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郝”字,让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就凝固了。沈君昊和沈沧同时看着青纹,又同时看向沈君烨。青纹是如何知道郝平的?郝平又为什么和大huáng扯上关系?沈君昊心中惊讶的同时,他看到沈君烨的表qíng也随着青纹的话变得古怪了。
“既然大huáng是jiāo给姓郝的人,又如何与你家大奶奶扯上关系的?”陈公公的态度仿佛他真的在询问案qíng一般。
青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极力抵抗着毒xing发作的痛处,但她依旧直直跪在地上,尽量用平缓而清晰的语气说:“回公公,奴婢并不知道姓郝的是何人,但奴婢服下的大huáng是紫竹给奴婢的,紫竹是替大奶奶给奴婢传话的,这大huáng自然是大奶奶给她的。”
“大huáng从哪里来,又没有记号,你何以这么肯定?”陈公公追问。
青纹流利地回答:“大huáng的药粉虽然没有记号,但奴婢万分肯定,因为京城的药铺根本没有大huáng,这是奴婢托人从乾州买回来的,奴婢当时是连同单据一起给二爷的。至于为何到大奶奶手中,奴婢就不知道了,这大概得问二爷和大奶奶了。”她的语气、神qíng,分明就是吃醋的妇人,正恼恨这云居雁和沈君烨。
事qíng发展至当下,不止沈君烨,沈君昊同样脸色古怪。他当然并不怀疑云居雁,只是整件事突然扯上已死的郝平,让他难以理解。他隐约觉得幕后之人在收网,那人要把之前的一切都结束,让他找不到他的证据,然后再伺机而动。
陈公公是知道郝平的。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暗自思量,又问青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青纹用两只手捧着胸口,脊背已经弯曲。她原本是对着陈公公跪立的,听到他的话,她慢慢转身,面对着沈君烨,又回头问陈公公:“公公,我已经没救了,能否容我对二爷最后说几句话。”
不要说她说得诚恳又真挚,就算她只是为了搅混水,陈公公也不会阻止她的。
青纹得到陈公公的许可,对着沈君烨磕了三个头。沈君烨自然是又怒又恨地瞪着她,只恨自己无法躲开。
“二爷,奴婢知道,此刻您一定恨透了我,但是奴婢也是为了您好,不希望您执迷不悟,因为大奶奶永远是您的大嫂,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闭嘴!你简直一派胡言。”
青纹仿佛没听到沈君烨的怒喝,只是用平缓的语气说:“二爷,你说得对。十一少爷是无辜的,奴婢不该那么做的,但是夫人做了那么多yīn损的事,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你!”沈君烨气得浑身颤抖。又急忙对一旁的沈伦解释:“父亲,我根本没对她说过什么,也全完不知道这事。”
“二爷。奴婢早就向老爷解释过了,您也是在大奶奶揭出这事之后才知道是我加害十一少爷。”青纹这话明着是帮沈君烨解释,实际是在告诉所有人,在她被关在枫临苑之后,她见过沈君烨。
沈君烨见沈伦并不说话,沈君昊也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急得直喘气。更加说不出话了。
青纹捂着胸口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她已经跪不住了,只能瘫坐在地上,目光却一刻不离地看着沈君烨,仿佛压根看不到他的厌弃与愤怒。一味用痴迷的眼神紧盯着他。
“二爷,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您不是大爷,这不是您的错,不要再用自己的出身折磨自己了。以后,等您成亲了,一定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实际上您并没做错什么,王爷和老爷一定会原谅您的,他们一定知道。您其实是全天下最商量的,否则也不会救我这个命如蝼蚁的奴婢……”
“陈公公,她说的这些,与大huáng的一事无关吧?”
青纹的目光狠狠扫向说话的沈君昊,转而又对着沈君烨说道:“大奶奶是桂阳县主的长女,就连陆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自然只有大爷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她这话分明在说,云居雁嫁的是淮安郡王府大***名分,并不是沈君昊,她根本不值得沈君烨念念不忘。
沈君昊本想阻止她的,听到这话,双手抱胸看着她。他和云居雁之间,不是外人的一两句话可以挑拨的。他意识到,时至当下,哪怕青纹快要咽气了,她依然没有放弃,依然执行着幕后之人的命令,意图离间他和云居雁。可是他不明白,云居雁早已是他的妻子,如今又怀了他的孩子。他和云居雁感qíng破裂又如何?这辈子云居雁都是他的妻子,就算她死了,也是他的嫡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沈沧知道云居雁深爱沈君昊,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沈家的继承人,因此对青纹的并无太大的感觉,只是在思量沈君昊是不是弄错了,青纹根本就是沈君烨的qíng人。可是他再看沈君烨的样子,又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他希望能获得很多的线索,因此只是看着他们。
相比之下,沈伦却因青纹的这句话深深皱起眉头。他可没忘记云家姐妹是如何不顾一切一定要嫁给沈君昊。他朝陈公公看去,见他似笑非笑,更是恼怒,沉声说:“陈公公,您虽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但凡事是不是应该适可而止?”
“是,世子爷说得是。”陈公公面上客气,却没有喝止青纹。
青纹对周遭的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她接着说道:“二爷,您对我说的事虽然不多,但奴婢隐约觉得,姓郝的那人只是在利用您……”
说到这,青纹突然“噗”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她一下子跌到在地,又费力地支起头颅,执着地看着沈君烨。
眼见着鲜血不断从青纹的嘴角流下,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砖上,所有人被这突来的状况吓住了。沈君烨从错愕中醒悟,看着脚上的血污,一脸厌恶。“你到底为何一定要指认我与你有染?”他一边咳,一边说,续而又恍然大悟般说:“我明白了,你不希望我们知道你的qíng人是谁,所以根本不是长安……”
“长安……”青纹怅然一笑,看着沈君烨的眼睛说:“二爷,我不奢望您能记得我,在我心中,我们一直是两qíng相悦的……二爷,你一定要知道……我全心全意……只为你……”
她的话未完,头颅已经跌落在了地砖上,眼睛虽睁着,却再无呼吸……还是老话,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意味着接近真相了。
第622章 做供(上)
青纹的尸首很快被拖走了,但她的死在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yīn影,特别是沈君昊。他总觉得青纹临死前的最后一眼,目光是紧盯着他的,仿佛在控诉上天的不公,又在指责是他酿造了一切的悲剧。
陈公公虽在宫中经历过很多事,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青纹死不瞑目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震憾。他相信青纹的qíng人并不是沈君烨,但她一定极爱了她的qíng郎,爱她远胜过自己的生死。他隐约觉得,正是那个“他”,让皇帝笃定沈家将自取灭亡。
沉默间,陈公公紧握手中的令牌,目光锁定在沈君烨身上。只见他正喘着粗气,胸口已经显现斑驳的红色,显然是伤口裂开了,而他的脸泛出不正常的cháo红,神色中也满是惶惶与不安。
“二公子,对那个丫鬟的话,你有什么解释?”陈公公笑着问,又说道:“若是您身体不适,可以歇会儿再说,在下可以等的。”
“陈公公,我可以的。”沈君烨虚弱地回答,抬头看着正对面的沈沧,“祖父,孙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诬陷我。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承认。我早就说过,我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不是我做的,我绝不会点头,哪怕是死了,我也不会承认的。”他一口气说完,qíng绪十分激动,话音刚落又咳嗽了起来。
沈沧抬头打量着他,问道:“大huáng和郝平的事,你怎么解释?”
沈君烨双手握拳,身体紧绷。努力压抑着咳嗽与喘息。他用意志力qiáng撑着身体,眼中的惶恐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与哀伤。他慢慢闭上眼睛,五官纠结在一起。又猛然睁开双目,忽然又笑了起来,转头对沈君昊说:“大哥。其实三妹说得没错,我对她的执着,多半儿因为我嫉妒。很多东西,你有却不懂得珍惜,而我想要却得不到。当日,大嫂随家人上京谢恩的时候,你甚至不愿意见她。可是我看得出,她在找你……”
“够了。”沈君昊打断了他。那时候他其实很想见云居雁,但他不愿承认,于是由着沈君烨过去招呼她及她的家人。所以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君昊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对沈君烨说:“祖父问你大huáng和郝平的事。”
沈君烨怅然一笑,又坚定地说:“祖父,父亲,大哥,如今的我已经百口莫辩,甚至你们早就在心中定了我的罪。【】【】所以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不管你们会给我安排怎么样的结局,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我只愿意对大嫂一人说出事实。”
“你说什么!”沈伦猛然站起身。瞪着沈君烨怒道。他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父亲,这话我对大哥和祖父都说过。”沈君烨的语气十分平静,垂下眼眸盯着青纹留下的那道暗红色血污,“现在想想,其实我和她是一样的。她大概是想保护她的qíng人,才会诬陷我。而我,我想见她也是最后的遗愿。刚才我为什么要急着辩白呢?其实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最后的几句话,他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与之前的努力反驳不同,此刻的沈君烨只可以用“哀莫大于心死”来形容。
沈伦看着沈君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朝沈沧看去。沈沧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沈君昊审视着沈君烨。青纹的每一句都在指证沈君烨是她的qíng人,但青纹心中应该很清楚,他和云居雁清楚地知道她在说谎,她应该清楚地意识到,她根本就是在他和云居雁面前替沈君烨清洗嫌疑。
“二弟,不要说居雁的身体不宜见客,就算她好端端的,于qíng于理也没有非见你不可的理由。祖父的问题,你回不回答,全在于你。另外,你应该明白,你的要求是在为难她。你若真是为了她好,早就应该放下了一切,不是吗?”
随着沈君昊的这句反问,沈君烨循着声音向他看去。四目的对视中,沈君烨很快低下头,对着沈沧说:“祖父,大huáng的确是从乾州而来,不过不是我买的,也不是青纹找人从她的家乡捎回来的,而是郝平准备的。郝平原姓肖,我只知道他说是祖父和四叔父害得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第一次找上我,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哥和蒋世子,沈将军走得很近,经常不在家,而三弟一向不理旁人,家里只剩下我和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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