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堇对云居雁的亲切、随意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她。病了三天,她的脸瘦了一圈,双颊难掩憔悴与苍白,但就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云居雁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从跨入云府的第一天,他就觉得她高傲,遥不可攀,可现在,他觉得以前都是自己误会了,她不过是太过直慡罢了。
这些日子他在外面走动,多多少少听到一些有关沈君昊与chūn风楼的传言。他无意间与许纶说起,才知道许慎之是绝对不许他们去那种地方的。
云堇再次抬眼,只见云居雁正慢慢饮着茶水。她长长的睫毛弯曲而卷俏,展现着最完美的弧度,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浅浅的酒窝让她的整个脸看起来温和而柔美。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chūn风楼的事,他相信父亲云平昭肯定是知道的。
云居雁放下茶杯,对着玉瑶说:“把棋盘收起来吧,看来凭我的棋艺是怎么都赢不了二弟的。”看云堇望着自己,她摸了摸脸颊,疑惑地问:“我的脸脏了吗?”
“没有。”云堇急忙低下头。
云居雁见他yù言又止,问道:“那二弟是有话对我说吗?”
云堇表qíng微窒,但马上恢复了正常,摇头表示没有。云居雁虽觉得奇怪,但并没追问,转而说:“二弟,不如你说些京城的事给我听吧,京城是不是比永州更热闹?你们今天去的黛墨斋真的像传闻说得那么好吗?”
云堇只当她因为生病,寂寞无聊,因此细细说起了京城的繁华。云居雁听他从天桥下的说书人,讲到了街头卖艺的,就是不提黛墨斋,不觉有些焦急,cha嘴说道:“听说京城的店小二,账房,对人很是客气,就算是账房,也会出来接待客人,是否真是怎样?”
云堇听云居雁突然提起店家什么的,以为她从其他人那边听到了什么,不禁更加犹豫。迟疑片刻后,他试探着说:“听说长安大街有家chūn风楼,那里的伙计是最周到的。”
云居雁的表qíng一下子凝固了。她想起了进城那一天那个与她的车子擦肩而过的妖娆女子说,沈大公子正在chūn风楼等着她。“chūn风楼是个什么地方?”她gān巴巴地问,微笑变得十分勉qiáng。
云堇顿时觉得她一定知道了内qíng。他找不到适合的方式表达,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大姐不用担心,不过是一家酒楼而已。再说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了,一定不会有什么的。”
此时云居雁几乎可以肯定chūn风楼并不是什么正经的酒楼,而那人口中的“沈大公子”必定是沈君昊。她的心就像被猫爪挠过的毛线球,理不出头绪。
“大姐?”
“没事。”云居雁摇头,索xing直接问道:“其实我之前对你提起黛墨斋,是因为我与父亲、母亲去茶楼喝茶时听说,那里的账房风采十分了得,店里卖的东西也好。我一时好奇,想着账房能有什么文采,就想让你去看看是不是言过其实。你这次去,遇到他们的账房了吗?”
“遇是遇到了,不过……那个账房好像叫章巍的,我们去的时候,他因为得罪了一个客人,老板要辞退他,他就在那里哀求老板让他留下,后来都跪下了……看起来……并不怎么样。”
第100章 寂寞
云居雁心知,人与人的jiāo往是讲缘分的。既然云堇对章巍的印象并不好,若勉qiáng让他们结jiāo,恐怕只会弄巧成拙。因此她只是说了句:看来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便放下了这个话题。
云堇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觉得无从说起,毕竟他们不是亲姐弟。不多会儿,云惜柔来了,他只能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语。
云惜柔虽一直由鞠萍等丫鬟监视着,但她已从许惠那边得知云堇和许纶出过门,拿了不少东西回府。进了云居雁的屋子,她看到两杯茶在同一张茶几上,心中冷哼:看起来他们的感qíng倒是越来越好了,都能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了。她心中虽不屑,但面上丝毫不显,依然笑盈盈地给云居雁行礼,关切地询问她的病qíng。
三人大约说了一盏茶时间的闲话,许氏与云平昭回来了,随即丫鬟来通知他们,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因云居雁需要忌口,鲁氏命人把她的晚饭送了过来,其他人自是出去吃饭。
一勺一勺吃着淡而无味的白粥,云居雁的心思飞得很远。她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力补救,因自己突然生病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以及弄清楚章巍的背景。就算无法促成他和云雨桐的婚事,至少也要让他欠云家一个人qíng。
她bī迫自己思量应对之策,可大脑却不由自主地想着沈君昊和chūn风楼。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假装纨绔。可云堇的yù言又止,父亲的故意隐瞒都在预示着截然不同的答案。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现代的五年,她无时无刻不被寂寞包围着,因为她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如今她知道了此刻的自己才是最寂寞的。因为那些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因为她连付出爱qíng的权力都失去了。世界上最寂寞的莫过于只能把一切的感qíng深埋心底。
云居雁qiáng迫自己专心吃饭,可一想到沈君昊对自己的抗拒,晶莹的泪水滴落在了白瓷小碗内。
“姑娘,您怎么了?”玉锁关切地问。玉瑶的目光亦停留在了主子脸上。
云居雁摇摇头,擦去脸上的泪痕,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是觉得自己病得太不是时候。”之后她命人撤了餐具,让丫鬟们下去吃饭,自称要一个人静一静。
玉瑶、玉锁不好违逆她的话,匆匆吃了几口饭回到房间。就见主子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神qíng闲适而淡然,并无丝毫不妥。
玉瑶原本想静静退出去,可玉锁先她一步上前,对着云居雁说道:“姑娘。晚上看书伤眼睛,再说您的病才稍好一些。”
“恩。”云居雁点点头,yù把书册jiāo到了玉锁手中。抬头见她yù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有话对我说?”
玉锁把书册塞给玉瑶,眼巴巴地看着云居雁,恳切地说:“姑娘。离二姑娘成亲的日子不过一个多月了……”
“你想习嬷嬷了?”云居雁笑问,暗暗揣摩着她的意图。这一世很多事qíng都不一样了。她不知道此刻的玉锁对许弘文有多少感qíng,会不会已经起了背叛她的心思。其实玉锁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她大可以把她婚配。但在云居雁心中,玉锁与云雨桐是不同的,她无法把玉锁前世所做一笔勾销。
玉锁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的。她小心翼翼地说:“姑娘,您与二姑娘怎么说都是姐妹,她又快成亲了,不管怎么样,您都应该亲自给她买个东西添妆,毕竟这里是京城。”
这是怂恿我出门?云居雁打量着玉锁。她并没忘记许弘文已经回到京城了。可事qíng到了这个地步,他难道还不死心?
“姑娘,很多事qíng外人不知道。他们只道二姑娘是嫁了姑娘的表兄……”
“别在这里胡说!纬少爷,纶少爷才是姑娘的表兄。”玉瑶打断了玉锁。责备道:“再说姑娘正病着,其他的事自有夫人处置,不需姑娘费神。”
玉锁闻言,表qíng微僵。云居雁心知事qíng不简单,但此刻也只能提醒自己稍稍注意着玉锁,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许氏回来了,告诉云居雁,她已经让人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云堇,紧接着又低声抱怨:“虽然五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既然给了,为何要故意瞒着你父亲?”
“母亲,不是让您特意瞒着父亲。正因为五十两银子对您而言不算什么,因此您去告诉父亲,与父亲从别处听到是不同的。”
“囡囡,你何时学会这些弯弯绕绕的?”许氏惊讶地看着女儿,仿佛一下子不认识她了一般。
夫妻间应该耍心机吗?云居雁不知道确切答案,她只知道若想彻底杜绝父亲纳妾的可能,必须让父母的感qíng升温。想着前世的母亲虚弱、愤懑的神qíng,她坚定地摇摇头,说道:“母亲,这不是什么弯弯绕绕,也不是让您对父亲耍小心思。二弟如今是您和父亲的儿子,以后你们要靠他养老……”见许氏想反驳,她压住她的手,继续说道:“我知道您有银子,不怕没服侍的人,可银子和人毕竟是不同的。这些日子我与二弟走得近了,知道了祖父、和父亲并没选错人。他并不是不识好歹的。”
许氏对女儿的话不以为意。她知道云堇在书院私见亲生父母的事。若不是女儿开口,她又生着病,而五十两也不是大数目,她是绝不会拿银子给一只吃里扒外的白眼láng的。
云居雁知道母亲没有听进去,心中也明白鞠萍毕竟是母亲的心腹。云堇在六艺书院的事母亲肯定是知道的。在她妥善处置了云堇的父母前,对母亲说什么都不过是一句空话。她略略顿了顿,接着说道:“另一方面,不管二弟如何,他毕竟是父亲选的。母亲为二弟想得周到,父亲自然是高兴的。母亲难道不想哄父亲开心吗?”
“什么哄不哄的。”许氏低声斥责,却也没有反驳女儿的话。在她看来,她们不说,丈夫压根就不会知道。不过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依了女儿的意思便是,没什么好争的。眼见着女儿的身体还未完全好,大夫又说她一下子就病倒了,是平日里思虑太重,便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东想西想,也不要太过担心,无论有什么事,都有她和云平昭。
云居雁一一应了,又对许氏说:“母亲,既然已经耽搁了回家的时间,祖父那边也派人去说了,不如我们在京城多留几日,请舅母带我们去清净的酒楼茶肆坐坐。”她想在离京前见一见沈君昊的继母及三妹,亲自向她们道歉。
这几日沈君昊依旧悄无声息,许氏心中不满。她本来不想做那个人主动的人,好似是他们巴着沈家一般。可想到女儿入了沈家门,就是沈家的媳妇,到时薛氏只要动动嘴,就能折腾女儿,便应下了。至于具体的细节,只说她与鲁氏商量之后再安排。
鲁氏早就想与薛氏一见,上次若不是被许氏气得,她已经开口了。这次许氏主动提出,她惊讶之余马上就应下了,建议许氏不用做得太刻意,先亲笔写一封信,对前几日的事致歉,再送上小东西当回礼。至于何时见面,等哪一天她打听到薛氏去了陪嫁的绸缎铺子,她们便“凑巧”去买绸缎。
许氏见鲁氏对薛氏开的绸缎铺子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薛氏大致的行踪,心中甚是不满。要知道前几天她才问过鲁氏,可那时候鲁氏什么都没说,甚至还隐晦地抱怨了一通。不过此刻即便她再不高兴,也知道她还要靠鲁氏才能知道薛氏去铺子的时间,因此只能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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