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看还是这件绛红的好看。”云居雁拿过一旁的一套罗裙,在身上比划着。她故作轻松的语气打散了空气中的凝重。“或者,您觉得藕色更好看?”她又拿起了另外一件。
成衣铺子外的街道上,沈君昊朝许氏和云居雁望了一眼,转头进了茗香居。她虽带着面幕,但他仿佛能看到她得意的笑脸。
昨日。自长顺从张泰那回来。他就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哪怕一句“我们不能见面”也是好的。可她就那样悄无声息,仿佛压根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害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想gān嘛,在街上溜达了大半日。正当他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就看到云家的马车停在了茗香居门口。很快,他看到了她。用他的话,她虽戴着面幕。但她穿得那么显眼,他想不看到她都难。
上了茶楼,知道云平昭正在等人,他没去打招呼,只是要了一间临窗的雅间。他很清楚,她的父母都在。他没有机会与她单独说话,所以他在这里等着只会徒劳无功。他拿出玉石,看了看,攥在掌心。第一次,他发现送人东西居然也这么艰难。
云居雁浑然不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待许氏把衣服选得差不多了,又拉着她去了隔壁的绸缎铺子。说起来,许氏和云居雁都是用惯了好东西的,哪里看得上街上卖的这些普通货色。许氏如此兴致勃勃,不过是因为女儿要出嫁了,她总觉得东西准备的不够齐全,想要多买一些。
云居雁实在没耐心一匹布一匹布地选,看到一旁有一家乐器铺子,她想到了吕姑娘,于是想去看看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埙,便求着许氏带她过去。
许氏自己也想买一把小巧的琴,可以与丈夫在花房赏花弹琴,也就答应了。两人跨入乐器铺子,却见陆航与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正说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拿着一支玉箫。
陆航看到她们,急忙上前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姑母,大表妹”。云居雁向他回了礼。想到抚琴说过,陆氏曾经想撮合她和陆航,她就想暗示母亲离开。不料许氏已经与陆航说起了话。她从陆航的话语中知道,他与几位同窗知道这里的老板找到了一支上好的玉箫,因此赶过来看看是否值得买回去。
关于玉箫,他们几人有的说好,也有人说普通,母女俩进门的时候,一群人正在争论此事。想到云居雁也是chuī箫高手,陆航从同窗手中拿过玉箫送至云居雁面前,张口就问:“大表妹,你看这支箫如何?”
许氏见陆航行事鲁莽,不由地皱眉,但想到陆氏说陆航就是个音痴,只要碰上与音律有关的事,他就什么都忘了,也就释怀了。再看他的痴迷与丈夫看着兰花的神色相同,又多了几分好感。看女儿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主动拿过玉箫看了两眼,笑道:“我不懂箫,光看玉的成色倒是不错。”
陆航的几个同窗知道许氏的身份,原本都是一脸紧张地肃立。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听许氏称赞玉箫的质地,其中二人便向同伴使眼色,仿佛在说:“还是我的眼光比你好。”
掌柜的一见这qíng景,忙上前赞自己的东西好。有两人蠢蠢yù动,似乎想把玉箫买下。
云居雁生怕别人因为母亲的话上了当,只能对陆航说:“表哥,你以前说过,无论是竹箫还是玉箫,最重要的还是音色与音域。有时候朴实无华,反倒能让人眼前一亮。”
闻言,陆航不由地一怔。他想到了那支凤箫。再想想当日云居雁chuī奏的箫声满含哀怨缠绵,更是呆住了。回忆当日,她在花房之中哭得几乎昏厥,一定是有着万分的委屈与伤心。陆航一时间忘了他们正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由自主地望着洁白的面幕。
其余几人早就听闻过云居雁的美貌,又知她通音律善绘画。今日虽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她窈窕的身形,面幕之下若隐若现的轮廓,再加上软糯中带点清脆的嗓音,更是让人遐思。
许氏看几人的反应,心中暗暗后悔。女儿即将成亲,他们根本就不该带她出门。她寻了一个理由,匆匆带着云居雁走出了乐器铺子,往茗香居而去。
陆航直至云居雁转身离去,才回过神。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下意识想追上去解释。急走了几步,他终究还是在大门口止了步,只是目送着云居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这位云家大姑娘果真名不虚传,不止人美,声音也好听,可惜不能一睹芳容……”
“陆航兄,你们不是正京城合奏过一曲吗?听说连蒋世子都为之惊叹。”
……
众人低低的议论声中,陆航正色说:“你们可别像那些无知妇孺一样,听风就是雨,更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胡说,她不止是在下的表妹,更是启昌老侯爷的外孙女,很快就会成为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媳。”陆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怅然,也不知道是提醒自己,还是警告其他人。
“陆航兄,莫非你……”
陆航瞥了那人一眼,肃然地说:“她与沈公子是指腹为婚,连皇后娘娘都赞他们是‘佳偶天成’。”说着,他眼睛的余光不由自主地往门外飘去。人人都只看到她的美丽,她的耀眼,她的幸运,但是那样的箫声,那止也止不住的眼泪,都说明光环之下的她,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一次听到她的箫声,他想用自己的箫声带着她走出悲愤愁怨,但他终究没能做到,就像她注定是沈家的媳妇,是那位放làng不羁的沈大公子的妻子。而她与他只能是陌生人,就算偶遇了,也只能擦肩而过。
不远处的茶楼上,沈君昊看着云居雁母女走出成衣铺子,又走进绸缎庄,接着跨入了乐器铺子。他清楚地看到她们前脚走出铺子,陆航后脚追了出来。虽然他止住了脚步,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追逐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他却依旧不肯收回目光。
他当然知道陆航是谁,他也记得当日在寿安寺内,他和云凌菲是那么急切地想保护她;他更记得京城之内,是他和云居雁在蒋明轩面前合奏。他还知道,云辅的寿宴上,他和沈子寒一样,刻意不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该死的女人!”沈君昊一声低咒。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只是觉得很生气,很生气,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而他却无能为力。一如五年前的启昌侯府,他看到她受伤了。他想去救她,却被沈子寒抢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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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沈君昊那块石头会有机会送给云居雁吗?怎么送?
第244章 合作(二更)
云居雁与许氏走入茶楼,刚在云平昭安排的雅间坐下,就听隔壁传来了说话声。
程大没料到云平昭居然比自己来得早,连连向他道歉。云平昭为了妻女才故意早到,因此并不介意自己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依次落座,程大暗暗观察着云平昭的神色,思量着对方何以早到。茶博士为两人添了茶便退了出去,云程两家的下人同样走出了房间,守在门外。
程大并没有与云平昭兜圈子,略略寒暄了两句,开门见山地说:“云老爷,在下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您上次说的那两个条件,我考虑良久。您说得不无道理,但在下要维持一个窑炉并不容易,很多人都是靠着它吃饭的,若是像您说的,每一套茶具最多只能烧制五十套,那……还请您体谅在下的难处。”
云居雁在隔壁听得分明。她知道,窑炉若是频繁地生火,关火,成本会提高不少。不过若是紫砂壶能像后世那样卖出天价,这点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继续侧耳倾听。
云平昭早已料到程大会如是说,笑着回道:“我一心只想做出完美无暇的阳羡壶,难得程大老爷与我志趣相投,有共同的想法。我本是读书人,其他的都不懂。上次与你说的,一套茶具一年最多只能做五十套,只是因为我不想自己的心血被不懂的人糟蹋。这点我甚为坚持。至于如何烧制等等具体事宜,全赖你cao心,在下绝不会gān涉。”言下之意程大的窑炉同时可以用作他途。
程大要的就是这句话。虽说他十分看好追月壶,可他知道追月壶是云居雁所画,云平昭的后续设计如何,他并无十分的信心。如果他因此要求划一个专窑给他专用。那他可亏大了。
不过他也从云平昭的只字片语中听出,他对制陶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并非只停留在理想化状态。这么短的时间他能了解这么多内qíng,显然他的身后有一位技艺jīng湛,经验丰富的大师。这让他多了几分信心。
至于云平昭提出的合作方案,他虽闻所未闻,可考虑到他们毕竟是52书库,不愿抛头露面涉足生意场。他是能够理解的。这几天与手下们的反复磋商中,大家都觉得,既然他们已经下决定发扬家乡的阳羡壶,那么与云平昭的合作即便走到了最坏的结局,对他们亦无大的损失。
房间内,云平昭和程大就可能出现的“盗版问题”商议了半个多时辰,又讨论了多项细节。最后决定由程大糙拟合约。jiāo由云平昭过目。待合约签订之后,程大会即刻回阳羡为追月壶的烧制展开前期工作,而云平昭这方面,待云居雁出嫁之后,他或者会派管事,或者会亲自去一趟阳羡,完善追月壶的各项细节设计。若有工艺上的困难。他们就在现场解决。
云居雁一直很专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他对程大心存疑虑,但一个多时辰的谈话,他听得出程大虽很想促成这次的合作。但他也并没因此处处迁就云平昭,反倒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不过程大最后的一句话引起了云居雁的警惕。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他不能把资金全部投在紫砂壶的生意上,若有需要的时候,他会找其他人注资。
云平昭立时就答应了,再次重申除了设计款式。其他的全权jiāo由程大负责。
这一刻,云居雁立马想到,张铁槐在京城外看到的陌生人,很可能是与程大谈注资的。但注资本来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那人却鬼鬼祟祟的。如果前世的那位紫砂壶大老板也想分一杯羹,确有可能使用这样的合作方式。她很想让小二递一张纸条进去,让云平昭问问程大是否有人已经有注资的意愿,但她这么做不但可能让父亲心生不悦,更有打糙惊蛇的危险。
想着前世的那位神秘老板若只是生意人,那么多一人合作,并无害处。如果那人与近期发生的种种事端存在某种联系,待将来真的合作了,他们反而更有机会揪出他的本尊。
考虑到这些,云居雁作罢了之前的想法,转而与许氏说起了闲话。许氏看她此时才稍稍安心,不由地劝说:“我知道你喜欢那只追月壶,但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你父亲虽不介意,但将来你去了沈家,切不可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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