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见哥哥生气,吃完饭把筷子和碗往桌上一顿,怒道:“不就是咱家如今比jú花姐姐家穷么?那些人就是小心眼觉得肯娶有钱人家丑女的,肯定就是贪财。那要是咱家比jú花姐姐家有钱哩?要是我考了秀才、举人哩?要是我又考了状元哩?状元的哥哥娶丑女,谁还敢说他贪财?要是等我做了大官,瞧谁还敢说大官的哥哥娶丑女是为了贪财?哼,无知的愚民!”
张大栓听了大笑道:“好!好儿子!别说状元了,你就是考上了秀才只怕就没人敢再说这话了。不过杨子,这人哪,从来就是喜欢说三道四的,细说起来其实也没啥坏心,当然了,这小年媳妇是有些心不正。那时候,该你郑叔生气了,因为人家该说‘一个丑女能嫁这么好的人家,不晓得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是人家张家为人实在,不好退亲,不然能娶这样的丑媳妇回来?那不是丢秀才老爷的脸么!,”
这话听得何氏、张槐和张杨一齐笑了起来。
张大栓见槐子笑了,暗自点头,他刚才也有开解儿子的意思。
张槐看着张杨微笑道:“那你就好好地挣个状元家来,也不是为了哥哥那时候哥哥都跟jú花姐姐成亲了哩,管人家咋说——不过是为了你自个。”
张杨笑嘻嘻地点头道:“嗳!到时候咱两家,有钱又有人当官,气死他们。”
张大栓跟何氏乐呵呵地瞧着两儿子,说道:“甭管那些人,气死他们咱也落不到好,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槐子,腊月初十定了亲,jú花可就是我张家未过门的媳妇了。想起这事就高兴,心里也没那么气了。”
一家人不免又喜气洋洋起来。
jú花家,杨氏对郑长河跟一双儿女说道:“不管人家,咱选了好女婿,该高兴才对。
那小年媳妇这么折腾,还不是眼气咱找了好女婿?别说jú花如今的脸已经好了,就没好,能让槐子相中,那也是本事;她妹子脸上倒是啥也没有,可人家就不想娶她。哼,眼气也没用!”
郑长河笑道:“嗳!那个小婆娘,一看就不是好人,周宝柱往后要头疼哩。这一回我跟大栓不过是要他好好管教小辈,赵大嘴可是骂她儿子活不过年底哩。你说,宝柱听了这话气成啥样?她要是还这么的折腾事,下回人家就要咒他家断子绝孙了。”
jú花和青木看着爹娘得意的样子,相视轻笑。
清晨,张槐踏着冷硬的地面来到郑家,青木正拎了桶井水去牛棚饮牛,见了他站住笑道:“要走了?”他是知道槐子今儿要去清辉送货的,李长雨带信回来说没空回来,要槐子送些香肠、腊ròu和各样酱菜过
张槐点点头,迟疑地瞧了厨房一眼,问道:“jú花起来了么?”
青木微微一笑,道:“起来了,在厨房哩!原来你不是来跟我说话的?”
张槐也不理他戏谑的口气,径直进了厨房去找jú花。
jú花洗漱完毕,见杨氏在煮早饭,便端了些jī食出来喂jī,见张槐过来不由一愣,很快她就微笑问道:“槐子哥,这么早?”
槐子看着她含笑点头,嘴里喷出一团热气,说道:“要去清辉送货,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可有啥要买的?”
jú花看着他明朗的笑脸,忽觉商定亲事后,确实不一样了,再见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有一丝相守相携的甜蜜,有一些敲定终身后的依赖,偶尔相视一笑,有心灵相通的默契!
不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因为他们的命运已经紧紧地绑在了
于是笑着叮嘱道:“也没想起来有啥要买的,你瞧着办吧。上回买的东西就很好,我很喜欢!嗯,要是没有合适的东西就算了,你可别乱花钱!”
忽然她被自己的声音给惊到了,有些恶寒——怎么自己跟小媳妇似的喋喋不休起来?这也就罢了,还说啥“不要乱花钱”,这是自己说的话嘛?
张槐却越听越高兴,她殷殷嘱咐的口气让他觉得安心和甜蜜,这会儿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便凝视着她轻声道:“那我走了,你······天冷,你不要老是往外跑,就在家里做针线。”
jú花点点头,也不吱声,只笑着目送他转身大步离去,拐入院外的村路。
她转身去喂jī,一边撒着jī食,一边想道,为啥刘小妹这两天没来哩?村里起了这么些风言风语,依她的xing子,该来安慰自己顺便骂那小年媳妇才对,咋影子也不见哩?
刘小妹其实是想来的,可是她不知如何面对jú花,因为她三哥正发了倔脾气,她又不知该咋办!
jú花要跟张槐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后,要说最不敢相信的人是刘三顺。他正卯足了劲要攒些家业,好跟郑家提亲哩,谁料忽然人家就要跟槐子定亲了。
他呆呆地想,为啥jú花一点都不怪张槐?他曾经说过不想娶她的话哩;为啥郑叔郑婶要这么急着帮jú花定亲?她还那么小。
他跟妹妹细细地询问了那天在郑家发生的事,末了问道:“你觉得槐子喜欢jú花么?”不等刘小妹回答,又换了个方式问道:“你觉得jú花喜欢槐子么?”槐子自然是喜欢jú花的,不问也罢。
刘小妹看着有些沉默的三哥,不复往日的笑脸,心下也是十分难过,她是知道三哥喜欢jú花的,可是,jú花好像是喜欢槐子哩。
她轻声道:“三哥,我咋觉得有用么?jú花要是不喜欢槐子哥,郑叔郑婶是不能qiáng着她跟槐子哥定亲的。”
刘三顺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刺耳,抬头不甘地说道:“那也未必!她不晓得旁人喜欢她,还以为除了槐子没人肯娶她哩,不就答应了?要是她晓得我也喜欢她,她还能答应槐子么?槐子先前可是不想娶她的,我不信她就不生气!”
他这么说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是了,定是jú花觉得自己长得丑,不容易挑到好男娃,生怕到后来嫁个年纪大的老男人,所以才答应槐子的。
“我要让爹娘上郑家去求亲。他们还没定亲哩!”刘三顺坚定地对刘小妹说道,然后不顾妹妹愕然的神qíng,起身去找刘大胖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三犟子刘三顺
刘家正屋,刘大胖子看着眼前的三儿子,有些晃神——他童然喜欢jú花,还让他去郑家求亲?人家郑长河都跟张大栓商议定了,就差下聘礼了,自己上去cha一脚,这算啥?
小妹娘坐在一边纳鞋底子,她是知道些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心思的,也觉得jú花很不错,可是再不错,她就要跟槐子定亲了,难道他们还能上门抢亲不成。
她温言细语地对三顺说道:“三顺,jú花是不错,可是她就要跟槐子定亲了,咱不能搅和进去,那不是让你郑叔为难么!”
刘胖子点头道:“长河跟大栓都是实诚人,咱不能gān这样的事,回头弄得三家都不痛快。再说,就算去了也没用,他们都定好下聘礼的日子哩。要是你早些说,爹就豁出这张老脸,上门求一求,哪怕被人说袱上水,看上郑家的钱,我都不怕。”张家如今不就是被人这么议论的么。
刘三顺见爹娘对这事根本不上心,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以往去旁人家相看,又或者人家女方上自己家相看,一顿饭过后,很随意地就说不合适。可是,那些人家闺女能跟jú花比么?他都不认得她们,更不要说喜欢了。
他眼睛都红了,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声道:“他们还没定亲哩!你们就不能为我出头一回?求亲求亲,你们都没去求过,咋晓得郑家就不会答应哩?一家养女百家求,难不成因为张家求了我刘家就不能求了?你们就不能对三儿子的事上心一回?”
刘大胖子听了这话愣住了,小妹娘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哽咽地喊道:“三顺……”
这话算是戳到了老两口的心上。
刘家生了五个儿子,老大自然不必说—就算是穷苦人家,第一个娃那都是当心尖子来疼的;二顺出生后日子也还能将就;三顺出生后,真的是顾不上了,虽然不能说算多余,那也跟养小狗似的,随他四处窜;待生了四顺,虽然更难,可是想着这是最后一个了,老幺么自然要关注些;可是刘小妹的降生把这老幺变老四了幺姑娘自然被爹娘当成了心尖子来疼。
这么一来,五个儿女,就算这个三儿子最不受重视,从小就跟野娃子似的,山上河里,野坟圈子乱糙岗,到处钻,到处找吃的。从他会兜鱼摘果开始,弄回来的东西先是紧着四顺吃;等刘小妹出生了又紧着小妹吃。看着弟弟妹妹吃得开心,他自己则在一旁笑呵呵地乐,还不住地跟弟妹许诺,说哪个山沟里有野桃子,明儿三哥去摘来;又说哪儿有个水洼子,好多鲫鱼,他要捞了回来炖汤给小妹喝。
磕磕碰碰地,五个娃好歹都养大了。大顺娶了媳妇;二顺也娶了媳妇;四顺在念书,往后应该好娶亲;刘小妹是闺女——等着人家上门来求如今就剩这个三儿子了。
刘大胖子当然不是不心疼三儿子,他跟媳妇也是到处托人,相看了好几家闺女,都没相中。谁料到他竟然自己相中jú花了。
刘大胖子看着红了眼圈的三儿子,晓得他对jú花动了真qíng。
这下可麻烦了!
不管三顺平日里如何好说话,对弟妹如何疼爱,对爹娘的偏心也不在意,可是刘大胖子晓得这个儿子其实最是倔qiáng的,认准的事qíng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有名的“三犟子”!
他心里其实很歉疚,总想帮三顺好好说一门亲,也算是补偿对他的忽视。
可是偏偏碰见这样的局面,让他如何解决?儿子qíng急失措,他可不糊涂郑家和张家定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哪里是他上门求亲就能抢过来的?
可是儿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长这么大头一回求爹娘对他的事上心,他如何忍心拿这话打击他?
若是上门去求吧,明晓得不可能,还上门去求,不仅让郑家为难,还给自家找没脸。他这张老脸是不怕丢人的,可是儿子被郑家回绝,能受得了么?
于是,他硬着心肠板起脸对刘三顺说道:“坐下,好好说!急啥?要是我马上就上郑家,然后灰溜溜地回来跟你说,郑家没应承,说是已经答应张家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刘三顺搬了张小板凳,闷头坐下;刘小妹关心三哥,也悄没声息地进了屋子,挨着她娘坐在火桶里,乖巧地不出声。
刘大胖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跟你娘不是不想去求亲,可是三顺你想想,要是明晓得求不来,又何苦去求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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