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唯唯地应了,心中依旧万分担心。她知道梦境都是假的,但昨天下午那个梦……如果洪嬷嬷真有什么证据,如果那些证据落在了云惜柔或者其他人手上……
她害怕,害怕父母终究会像前世那般决裂,害怕看到母亲躺在chuáng上奄奄一息。一直以来她都很努力,很努力地想纠正前世的错误,很努力地想让身边的人幸福。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到头来总是有一股深深的无奈把她紧紧攫住。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一个无形的敌人,总是能预料到她下一步的举动。
早饭过后,趁着云平昭去见吕师傅,云居雁来到许氏身边。虽然鞠萍说,洪嬷嬷的房间不像有人进去过,但恐惧还是让云居雁神qíng憔悴。
“囡囡,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神不守舍的。”许氏看着心疼。
“母亲。”云居雁紧紧抓住许氏的手,示意四周的丫鬟全部退下,看着许氏的眼睛问:“母亲,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你让洪嬷嬷做过多少事?”
“她都已经死了……”
“正因为死了才可怕!”云居雁的声音万分凝重,用更低的声音说:“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洪嬷嬷跟了您这么多年。一定也存了一些银子。此番送去庄子,她理应能够安享晚年的,她有什么理由寻死?”
许氏不语。
“母亲,您一定觉得钥匙在chūn芽姐姐手中,门外又有婆子守着,不会有其他内qíng。可是您忘了吗?假的程大一头撞死在县衙,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决心?白芍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敢说事qíng真的结束了?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她现在已经死了,还能如何?死无对证。”
“母亲。”云居雁重重唤了一声。“您说是死无对证,但我觉得是以死为证。万一她临死前留下些什么……”
“她不会写字。”
“那手印呢?如果她临死前摁下过血手印呢?”说到这,云居雁自己都愣住了,急忙求许氏派人去查看洪嬷嬷身上是否有伤。可惜。洪嬷嬷的尸体一早就裹上席子拉出去了。
云居雁急得团团转。坚持要许氏把那个守门的婆子叫过来问话。起初两人死都不承认自己曾睡着过。在云居雁的连环责问下,两人才说,她们吃完厨房送来的宵夜。在门口打了一个盹。随即她们连番保证,最多也就一盏茶时间。
许氏又气又恼,要把两人问责。云居雁劝了两句,又问起是谁把宵夜送到她们手中等等。一番核实下,除了两个婆子曾打过瞌睡,并无任何异常。送宵夜的小丫鬟也没有任何不妥,芷槐院亦没有陌生人进出。
许氏听完。劝云居雁不要多想。云居雁哪里听得进去,连连追问母亲到底让洪嬷嬷做过什么事,最后甚至跪下哀求。许氏无奈,这才把当年bī云平昭的通房吃堕胎药的事说了。至于其他的,多半是许氏当家之初,与二房争权的行为,又或者是她为了留住丈夫的心做的傻事。
云居雁第一次听到这些事,说不惊讶是假的,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时间惊讶了。重生之后她从没怀疑母亲曾给父亲下药,因为前世的柳姨娘曾经生下过一个男孩。可如果那孩子根本不是父亲的,只是离间父母的工具呢?
云居雁有些乱了方寸。眼下她必须想到各种可能xing,做最坏的打算。顾不得会不会伤害母女间的感qíng,她直接问许氏:“母亲,您老实告诉我,自简姨娘生下六妹,家里再没有人怀孕,是不是洪嬷嬷……”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许氏又怒又伤心。
“母亲,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您和父亲能和和睦睦过一辈子……”
“我是你的母亲,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许氏又是一声质问,接着控诉:“是,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父亲的事,但只此一件。我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知道作为主母,我应该宽容大度……”她越说越伤心,“为了那件事,我不知道后悔了多少年。也为了那件事,我一次次地想补偿……我比任何都希望长房能有儿子,我恨不得他在外面养外室……只要别让我知道,我甚至希望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儿子……”
第一次,许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也是第一次,她为了这件事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但这些确实都是她的真实想法。有时候她觉得这样的矛盾心qíng几乎把她bī疯了。
云居雁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不过她能理解母亲的心qíng。前世,她嫁给许弘文五年,她从未怀孕。她吃过各种药,拜过京城及附近的每一座庙宇,符水都不知道喝过多少。结果还是不能如愿。绝望的时候,她希望许弘文的妾室能生下儿子,可是看到许弘文和其他女儿在一起,她又难过得想死。
时过境迁。那种煎熬她再也不想经历。所以认清沈君昊不是躺在病chuáng上的那人,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或许她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毕竟她不认为自己重生一次,就能改变不孕的事实。
搂住哭泣的母亲,云居雁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喜欢孩子,但是有了现代的五年,能不能有孩子她已经看开了。直至许氏的哭泣变成低声哽咽,她才开口说道:“母亲,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只是害怕,只是慌了神。”
许氏不语。云居雁问出那个问题虽令她伤心,但现在,她的心中更多的是难堪,毕竟对方是她年仅十五岁的女儿,而她居然哭得像个孩子。
“母亲,您冷静地听我说。我相信你尊重父亲,敬爱他,您绝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但这些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这次的事,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你想说什么?”
“母亲,若是有人利用这次的事,指责是您让父亲没有子嗣,而洪嬷嬷就是证明,甚至她在自杀前留下了证据……”
“她能有什么证据?”
“我不知道。”云居雁担心地摇头,“但是洪嬷嬷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除非有我们不知道的内qíng。母亲,我隐约觉得她根本就是想用自己的死证明什么,而这件事极有可能围绕着‘子嗣’二字,因为唯有这件事才能破坏您和父亲的关系。”
许氏并不完全相信这话,但是她赌不起。这些日子她与云平昭的相处让她觉得仿佛回到了刚成亲那会儿。她想永远保有现在的生活,所以任何可能危害他们夫妻关系的事,她都要杜绝于微时。
云居雁知道母亲被自己说动了,接着建议:“母亲,我知道当年的事一直压在你心上,不如趁着洪嬷嬷自杀,您把这件事对父亲坦白了吧。这样至少能抢得先机。”
许氏沉默。她隐隐觉得丈夫知道那时候是洪嬷嬷帮她顶罪。她一直不敢求证,她没有十成的把握云平昭得知真相后会原谅自己。
云居雁明白,当一个人越是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就越会害怕失去,而越害怕就越没有勇气。“母亲,父亲若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这事,再向您求证,到时您就更加说不清了。”
“那另一件事呢?”
“那事本就子虚乌有,母亲又何必多言。”
许氏用不解地眼神看着云居雁。云居雁遂告诉许氏,只要她在什么都没发生时就对云平昭说,当年她让洪嬷嬷给通房喝堕胎药是此生做的最错的事,她因此一直备受良心的折磨,在洪嬷嬷死后,更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在云居雁看来,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办法。只有这样,当别人用“确凿”的证据往母亲身上泼脏水的时候,父亲才会选择相信母亲。
许氏没有立时答应,只说自己要仔细想想,让云居雁先回去。
云居雁想再劝上几句,但想到这毕竟是父母间的事,再说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洪嬷嬷一定留下什么证据了。若是母亲坚持要瞒着父亲,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似风平làng静的一晚过后,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大早,云居雁正在洗漱,鞠萍进屋说,三更的时候,云平昭和许氏房内的灯亮了,但不许丫鬟进去伺候。半个时辰后,云平昭去了书房。chūn芽听到房内有哭声,本来想派小丫鬟过来请云居雁的,可云平昭又回了房间,很快房内的灯就灭了。
听这话,云居雁知道勉qiáng算是过了一关了。但这事会不会在云平昭心中留下疙瘩,她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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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于翩翩那件事居雁太委屈了。我想说,事实总会大白于天下了的。有关真相如何揭出的两个线索一开始就埋下了。不过要到成亲之后才能抖落出这件事。其他的事也是,居雁所受的委屈和冤qíng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第218章 险胜(上)
云居雁不知道自己劝母亲向父亲坦白是对是错。在芷槐院向父母请安时,她暗暗观察着他们。除了许氏的jīng神有些差,两人的神色与往日无异。看到云惜柔的目光多次朝云平昭瞟去,云居雁更是忐忑。她甚至觉得洪嬷嬷之死是云惜柔故弄玄虚,为的是让她自乱阵脚。
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云平昭带着所有人去泰清居向云辅请安。因为云平毅、云平阳两家都不在,云堇代他们磕了头。众人说着吉祥话,又闲聊了几句,云辅照例问了晚膳和赏月的安排,一切都显得平淡而宁静,没有任何异常。
从泰清居出来,云居雁多次想找许氏单独说话,奈何许氏不是在安排家里的事,就是有仆妇在禀事,再不然就是云平昭也在。云居雁只能按下焦急,回了自己的住处。
午膳过后,锦绣告诉云居雁,据张泰所知,云平昭想把吕师傅留下,被婉拒了,理由是他的手已经废了。云居雁这才想起,昨日吕师傅父女是一起进府的。她本想亲自见见吕师傅的女儿,又怕自己的行为反而会把他们吓到。抚琴见状,自告奋勇地说,她愿意代替云居雁去给她送些糕点。
自上次受罚之后,抚琴一直很积极,凡事比以前更主动,抢着做这做那。云居雁自不想打击她的积极xing,自然是同意了,接着又命锦绣去告诉张泰,如果可以,去探一探吕师傅的意思。
两人走后,鞠萍进屋说,云平昭和许氏是一起用的午膳。以chūn芽的观察,云平昭并没任何不同于以往的表现。反倒是许氏,几次yù言又止。
云居雁虽经历过三世。但除了与许弘文那场虚qíng假意的婚姻,她并没有任何与男人生活的经验,听到鞠萍这么说,更是忧心,急问:“是不是父亲故意不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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