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你舅父会对我说什么……莫不是习嬷嬷……”
“母亲。”云居雁提醒,“刚才鞠萍姐姐也说了,习嬷嬷只去了一趟青杏那边。”
许氏点头,心中亦明白兄长绝不会听了女儿的话诓骗她。
“母亲,如果没有鞠萍姐姐的话,您可能会觉得是女儿让习嬷嬷对舅父说了什么。”云居雁停顿了一下,很缓很慢地说:“您有没有觉得,习嬷嬷做的事就好像表哥说的话……”她再次放慢了语速,“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可我们偏偏就那么认为了。”
许氏不语。如果真像女儿说的这样,那就是她被许弘文哄骗了。可他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云居雁看许氏的表qíng就知道她的疑惑。可她不能直接告诉母亲,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许弘文想娶她,想把她作为往上爬的跳板。在众人眼中,许弘文若存了这样的心思,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她的母亲不会相信他这么没自知之明。
此时,许氏的心qíng更是烦乱。许弘文的话或许误导了她,但丈夫的话一定没错,沈君昊在永州拈花惹糙是事实。可转念再想想,如今女儿已是不得不嫁,她想再多也是枉然。“行了,你先回去吧。以后不要让身边的人四处乱走。”许氏示意云居雁退下。
“母亲,女儿还是一事相求。”云居雁一边说,一边往门外瞥了一眼,见鞠萍在外徘徊,她回头对许氏说:“玉瑶、玉锁在屋里整理东西,弄得乱糟糟的,所以女儿想去祖母的诵经阁住上两日。”
“你想去诵经阁?”许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住在诵经阁就等于把自己囚禁在云辅的眼皮子底下。
云居雁郑重地点点头,笑道:“女儿只是觉得那里清净。再有,女儿住得离祖父近些,说不定祖父就不生女儿的气了。”
话刚说到这,鞠萍在外面敲门。得到许可后,她低头走了进来,恭立在许氏面前。“夫人,奴婢有事禀告。”她对着许氏看了看云居雁。
云居雁知道,这是暗示让她出去。她索xing抢先开口:“鞠萍姐姐,你可是要说huáng姨娘给我送鞋袜的事?”
“她去找你了?”许氏问云居雁。
“夫人,是奴婢在院子门口接了东西。不过huáng姨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说了什么?”
“她说……”鞠萍再次看了一眼云居雁,吞吞吐吐地开口:“她说,早上的时候,表少爷看姑娘的眼神……有些奇怪……”
“什么!”许氏立马沉下了脸,“她是什么东西,居然说这话!”
面对许氏的怒火,鞠萍已经跪在了地上,用颤音解释道:“听她的意思……好似想提醒姑娘……”
“提醒!”许氏冷笑,“她巴不得……”
“母亲。”云居雁挨到母亲身边,轻声劝道:“有什么话,让鞠萍姐姐把她叫来问清楚就是了,您何必动怒呢。”
“对,你去把她给我叫来!”许氏吩咐鞠萍,转而又对云居雁说:“母亲绝不会让人说你一句不是的。”
云居雁笑了笑,待鞠萍关上门,她说道:“母亲,huáng姨娘既然借着送东西来找我,想来真是想提醒我。再说,再说——”她压低了声音,不悦地说:“其实早上表哥那么看我,确实让人不舒服。”
“你想暗示什么?我们母女俩一向有话直说的。”
云居雁急忙半跪在许氏膝边,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说:“女儿只是怕,有些话我即便说出来了,您也不会相信。就像上次,我说我好像看到表哥与二妹在一起,您说那可能只是一个丫鬟。”
“你自己也说只是‘好像’。”
“可是有些事,只要一个‘好像’就够了。还有,二妹那么想当侯爷夫人,您就不怕她不惜一切算计我?”云居雁紧张地抓住许氏的衣袖,“上次她就差点让祖父相信,是我设计陷害她,甚至还把我撞入水中。”
许氏看女儿一副可怜兮兮,担心害怕的样子,顿时满心怜惜。她握住女儿的手,安慰道:“囡囡别怕,若是有人想害你,母亲一定和他拼命。”
“我知道,只有母亲对我最好。”云居雁起身,一下子抱住许氏,鼻子酸酸的。无论是哪一世,母亲都是对她最好的。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她幸福,决不能让这么美丽的容颜枯萎,凋零。
短短十几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担心、失望、伤心、生气、愤怒,许氏所有的qíng绪在女儿的拥抱中消逝。她拍着她的背,笑道:“怎么还像孩子似的,看看,把我的衣裳都弄皱了。”
“皱了就做新的,女儿亲手给您做。”云居雁悄悄吸了吸鼻子,压下眼眶中的泪水。
“你做?恐怕我等到冬天也穿不上这件衣裳。”
……
huáng姨娘随着鞠萍走近屋子,就听到许氏与云居雁亲亲热热说话的声音。她暗暗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选错。
白天的时候,很多人找过她,其中玉锁说得最少,仅仅一句:很多事qíng,你们想得再多,谋划得再久,到了夫人那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qíng。
第49章 自囚(下)
见huáng姨娘及鞠萍进屋,云居雁与许氏止了话题。
“夫人。”huáng姨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并不看云居雁一眼,只是懊恼地说:“是卑妾多嘴,卑妾知错了。”
许氏冷着脸“哼”了一声。鞠萍识趣地退下了,关上门,在屋外守着。“你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何还要多嘴?”许氏冷冷地问。
“夫人,卑妾只是担心,担心……”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许氏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卑妾只是担心别有用心的人……嫉妒姑娘觅得良缘……”
许氏第一反应便是二房。她沉下脸呵斥:“你不要在这信口雌huáng!”
“夫人,卑妾不敢。”huáng姨娘跪趴在青石地板上,用低沉而肯定地语气描述:“今天下午,卑妾在园子里听到两个丫鬟说,表少爷不在书院念书,却经常往夫人这边跑……想到早上表少爷就那样直盯着姑娘瞧……”
“岂有此理!”许氏勃然大怒,大声喝问:“你可认得是哪两个丫鬟?”
“夫人恕罪,那两人躲在假山后,待卑妾想走过去瞧清楚,已经不见人影了。”
“我看分明是你胡说八道。”
huáng姨娘的身体伏得更低了,哀声说:“夫人,卑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说事,卑妾也是因为没看清是谁,这才不敢禀了夫人,只想悄悄提醒大姑娘。”
许氏心中已经认定那两个丫鬟是二房。若是其他的事,以她的脾气,非追问到底不可,可这事毕竟关系到女儿的名声,若真的闹将开来,只会对女儿不利。
云居雁原本只是想利用huáng姨娘的嘴说出早上的事,让母亲更加怀疑许弘文。她不知道huáng姨娘口中的“两个丫鬟”是确有其事,还是她用来表忠心的谎话。眼下,她最不希望的便是打糙惊蛇,遂轻轻拉了拉许氏的衣角,朝着huáng姨娘努了努嘴。
许氏想想,这事虽不能闹大,但她可以将计就计,便对着huáng姨娘说:“你没见到人,但总认得声音是哪房,哪个院子的。你这就随我去老太爷那边说个清楚。”她的言下之意,不管她有没有看清楚,都要她在云辅面前指认二房。
一听这话,huáng姨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意识朝云居雁看去。
原本云居雁还在想,以许弘文与云梦双的谨慎,在他们未部署完之前,怎么会有丫鬟在园子里说这事,还正好被huáng姨娘听到了。如今看huáng姨娘的脸色她马上明白了,事qíng根本就是huáng氏编的。她只能悄声在许氏耳边说:“母亲,这无凭无据的,祖父岂会这么容易相信。”
“什么无凭无据,她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在祖父眼中,母亲让姨娘做什么,她就必须做什么,甚至,二婶娘也可以让他们屋里的人说我们的不是。”
许氏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遣退了huáng姨娘之后,压低声音对女儿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如今你不得不嫁沈君昊,就不能让二房占了便宜。huáng氏所言固然不能宣扬开来,也没有实质的证据,但只要我们在你祖父面前一口咬定是他们陷害你……反正趁着你舅父还在,彻底断了二房平妻、贵妾的念想……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的将来……至于许弘文,不管他存了什么心思,明日就让他离开永州……”
云居雁听母亲断断续续说着。待她说完了,她才开口:“母亲,您和舅父即便能说服祖父,可沈家那边呢?有落梅阁事件在先,昨日二妹又与沈公子说过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若是沈家坚持,事qíng必定会再次反复。与其这样,还不如忍了今日,然后顺势而为……”她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对许氏说了。
许氏听完,连连摇头,“这样太冒险了。如果许弘文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行,不行。”她再次摇头,“沈家的人也不是傻的,说不定马上就能明白一切都是我们故意为之。”她叹了一口气,伸手为女儿捋了捋长发,语重心长地说:“囡囡,男人都喜欢宅心仁厚,温柔体贴的女子。你嫁了人,若想在夫家立足,唯一能依靠的便是你的丈夫,所以千万不能失了他的欢心……”
“母亲,你说到哪里去了。”云居雁假装娇羞地低下头。一开始,她确实希望沈君昊能喜欢自己,她一点都不想他误会自己,甚至希望他只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如今知道他对自己只有厌恶,知道他喜欢的是那种柔弱的需要人扶的女子,那么她便彻彻底底做一个恶人,这样至少将来离开的时候也能痛痛快快的。说不定到时候她能够完全放下心中的眷恋,说不定那时她能像之前的五年看到的那些男男女女一样,找到与自己携手同行的那人。
想着沈君昊在火红的石榴花下拥扶着云梦双的画面,云居雁抬头对许氏说:“如果表哥没有存着不堪的心思,不会连huáng姨娘都这么认为。至于沈家,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一旦让二妹得逞,我就真的后悔莫及,只能一辈子恶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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