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一蹦起来咧着小嘴仰头问她哥哥道:“真的么?跟jú花姐姐昨儿一样好看么?”
小石头点头笑道:“都好看。”
这时槐子拎着一篮子竹笋走进来,搭嘴问道:“啥东西好看哩?”一边将篮子放在jú花的跟前,一矮身子就坐在刚才赵清坐的板凳上,笑对她道:“我把竹林修整了一遍,把那长得密的竹笋掰了不少,省得堆一块儿捂住了风。今年发了好些竹笋哩,这竹林子是越来越大了。”
jú花见了欣喜地说道:“正好,娘说晌午包饺子吃哩。饺子馅儿里放些嫩笋吃着也慡口。”
赵清见槐子坐了她的板凳忙挤到他跟前皱着小眉头不满地说道:“槐子哥哥这板凳是我刚才坐的。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你哪能不声不响就坐下哩?”
jú花见槐子一呆,跟这小女娃大眼瞪小眼对峙的样子,笑得直跌脚——这个赵清,被小石头教得跟他自个一样伶牙俐齿,不过那童言稚语她最是爱听了,总是被她逗得笑到肚子疼。
好不容易止住笑,正要说话,就见小石头飞奔进屋另外端了根小板凳来,放在jú花另一边让妹妹坐,一边对她道:“你得先瞧好是在啥地方,再说这样话。这是槐子哥哥家,这板凳也是槐子哥哥的,‘qiáng龙不压地头蛇,你咋能跟槐子哥哥抢板凳哩?”
jú花再次大笑,几乎坐不稳,靠在槐子的肩膀上不停地抖动;连槐子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张杨瞪了小石头一眼说道:“你就这么教她?我瞧你明儿要把她教成一个女侠,还‘qiáng龙不压地头蛇,哩!你不如好好教她认几个字是正理。”
小石头龇着嘴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天天晚上教妹妹认字哩。都认得好多字了,比我爹认的还多。”
赵清听了一挺小胸脯,自豪地说道:“嗳!我认得好些字了哩。我自己的名儿、我爹娘的名儿我都会写。”说完得意地笑,婴儿肥的腮颊鼓鼓的,粉嫩的嘴唇裂开,那一排细密的牙齿在微黑皮肤的衬托下格外的白。
jú花笑完了,瞅着她爱得不行,拖过那装竹笋的篮子,对她道:“来,清儿,帮姐姐剥笋皮,这样你也算帮姐姐gān了活,晌午姐姐好请你吃饺子。”
赵清听了捞起一根竹笋,用小手费劲地剥着,不过嘴里却细细地叹了口气道:“不成哩——我晌午不能在这吃饺子。我家忙得很,我跟哥哥待会儿就要家去了。我要帮我娘择菜、递东西,家里离不开哩!”
jú花见她跟大人似的蹙眉感叹,一副过日子的小模样,自觉在家里能gān好些事,家里离了她就不行。她实在忍不住,又是一阵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嗳哟!这么笑也很伤人哩!
槐子见她如此喜欢小娃儿,又是欣喜又是忧愁。
jú花笑完了,对赵清道:“你还小哩,过两年就能帮你娘gān活了。”乡下的女娃六七岁就开始做饭、洗衣裳了,有些人家的娃儿gān活儿更早。
小石头很爱护妹妹,对她说道:“你要是想玩就在jú花姐姐这玩吧,我家去给娘帮忙,过一会儿我来接你。jú花姐姐说得对,你还小哩,也帮不上啥忙。”
赵清却鼓着嘴道:“jú花姐姐说我过两年就能帮娘gān活了,我不得多学学么?不然到时候还不是不会gān。如今我也能帮娘择菜、洗菜、喂jī,我不是还能扫地么?”显然她对哥哥说自己在家帮不上啥忙很不满。
张槐瞧着这小女娃觉得很有趣,才四岁这么点大,愣是跟个大人似的,说话做事都机灵得很,要是男娃这个年纪就只晓得玩了,哪里会惦记帮家里gān活,怪不得人们常说闺女是爹娘贴心的小棉袄哩。
他瞧瞧jú花,果然又在笑!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回门
jú花因为赵清和小石头的缘故,说笑间,竟然忘了新嫁过来的不适,院子里也是笑声一片。可是,小赵清真的很懂事,她跟哥哥玩了一会,并没有应jú花的挽留,在张家吃饺子,而是如她自己所说,家去帮娘gān活去了。
jú花笑对张槐道:“赵清比小石头都讨喜哩。怪不得赵三叔那么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她。每回她来玩,我都不舍得她走。偏偏这娃儿懂事的不得了,啥事你只要说一遍,她就记住了——刚才那些过日子的话还是我教她的哩,没想到她学得一板一眼的。”
槐子见她欣喜的样子,含笑道:“一般女娃总是比男娃要懂事早些——男娃调皮一些么,要不我娘总想要个闺女哩!”
张杨撇嘴道:“本来好好的一个女娃子,愣是叫石头教得不着调。”
jú花忍笑道:“杨子,你是不是喜欢清儿哩?怪石头教坏了她,不如你亲自教么,那样教出来就合你心意了。她今儿还说要给你当新娘哩!”
张杨红了脸,正好竹笋剥完了,他便起身进屋去了,jú花瞅着他的背影抿嘴笑。
何氏出来接过话茬道:“这小女娃简直是个小jīng怪,跟她哥哥一个样。赵三两口子是慡快利索的,也不晓得为啥养的两个娃都这么灵泛。”
她在厨房里揉面,就听院子里笑阄声一片,心里十分欢喜。jú花喜欢小娃儿她是晓得的,心里便多了些期盼。
张家这边热闹哄天隔壁的郑家虽然不至于像刘富贵家嫁完闺女那样冷清,但杨氏跟郑长河也是难受的。
他们今天也没下田,在家歇着。青木坐在桃树下,埋头在磨刀石上磨镰刀——准备割麦子用;郑长河在修补稻箩;刘云岚和杨氏婆媳俩在井边洗菜。
郑长河听见隔壁的笑声,不禁抱怨道:“娃她娘你听,是jú花在笑哩!没良心,嫁过去就忘了爹娘,今儿不得回家,不是该不习惯心里着急么,咋还能笑得出来哩?”
青木和刘云岚听了抿嘴偷笑。
杨氏虽然也想闺女,却不像男人那么憨直,她白了郑长河一眼道:“你没听见赵清和小石头的声音么?哪回那个赵清过来玩jú花不笑?她就喜欢那个小女娃。有她陪着jú花说笑也好清早起来的时候我听见槐子娘跟jú花说忍忍还说过了今儿,明天就能回娘家了,想是jú花不习惯哩!”
她早上可是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何氏跟槐子大舅母说的话都叫她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庄稼人说话声音都是高门大嗓的,说小声点,那里能小得下来?jú花说话就没那么大声了,所以她也没听清闺女说啥,不过这更让她着急,当时心里就酸酸的。
郑长河听了停住手急忙问道:“真的么?嗳哟!那可怎么好?其实gān啥非要明儿回门哩,今儿就回来也不会有啥事的。
青木也望着杨氏。
杨氏跟刘云岚相视一笑,说道:“你急啥?想是jú花早起不大顺手—她在家里的时候,早上都是忙前忙后的,乍去槐子家,不晓得gān啥也是有的。这会子该好些了,不是在笑了么?”
郑长河方才点头,继续将手中的篾条穿入稻箩的破损之处,一边忙一边道:“明儿早点叫他俩回来。杀一只jī杀一只鸭,青木再去捞两条鱼。”
青木点头应了,心道嫁闺女确实让人不舍,怪不得人都不愿意养闺女哩养大了就嫁人,太亏了。他瞧了瞧刘云岚,她当初回门也是掉了眼泪的;如今jú花出嫁了,就嫁在隔壁,虽然每天都能见得着,但想着往后不在家吃饭了,他心里也是不舒坦的。
过些日子就好了吧,青木想。
第二天吃过早饭,jú花让张槐提了回门礼在后面走,自己先一溜烟地跑回郑家,进门冲着郑长河叫道:“爹,我回来了。”
郑长河正在院子里团团转,见了jú花眉开眼笑:“花儿,吃过饭了没?饿不饿?要不让你娘倒碗jī汤你喝?昨晚煨在灶dòng里,这会儿苏烂。”
jú花哪里会饿,不过爹这么问了,她便急忙道:“刚吃的早饭,还不饿哩。我先啃个jī翅吧,再吃块jī肫。”所有的爹娘最喜欢瞧儿女能吃能喝了。
果然郑长河高兴不已;杨氏晓得jú花吃饭的习惯,闺女这么说不过是让爹高兴罢了,她牵着jú花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喜滋滋地说道:“就啃个翅膀,别吃多了,留着肚子晌午吃好的——你嫂子烧了好些菜哩。”
青木站在廊檐下,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妹妹,觉得她气色还好,然后微笑问道:“习惯不?有没有想我们哩?”
jú花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咋没想哩?昨儿差点就跑家来了——老觉得不大劲儿。”
兄妹俩一齐笑了起来。
一家人说笑着进了屋,连刘云岚也从丢下厨房的活计,过来凑趣笑阄。话语打架声中,大伙儿竟然把槐子忘光光了,等他提着东西进来,幽怨地对jú花道:“我可是新女婿,咋都没人理我哩?”
青木哈哈大笑,狠狠地捶了他一拳道:“隔得这么近,往常天天来,你还想人家把你当娇客么?你自己不当自己是外人,我还习惯些。”
郑长河一瞪眼道:“啥娇客?还不过来帮忙编糙鞋哩。”说得全家人都笑了,槐子便和青木一道坐下编糙鞋,一边说笑着。
杨氏也是好笑,急忙道:“就算住得近,今儿回门他也是娇客。云岚,盛两碗jī汤上来,帮jú花少盛点,不然晌午该吃不下饭了。”
因为住得近,就算吃了晚饭回家也是不要紧的,因此jú花跟家人尽qíng欢聚,闲话家常。青木和张槐则根本闲不下来,很快就被村长李耕田给叫走了,那急匆匆的样子怕是清辉又有新消息过来。
jú花想起挑选美女的事qíng,把刘云岚拉到一旁,郑重地叮嘱了她好一番话。
原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关注——-毕竟她这丑女名声在外——可是她却很担心这个嫂子。
根据一般人的心理,那些人到乡野搜寻民女的时候,怕是要打听一下哪个村有什么样的女子,然后直接上门,而不是大海捞针似的挨家查找。刘云岚前些年名声响亮,谁知他们会不会gān出掠夺人妻的事qíng?
杨氏听了jú花的话,真是焦灼无助—ˉ—这边还在担心闺女,那边又要cao心儿媳妇。她看着肚子微微隆起的刘云岚,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嘴里喃喃地念叨:“这些天打雷劈的东西,不得好死哩!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阎王爷也是要把他们丢油锅里炸的······”
郑长河沉着脸不吭一声,往常一刻不得闲的他此刻也无心管田地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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