所以想找懂行的人问问。
云平昭总觉得女儿对紫砂壶的事太过热心,好似隐瞒着什么内qíng,但他又说不上是什么。云居雁记挂着许氏那边,压低声音对云平昭说:“父亲,女儿特意在这里等您,因为有事与您说。”
第215章 应对(二更)
父女俩在回廊下一边走,一边说。在云平昭跨入芷槐院之前,云居雁已经告诉他,洪嬷嬷因为于翩翩的事挨了许氏的责罚,便想将功赎罪。她自以为简氏诬陷许氏罚她下跪,一定另有内qíng,所以私自去查探,让云惜柔觉得受了侮rǔ,大哭了一场。
云平昭本就厌恶洪嬷嬷。听到这些话,不禁在心中埋怨许氏没有早些把人撵出去,让她又生出了事端。
云居雁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她急忙补充:“父亲,母亲一向最念旧qíng,而且她当着家,就算是处罚普通的奴婢,也要有理有据的,只有这样别人才能服她。再说,据我说知,其实母亲已经准备把她送去庄子养老了。可谁也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她再次惹出了事端。”她停顿了一下,恳求道:“父亲,这个时候母亲才是最难过的,她刚刚还对女儿说,是她管理无方,才会酿出这一桩桩的事端。所以父亲,待会儿您可千万要劝着点母亲。自沈公子一声不吭离开永州后,母亲一直生活在自责中,恨不得亲自去沈家道歉。”
许氏想把洪嬷嬷送走的事,云平昭一早就听许氏说过。相比于翩翩之事对云居雁的伤害,云惜柔受了点气,哭一场,根本算不得什么。因此,云平昭对云居雁说:“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劝着你母亲的。”
云居雁高高兴兴地屈膝谢过,担忧地往芷槐院内望了一眼,说道:“也不知道六妹现在怎么样了。刚刚我和三妹劝了她大半天,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万一她认定是母亲授意洪嬷嬷那么做的……这事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云平昭打发走云居雁。独自跨入了芷槐院。云居雁不敢走远,就在芷槐院外的凉亭内等着。她怕简氏会选择孤注一掷。再次折回来。
芷槐院内,云平昭一眼就看到洪嬷嬷跪在正屋外,双手已经绑了起来。他冷冷哼了一声,推开了房门。
洪嬷嬷不敢抬头看他,但她听到了那声冷哼,整颗心凉了半截。就在刚才,许氏告诉她,今日她恐怕保不住她了,只能暂时送她去庄子。言里言外的意思很明确。她虽感激她做的一切,但云平昭才是一家之主。
洪嬷嬷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暂时”恐怕就意味着在庄子里养老。她甘心吗?谋划了一辈子。尽心尽责地办了一辈子的差。难道就是为了在偏远破旧的地方孤零零残度余生?可不甘心又如何?说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吗?
屋子内,云惜柔战战兢兢地坐在小杌子上,低头默默抹着眼泪。许氏已经说了大半宿的话。向她承诺明日就把洪嬷嬷撵出去,也说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云家的六姑娘等等。可无论她说什么,云惜柔都一声不吭,只是坐在那里哭。若不是云居雁的叮咛,这会儿许氏早就不耐烦地把她赶出去了。
看到云平昭进屋,云惜柔急忙上前行礼。眼泪也掉得更凶了。见云平昭身后并没其他人,她忍不住失望。衣袖中。她的右手紧紧握拳,拇指用力捏着食指。她知道,一定是云居雁拦下了简姨娘。她不会让她事事顺意的。
许氏知道,事qíng正在按着云居雁的预想发展着。她起身服侍云平昭坐下,急巴巴地表态:“我明日就命人把她送去庄子。”
有了云居雁的那番话,云平昭看着许氏的急切,更加觉得她是真心知道错了。因此他对着云惜柔说:“你也不要难过了。你母亲都说了,明日就把人送走。”
“父亲,我……”云惜柔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许氏,yù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云平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想再见见吕师傅,也想把张铁槐叫过来问问。女人间这些谁吃亏,谁占便宜的芝麻小事,他根本不想管。
云惜柔当然感觉到了父亲的qíng绪变化。她认定是云居雁说了什么,才让云平昭有这样的态度。她心中更是愤怒,但只能努力压抑着,再次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许氏。
许氏被她看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qiáng压下怒气,沉着脸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父亲,母亲。”云惜柔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下面这些话我本是不该说的……”
许氏很想说:你既然知道不该说,就别说了。最终还是忍下了,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云惜柔第三次朝许氏看去。这一次不同于前两次。之前她想激怒她,更是为了让云平昭觉得,她很怕嫡母。而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奇怪,奇怪许氏居然能压住自己的脾气。她不知道的,若是其他人说的话,哪怕是启昌侯府的老侯爷,许氏都未必会听,但因为“不能生气”四个字是女儿说的,又说得那么严重,为了女儿的将来,她作为母亲,怎么着都会忍住脾气的。
许氏触及云惜柔的目光,转头看向云平昭,摆出嫡母的样子,正色说:“我和你父亲都是开明的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是。”云惜柔柔顺地点头,低声说:“女儿今日听说,简姨娘昨日误会了母亲的意思,在这里跪了大半天,全是因为洪嬷嬷……她……”她一脸为难,咬了咬嘴唇,用更低的声音说:“女儿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洪嬷嬷欺人太甚,才会这么难受的。”
本来许氏就是嫡母,派个嬷嬷去“服侍”庶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哭闹就是她不对,是她不识大体,不敬长辈。因此此刻的云惜柔在向云平昭解释,她不是不服许氏的管教,而是从简姨娘下跪开始,一切全是因为洪嬷嬷。至于洪嬷嬷是不是受许氏教唆,只要许氏一反驳她的话,就是她心虚的表现。
可惜,许氏并没反驳,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云平昭说:“原来她是因为见到了洪嬷嬷,心中害怕,这才偷偷跪在这里的。”她再次叹了一口气,用懊恼的语气说:“我怎么都没想到,洪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次居然自作主张,根本不与我说一声。其实我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让这事发生,让老爷心烦的。”
云惜柔见许氏这样的态度,自知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想着自己反正还有后招,因此只是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表示了自己的后悔、懊恼之后,她便离开了。
许氏见云惜柔无功而回,很是高兴,没有细思她的话,反倒是云平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昨天,他亲眼看到简氏在看云惜柔的眼色行事,而今日,云居雁告诉他,洪嬷嬷是因为简氏的下跪才去监视她的,可一转身,云惜柔又说,是因为洪嬷嬷的监视,简氏才吓得下跪的。
既然许氏没有觉得云惜柔的话有不对的地方,云平昭相信,妻子对这件事是毫不知qíng的。严格说来,云居雁在这事上根本不算当事人,也没有说谎的必要,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
云平昭不想相信是小女儿在搞鬼。他可以向洪嬷嬷求证,她到底是何时开始监视的,但他对这人实在厌恶极了,又觉得事qíng过去就算了,便咽下了疑惑,对着许氏说:“那个叫张铁槐的,你使个人把他叫去书房,我有话问他。”
“老爷,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人?”许氏问得为难。一早上,张铁槐就去了京城,这会儿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如何能去书房见云平昭。
“怎么了?他出去办事了?”云平昭直觉地想到是不是云居雁又有事瞒着他。
许氏并不知道张铁槐是去给沈君昊送信的。她按着云居雁告诉她的,对着丈夫说:“老爷,是我把他派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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