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沈君烨叹了一口气,问道:“大嫂。我知道你是为了两个侄儿,但他们还这么小。你舍得离开他们吗?”
云居雁的眼眶红了,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沈君烨再次叹息。片刻,在云居雁的催促下,他出府去见沈子寒。
当天晚上,沈君烨让章氏传话给云居雁,沈子寒答应了,只等她离开京城。他就会请皇帝下旨,封沈谨瑜为世子。云居雁告诉章氏,沈沧身故。沈君儒离开京城那天,就是她跟随沈子寒前往南方的日子。
章氏见她态度绝决,什么都没说。回到庆chūn苑,她担忧地对沈君烨说:“相公,大嫂的神色有些不对……”
“不必担心。”他朝章氏笑了笑,问道:“你有没有暗示她,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被人急匆匆叫了出去?”
章氏点头,问道:“相公,莫非‘他’就是沈将军?”
“你不要胡思乱想,按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他笑得十分温和,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章氏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第二天,沈子寒给云居雁送来了两支玉簪。云居雁收下了。送东西的人刚走,蒋明轩紧接着求见。云居雁婉拒。蒋明轩派了一个丫鬟告诉她,无论她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尽力相帮,希望她不要做糊涂事,毁了沈谨瑜、沈瑾Y的将来。
云居雁没有回应这话。当天下午,四公主闯入凝香院,直言云居雁对不起沈君昊,又说沈子寒已经完全变了,再不是她的沈哥哥。她甚至脱口而出,是沈子寒害得大皇子贬为庶民。
四公主没说几句话,就被蒋明轩带走了。蒋明轩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对云居雁说,她做任何决定都应该三思而后行,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
当天晚上,玉瑶告诉云居雁,沈君烨半夜从外面回来,直接去了枫临苑。沈沧命人把他赶走,他就跪在枫临苑门口。
云居雁知道,终于到最后一刻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沈君烨从枫临苑出来,直接敲开了凝香院的大门。云居雁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问道:“二叔这么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君烨没有说话,默默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信封残破不堪,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日晒雨淋。云居雁狐疑地打开信封,信纸上赫然是沈君昊的笔迹。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急切地阅读信件。
沈君烨暗暗观察着云居雁的表qíng。直至她把书信看完,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哭着说:“大嫂,我不知道他居然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居然是他杀害了大哥。”
“怎么会这样。”云居雁不断重复着这五个字。
“大嫂,都怪我太晚得悉这件事。前日,蒋世子和四公主说出那样的话,他们分明早就有所怀疑了。没想到子寒居然是这样的人。”沈君烨语无伦次,不断用衣袖擦拭着眼泪。
云居雁用眼睛的余光看他,不得不再次佩服他的演技。书信做得很bī真,仿佛真的是从西北历经磨难才送至京城,信上的字乍一看绝对是沈君昊的笔迹,但云居雁尚未接过书信便知道信是伪造的。
当日,沈子遥被“沈君昊”的字条引出城外,招人暗算。沈君昊和云居雁在那时候就相信,幕后之人懂得模仿他的笔迹。因此这两年他们从未通过书信,除了害怕留下线索,更怕幕后之人会以假乱真迷惑云居雁。
当下云居雁自然不会揭穿沈君烨,只是歇斯底里地问:“送信的人呢?人呢?为什么这会儿才到京城?为什么!”
“那人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回来,这会儿正在枫临苑。据说那个时候,他派去的人就算是马和骆驼都不放过。他是躺在死人底下装死,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大哥的尸体……”沈君烨哭得更伤心了。“他为了取信于大嫂,故意把大哥的尸体放在烈日下bào晒……”
“不要再说了!”云居雁尖叫,“我去杀了他!”
“大嫂!”沈君烨急忙拉住她,“刚刚宫里传来消息,礼部已经在糙拟……”
云居雁重重推开沈君烨,怒气冲冲地说:“我不管这些……”
“大嫂,难道你也不管瑾瑜和瑾Y了吗?”
云居雁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
沉默许久,沈君烨小心翼翼地说:“大嫂。此事事关重要,昨晚我已经把一切禀明了祖父。”
“祖父怎么说?”
沈君烨低下了头。
“所以祖父准备牺牲我?”云居雁冷笑。“他觉得是我害了你们沈家?”
“不是……”沈君烨心虚,喃喃着说:“兴许祖父只是因为刚得了消息,所以……”他的声音渐渐弱了。这等于向云居雁承认,沈沧要用她换取王府的平安。
窒人的沉默中,云居雁突然开口:“二叔,请你护送我们母子三人离开……”
“大嫂!”沈君烨一脸诧异。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留在仇人身边。”她一脸绝决。哀求沈君烨送他们离开京城。她想带着孩子们去江南定居。她有足够的银两,可以抚养两个儿子。她只希望沈君烨看在沈君昊的份上,护送他们一程。
沈君烨暗暗惊讶。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劝说云居雁不要冒然报仇,离京暂避,以图后策。结果她自己选择离开,甚至主动要求他护送。这其中是不是有yīn谋?
沈君烨的疑虑一晃而过,毕竟云居雁的要求正和他意。第一世,是她和沈君昊住在湖边的木屋,直至沈子寒发现他们。这一世,他将代替沈君昊。第一世,她憎恨沈子寒害死沈君昊。这一世也是同样。他已经完全按照第一世的历史进程推进所有人的命运,这次老天一定不会再让他的计划生出变故。待到三皇子出家,他就是真正的皇父。到时,只要控制着小皇帝,控制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沈君烨越想越激动,点头答应了云居雁的要求,对着她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云居雁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起jī皮疙瘩。若是今夜之后沈君烨还能活着,她一定要问问他,他凭什么认为沈君昊死了,她憎恨沈子寒,就一定会喜欢他,就会听他的话?若不是必须查清郡王府还有什么人是他的手下,若不是今晚就要把他留在京城的棋子一举成擒,她根本不可能要求他护送他们离京。她对他从来没有好印象。就连沈谨瑜、沈瑾Y都不喜欢他。(番外中会让居雁质问沈君烨的,沈君烨会和盘托出两世的帝王梦。)
因为一切不过是故意让云居雁引着沈君烨离开,沈家三房一早出城为沈沧祈福去了,二房、四房的人也被拘在了枫临苑。沈君烨看到云居雁用锦缎包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很想提醒她,把太皇太后赏赐的金簪带在身边。想着自己早已安排人手守着金簪,他选择了沉默。
云居雁只带了沈谨瑜、沈瑾Y的奶娘,以及玉瑶、香橼坐在车内。玉瑶压着声音说:“大奶奶,他会不会在湖边设下埋伏?若是他意图不轨……”
“放心,相公早已经安排好了。他不会让我们有危险的。”云居雁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给了玉瑶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间小木屋对她和沈君昊有特别的意义。
玉瑶虽知道两位主子在启昌侯府匆匆见过一面,但那是两年多来,他们唯一一次见面,他们为什么如此坚定地相信着彼此?
在马蹄的“嘀嗒”声中。沈君烨骑着马,护送云居雁的马车一路出了城门。直至夕阳西下,马车才渐渐靠近湖边。忽然间,暮色中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沈君烨急忙勒住了缰绳,对着马车说了一声:“大嫂莫要紧张,说不定只是过路的客人。”他说得镇定,心中不禁害怕是沈沧派人追赶他们。按照他和皇帝的协定,过了今晚。世上就再也没有淮安郡王府。
很快,骑马的年轻人赶到了云居雁的马车旁,对着车厢行了一个礼,说道:“请问车内可是沈家大奶奶?”
“你是什么人?”
“沈二爷,在下是木槿姑姑的侍从。”
“木槿姑姑?她不是替太皇太后守灵去了吗?”云居雁一边问,一边揭开了车帘。
沈君烨亦知道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木槿。他马上猜到这人此行的目的。果然,他对着云居雁再次施了一个礼,躬身说:“大奶奶,木槿姑姑让小的给您带一句话。她说,当日太皇太后赐给您的那支簪子其实是一把钥匙。那是沈夫人留给您的。它可以保您一世平安。”
“钥匙居然一直在我身边。”云居雁喃喃自语。又对着年轻人急问:“姑姑为什么直到此时才让你通知我?”
年轻人脸上显出几分为难,斟酌片刻才道:“姑姑知道金簪就在郡王府。而皇上……明日一早就会有内侍去王府宣旨。除了查封王府,皇上亦会收回金簪。”
一听这话,沈君烨比云居雁更着急。前世,在云居雁死后没多久,他被皇帝秘密处死。这一世他小心翼翼地应对皇帝,自认没有任何惹他怀疑的举动,但帝心难测。皇帝又是多疑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他动杀机。盒子里的东西能在危急时刻保他xing命。原本他以为皇帝并不知道金簪的作用,他只告诉了他铁匣子的存在。
待到年轻人离开。沈君烨故作不解地询问云居雁:“大嫂,他说的钥匙是什么意思?”
云居雁心知沈君烨果然是着急了,不然不会对王府即将被查抄的消息不闻不问,一心只挂念着金簪。她从马车的角落中取出铁匣子,简略地对沈君烨解释了一遍,恳求道:“二叔,里面的东西极为重要,我已经试过各种方法,可就是打不开匣子。您能不能帮我把金簪取回来?”
“既然盒子里的东西极为重要,又是亲家夫人转托太皇太后jiāo给您的,我自然应该替大嫂取回金簪。大嫂,不如这样,你把匣子jiāo给我。待我拿到钥匙,直接取了里面的东西再亲手jiāo给您。”
“二叔,这可不行。”云居雁急忙摇头,又尴尬地说:“不是我不相信二叔,而是……二弟妹是你的妻子,还有祖父他们……您想救他们qíng有可原,但是我只有瑾瑜、瑾Y……”
“大嫂,您想到哪里去了。”沈君烨急急打断了她,信誓旦旦地说,他可以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但对她的承诺一定会兑现。想着自己一早在木屋四周遣派了手下,云居雁cha翅也难飞,铁匣子迟早落在他手中,他没再坚持。安顿了云居雁母子三人,他快马加鞭折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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