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大体知道李妈妈与肖妈妈之间的种种。她主动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想为难你的,我也是无奈。说句老实话,我连家里有几扇门都不知道,若不是李妈妈的忠心,母亲怎么可能把偌大的针线房jiāo给我打理。别人对我好,我当然是记得的,所以库房和祖父的衣裳我都jiāo给李妈妈了。可她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而府里的针线活又多,我总要再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着其他事。以后希望她们能有商有量,不分彼此,只求把事qíng做到最好。”
肖妈妈领会其意,这是要和李妈妈平起平坐的意思。她更加心动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能力。她的绣工虽然不及李妈妈,但她了解针线房的每一个绣娘,知道她们的优缺点。以前薛妈妈在的时候,这些活也都是她在做。这次的秋裳,她不止能按期完成,甚至还能提前jiāo货。走了一个薛妈妈,留下一个只爱听好话的蠢货,她不在这个时候求表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奶奶,一直以来奴婢都只想把自己的活做好,奴婢家里还有一双儿女等着奴婢的工钱过日子。如果让绣娘们日夜赶工,奴婢有信心把秋裳按时完成,可夫人如果准了奴婢的辞呈……”
“你若是愿意留下,我求之不得,毕竟我也不想事事劳烦舅母。至于母亲那边,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去请辞,母亲看我如此焦急,自然不会让你离开针线房的。”
肖妈妈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地走了。在她走后,玉瑶忍不住问云居雁:“大奶奶,若是夫人真的顺水推舟让肖妈妈走了,我们可怎么办?难道真要向舅夫人借人吗?”
“你放心,不会的。”云居雁笑着摇头,解释道:“母亲最爱惜的就是她的‘贤名’,若是有人已经在背后说,她为了让我为难,一定会故意辞退肖妈妈,她是绝对不会把这杯污水倒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夫人心里很明白,如果您把秋裳的事做得妥妥当当的,以后她想拿回针线房就难了。”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一定会想其他办法的。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肖妈妈,而是李妈妈。她一心想让肖妈妈离开,若是发现肖妈妈居然与她平起平坐,她们上面又有其他人管着,恐怕会生出小心思。最重要的,她耳根子太软,很容易受人蛊惑。不过好在她胆子小……”云居雁自言自语般说着。只要让肖妈妈和李妈妈达成相互的牵制和平衡,针线房便能有暂时的稳定。
第405章 患得患失
如云居雁预料的一样,薛氏在当天稍早的时候得知,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说,她为了刁难云居雁,一定会辞退肖妈妈,或者命她自动请辞。薛氏认定是云居雁想要辞退肖妈妈排除异己,遂故意散布谣言,试图把责任推给她。
下午,当肖妈妈至玉衡院求见薛氏,薛氏只派了桂嬷嬷去告诉她,既然云居雁命她做事,那她尽力而为就是。如果她有难处,到时薛氏自会为她说qíng。言下之意要她消极怠工,以后云居雁要罚她,自有薛氏保她。
有了薛妈妈的前车之鉴,肖妈妈哪敢相信这句话。她为难地对桂嬷嬷说,云居雁势在必行,态度qiáng硬,她只是个奴婢,怕吃罪不起。桂嬷嬷自然告诉她,沈家是薛氏做主,轮不到云居雁说话。
肖妈妈看着她的笃定,心中发冷。她很清楚薛妈妈与桂嬷嬷的jiāoqíng,也知道薛妈妈平日里没有少巴结桂嬷嬷,可她亲耳听薛妈妈说过,桂嬷嬷如何在危难时刻把她拒之门外。
这趟玉衡院之行让肖妈妈倒戈之心更重,回了针线房就开始分派工作给绣娘。当然,她也留了一手。一个半月后,如果云居雁与薛氏的斗争中,云居雁一直处于下风,根本没有翻身或者自保的可能,那她怎么着都不会陪她送死的。
云居雁当然也知道,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观望。那些人不同于玉瑶、鞠萍等人,他们对她没有归属感,有的人甚至连远远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她要利用他们战胜薛氏首先要让他们意识到,她有能力,也有实力,同时要让他们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相比薛氏,她才是明主。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劣势便是媳妇的身份。这是她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傍晚时分,已经归家的张铁槐复又进了府,把一个匣子jiāo给了云居雁,告诉她里面装的是阳羡的户籍以及用那个假户籍购买的山地。一路上他把这些东西fèng在衣服里,贴身穿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回了京城,他应该第一时间jiāo给她。之前因为人多,所以他没有拿出来。
云居雁赞了他谨慎细心。命余妈妈从厨房拿了一壶酒和几个菜给他带回去,让他明日上午再与他的老婆一起过来见她。
张铁槐走后,云居雁细细看了地契。虽然面积不算多,但她选的都是后世出名的优质红泥矿,一经挖掘开采,足够许氏过几辈子。她当然不希望父母最后落得避走阳羡的结局,但是万一她逃不过五年后的劫难,而云家也没有摆脱没落的命运,有了这份保障,至少他们能够安享晚年。
云居雁收起地契。又想起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这时许氏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肚子应该显怀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云居雁不由地想起前世夭折的男孩。她希望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希望他能快高长大,成为母亲的依靠。可万一他还是难逃一死,她的父母会不会像前世那样,为此事彻底决裂?
忐忑不安中,云居雁坐到了书桌前。云雨桐很快就要出嫁了。待她和章巍成婚后,她就失去了一个“眼线”。云堇虽与她感qíng不错。也时常会写信告诉她家里的qíng况,可他毕竟是男人,又经常要去书院。自然不会注意到很多细微之处。
按照云雨桐信上所言,云惜柔一直很乖巧,不是在屋里绣花,就是在房间练字。云居雁很怕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事实上云惜柔正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可反过来想想,她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婚期都定下了,夫家也并不算差,她还想谋划什么?又能谋划什么?
“大奶奶,大爷派人送了一盒糕点回来。他说您若是饿了,就用一些糕点,他很快就回来了。”
随着这句话,云居雁一扫心中的yīn霾。她知道沈君昊这是告诉她,他要和她一起吃晚饭。她摊开宣纸,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在纸上描绘着他的容貌。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能够分辨他们的不同了。这种不同不在于容貌,而是他们的神态与给人的感觉。她在纸上描绘着这种不同。
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两个月了,几乎日夜相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至今依然会受他影响,甚至被他迷惑。他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即便他死都不愿承认“漂亮”这个形容词,但这是事实。
她慢慢画着他的眼睛、眉毛、鼻子。看着纸上的他,她轻轻笑着。她能感觉到他的爱qíng。被他这样热烈地爱着,就算他们终究无法白头到老,这样也就够了。
“真的够了。”她对着画上的他自言自语,却不期然地想到了张铁槐夫妇牵着一双女儿的画面。那才是千金难买的幸福。她或许永远都无法感受那种幸福。
“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玉瑶的声音刚落,外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想找东西盖住他的画像,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了。她想也没想就抓起宣纸藏在身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被他看到,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沈君昊看她一脸心虚,不由地好奇。“你藏了什么?”
“没有,没什么。”云居雁连连摇头,讨好地笑着:“我帮你准备衣裳,我一直在等你一起用晚膳。”此刻想想,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心虚,可是她也不能现在突然把画像拿给他看,多让人难堪。
沈君昊已经看到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他早上就出门了,他们有一整天没见了。他并非一定要知道她藏了什么,但是他想过去抱一抱她。“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他一脸坚持,向她走去。
“真的没什么。”云居雁后退了两步,小脸一下子涨红了。她居然qíng不自禁画下了他的样子,还被他逮个正着。她知道他的执着,索xing把画纸扔在了桌子上,理直气壮地说:“都跟你说了,没什么,是我一时手痒,练练笔罢了。”说到最后她还是心虚了。
沈君昊往桌上看了一眼,见到自己的画像,心qíng不由地大好。“原来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明白了。”
“根本不是!”云居雁的话音消失了。如前几日一样,他已经低头吻去了她的辩白。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似乎已经非常习惯在见到的她的第一刻先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安心,才能证明她也爱他,他们两qíng相悦并不是他的美梦。
云居雁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她从来都没办法真正拒绝他。她爱他。因为爱他,所以害怕此刻的幸福不能长久。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依偎着他。
缠绵的亲吻过后是紧密的拥抱。沈君昊看了看桌上的画像,在她耳边说:“画得真像。你是不是一边画,一边想着我?”
“我的画工本来就不错。”
她刚说完,他已经惩罚似的低头吸吮她的脖子。又麻又痒再加微微的刺痛让云居雁心生警惕。每次她不说出令他满意的话,他就一定会在她身上留一个吻痕。“快放开,明天我还要见人的。”她yù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沈君昊!”她躲避他的动作。
严格说来,她并不讨厌他的行为,毕竟他一直很小心,从不会弄疼她,可关键是会被人看到。“你不要这样,我明天要去玉衡院请安,还要见张管事。”她试图与他讲理。
“要我放过你也行,那你得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想着我?”他像耍赖的小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恳求。
云居雁立马心软了。“你明明知道的。”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我知道的不算,你必须亲口告诉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算?”云居雁抬头瞪他。
沈君昊放开她的手,转而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好想她马上替他生下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他们有了孩子,即便她不再爱他,她也不可能离开他。他不敢对她说,因为她对怀孕总抱着莫名的悲观,仿佛认定他们不会有孩子。她的悲观更让他担心,他从来没有这么没信心。他一点一滴抚摸着她的肌肤,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辈子你只能爱我一个人。”他认真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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