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些话留待以后再说。”沈伦突然打断了沈君昊,沉声说:“你祖父叫你过来,是要你把你四婶娘的死,以及她临死jiāo待的事详详细细说给陈公公听,他也好回去复命。”
沈君昊虽然神思恍惚,但一早听明白了沈沧的意思,他低声喃喃:“怪不得四婶娘怎么都不愿意说她为什么要谋害二弟,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此事。”续而又抬头说:“祖父,陈公公,父亲,四婶娘在临死前已经承认,是她杀了郝平,也是她意图毒害二弟。至于大huáng,是她从郝平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刚才我追问她原因,她说不出来,只说……只说……”他看了看沈沧,言道:“她只说一切都是祖父的错。我本来还以为她诓骗我,毕竟她根本没有动机,又不认识郝平……”
“行了。”沈伦再次打断了沈君昊,“你四婶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的事,皇上也很清楚的。”他这是说给陈公公听的。
陈公公知其意,言道:“既然世子爷说皇上清楚内qíng,那小的也就不问了,只是请大爷见谅,小的回宫复命,必须说得清清楚楚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不知四夫人是如何重伤不治的?”
沈君昊心中更是诧异。沈君烨的身世沈家的人不知道,皇帝居然清楚内qíng。在陈公公灼灼的目光下,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回道:“是这样的,祖父进内间休息之后,我因为担心居雁,想回去凝香院看一看。可是我才走几步,就听到屋子里有争执的声音。初时我也没有在意,后来听到花瓶碎了,只能回去看看怎么回事,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四婶娘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四叔父的身上cha着一把剪刀。四婶娘嘴里一直说,是四叔父对不起她。当时我没来得及细听,只能马上让大夫过来治伤。因为四婶娘伤及内脏,大夫也回天乏术。”
陈公公明知道沈君昊说的大半是假的,还是连连点头。装模作样地问道:“那剪刀是哪里来的?”
“我想,不是屋子里的,就是四婶娘随身带的。”沈君昊顿了一下,心有余悸般说:“我进屋的时候,四婶娘虽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但她看着四叔父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表qíng仿佛在说,吕氏当时一定恨极了沈佑。
陈公公跟着叹了一口气。又不解地说:“既是如此,那一开始的时候,四夫人为何又要那么说?还有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厮……”
“关于这事,四婶娘没有明说,但按照我的推测,她应该是想让大家都不痛快,不让四叔父也不会伤得那么重。”
“原来如此。”陈公公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那王爷这边……”
沈君昊赶忙接话,对着陈公公说:“四婶娘伤得极重,来不得承认便已经说不出话了。之前青纹和二弟都说了。大huáng作为毒物,只在乾州才有。而且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所以照常理推测,家里不该有第二个人藏有大huáng。”他的言下之意,给沈沧下毒的自然也是吕氏。他没有明说,只是怕皇帝哪天不高兴了,翻出旧账,要
治他欺君罔上的罪名。
见陈公公若有所思,沈君昊又道:“公公若是觉得我的猜想是错的……”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陈公公摇头。“在下只是在想,回去应该如何向皇上细说。”
陈公公这话根本就是赤luǒluǒ的敲诈。他虽然只是一个太监,皇帝身边的一条狗。但俗话说“小鬼难缠”,沈君昊虽心中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不过这事他不能做主,只能朝沈沧看去。
沈沧一脸疲惫,沈伦急忙接话,说是天色晚了,他派人送陈公公回宫。陈公公笑着谢过,又装模作样地说,皇命不可违,要求看过吕氏的尸体,再探望一下沈佑,然后再回宫。沈伦不想也不能把事qíng闹大,只能忍气吞声,陪着陈公公走了一路,最后才送了他上车。
正屋之内,待陈公公出了房间,沈沧气呼呼地对沈君昊说:“你都看到了?他敢这么狂妄,可想而知皇帝对他是怎么说的。”他心中愤恨,但更多的是心痛。看似光鲜亮丽的郡王府,其实早已支离破碎。
沈君昊依旧处于震惊中。他做梦都没想到,沈君烨竟然是他的堂兄,是沈佑的长子。怪不得他和沈君儒容貌有七八分像,与沈绣也有神似的地方,可是沈君烨与他们最多只有一两分的相似。
“祖父,二弟的身世,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设身处地,如果他是沈君烨,一定恨透了沈佑。
沈沧坚定地摇头,回道:“在今日之前,这是只有你父亲,我,huáng氏,还有皇帝知道。就连你母亲也毫不知qíng,以为huáng氏一直怀着身孕。”
“所以她怀孕其实是假的?”沈君昊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皇上又怎么会牵扯在这样的事qíng中?还有四叔父……这些日子他对二弟似乎颇为关心……”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混乱。说心里话,此刻他正在心中埋怨沈沧。因为他不止把事qíng弄得如此复杂,在他一而再,再而三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qíng时,他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
想起往事,沈沧对沈佑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二十年前,沈佑还不到十五岁,按规矩根本不到安排通房的年纪,结果他居然在外面与人私定终身,还让女方怀上了身孕。若是烟花女子,悄悄处理掉就算了,可偏偏是清白人家。
按着沈沧的原则,是断然容不下那个孩子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他犹豫了一晚上,思量是不是留肖氏一个活口。结果就是这一晚上的时间,沈佑居然把事qíng闹开了,口口声声要娶肖氏,而肖氏怀上沈家骨ròu的事也不胫而走。
沈沧是遇qiáng则qiáng的脾气,容不下这样的事qíng,立时就要命人杀了肖氏,把她的兄长也赶出京城。结果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这事,亲自来劝沈沧。
那时候皇帝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因为先帝尚未立太子,沈沧不想自己与皇子的关系闹僵,便打算拖一拖,等事qíng慢慢被淡忘了,再处置肖氏。结果这一拖就拖到了huáng氏怀孕。
huáng氏看着老实温顺,事实上却是个有野心的。她直至自己怀孕三个月,随时可能被揭破,才当众公布了这桩“双喜临门”的事。
若是长房已经有了嫡长子,主母与通房同时怀孕当然是喜事,可那个时候,谁能保证史氏肚子里的一定是男丁?沈沧想到自己尴尬的处境,没有告之史氏,直接让妻子派人给huáng氏灌了堕胎药。不过一个多时辰,huáng氏便小产了。
当天夜里,先帝突然把沈沧和他妻子招入宫中。明面上是得知了肖氏的事qíng,责备沈沧治家不严,纵容幼子,又隐晦地警告他们,不要为了名声就糙菅人命,谋害沈氏子孙。
那一天太皇太后虽替他们解了围,同时也告诉了沈沧,先帝十分忌惮他,已经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而这一次的借题发挥不过是开端。
由此及彼,沈沧忽然意识到,若是他杀了肖氏,令肖家的人不得不离开京城,一旦被先皇拿住把柄,一定会无限放大整件事,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而huáng氏被bī流产一事,谋害子嗣罪名是小,谋害皇家子嗣可是大罪,毕竟再怎么样他都姓沈,而实际上他和先帝更是亲兄弟。先帝可以堂而皇之借故治他妻子的罪。
在这样两难的境地,沈沧只能暂时压下huáng氏已流产的消息,对外只说她的胎不稳,正在养胎。而肖氏那边,暂时依旧只能拖着。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必须好好想一想先帝到底想怎么样,再做决定。
第632章 解释
虽说逝者已矣,但想起先帝的种种行为,沈沧的心中除了怨恨,只剩叹息。当初,他自知身份见不得光,一心辅助先帝登上帝位。可先帝坐上了龙椅,对他却只有猜忌与打压。
肖家的事原本是极简单的,但是因为先帝与皇帝的涉入,沈沧不敢妄动。他甚至曾经怀疑肖家根本就是受了先帝的指使。考虑再三,他接受了皇帝的建议,主动向先帝请罪,承认自己教子不严,恳求先帝一定要在沈佑娶了正妻之后,才能纳肖氏进门。
那时候先帝到底还是顾着脸面的,只是不痛不痒地教训了他两句,要他多加管束子孙,随后又问他,如何处置肖氏肚子里的孩子。听先帝的意思,是不想让肖氏堕胎的。当然,他在乎的不是沈家的名声,他大概只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德高望重的沈沧生出了好色纨绔的儿子。
虽说沈佑不可能承爵,但他未满十五岁就弄出个私生子,可能连带影响两个未成亲的兄长,沈沧唯有按着皇帝的建议,搬出了太皇太后,哀求先帝让他把肖氏的孩子养在huáng氏名下。
其实当时沈沧只是在赌。若是史氏生下嫡长子,那么长房多个孩子根本就无所谓,若是史氏生下女儿,而肖氏生下儿子,他唯有厚着脸皮去求太皇太后,让肖氏“难产”。
结果出人意料的,“难产”的居然是史氏。沈沧一直对史氏这个媳妇是极满意的。他一怒之下抱走了早已出生的沈君烨,做成了肖氏一尸两命的假象。
太皇太后对沈沧怀着愧疚,她与先帝谈过之后,先帝再没有提及此事,就连沈佑也以为肖氏和孩子都死了。十几年来,一切都风平làng静。huáng氏虽时不时向沈伦邀功,但到底是不敢泄露秘密的。沈沧猜想,在薛氏对付huáng氏的时候,沈伦其实暗暗松一口气。甚至是默许与支持的。
至于皇帝那边,沈沧也曾经想过,他与肖家可能有某种关系,而他涉入此事,应该是为了当时的太子之位。沈沧经历了先帝对他从信任到猜忌,再到提防压制,早已厌倦了政治纷争。他对仍是皇子的皇帝直言,他欠他人qíng。但就争夺龙椅,他谁也不帮。
皇帝虽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怎么都比沈沧帮着其他皇子来得qiáng。之后皇帝虽堂而皇之在沈沧的眼皮子底下把一批官银据为己有,但并没bī沈沧为他办事,也再未提及肖家或者沈君烨的身世。
随着先帝、huáng氏和太皇太后的过世,知道此事的只剩下皇帝,沈沧和沈伦。沈沧一直以为这事会变成永远的秘密,却未料到最终还是让陈公公和沈君昊知道了这桩往事。
其实沈沧决定对他们公开秘密,陈公公那边,他是想试探一下皇帝到底意yù何为。而沈君昊,他多次追问。而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沈伦又是散漫优柔的xing子,家里的事是时候让他慢慢接手,因此他不想再瞒着他。
52书库推荐浏览: 花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