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心目中,爹娘和姑姑姑父(哥嫂和姐姐姐夫)是清南村最出类拔萃的两对人,而姑姑更是出色,怎会没法子对付这大火哩?
葫芦让huáng瓜等人去劝爹和爷爷奶奶,自己则去劝姑父。
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姑父正旁若无人地往大火里走去,幸亏被李长明发现,死命拉住了。
葫芦冲过去,使劲地摇晃着槐子的胳膊,叫道:“姑父,我姑姑肯定不会有事的。姑父……”
可是,任凭他如何叫喊,张槐却跟丢了魂似的,笑眯眯地望着院子,只顾往里走,被人拉住了也不晓得推拒。
葫芦心急之下,对李长明恳求道:“李伯伯,快想想办法,让我姑父醒来。长亮叔,帮忙叫秦大夫来瞧瞧我姑父。”
李长亮慌忙点头,转身就走。
李长明也害怕了,他想了想,抬手朝着槐子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打得他转了个圈,差点跌倒。
葫芦吓了一跳,急忙在一旁扶住了。
槐子站稳后,有些茫然地瞧着李长明。
李长明又使劲地掐他人中,这才醒转来,红着眼睛瞪李长明:“gān啥打我?”
葫芦见了大喜,不等李长明说话,抢先道:“姑父刚才魔怔了,是李伯伯打你醒的。姑父,你先别伤心,听我说,我姑姑是那么笨的人么?她会傻乎乎地等在那让火烧、让土埋么?”他看着槐子变幻不定的脸色,继续坚定他的信心,“眼下还没见到姑姑的影子,姑父可不能自bào自弃,说不定姑姑就躲在哪个地方等着咱们去救哩。可是姑父自己先倒下了,让姑姑指望谁来?”
jú花若是听见这话,定会羞愧死:她可不就是傻乎乎地让土给活埋了么。
葫芦,你姑姑也就一平常人,没那么聪明哩。
袁县令也被面前这惨烈的景象吓呆了,正惶惶然,就听见了葫芦的话,忙上前对张槐道:“郑小哥儿言之有理。本官曾经见过房屋坍塌后,有人被埋在地下五天后获救的事例。张宅看样子是因后山坍塌才导致这副qíng形。要本官说,这是好事。若是没被泥土掩埋,那令尊令堂等人能否从大火下逃生尚难预料;正因后山坍塌,大量泥土冲击掩埋,此处火势才比外面弱,说不定张家人真的躲在某处等待……”
不待他说完,张槐就cao着破锣似的嗓子激动地叫道:“多谢大人提点!”
说完,心急火燎地冲出去一阵呼喝,召集哭得昏天黑地的黑皮,还有张家的亲戚、郑家的亲戚和李长明等人,又去寻了青木,迅速地商量了几句,将人组织起来,分前院、中院和后院,同时开挖,细细搜寻。
葫芦见姑父没事了,便对着县令恭敬地施礼道:“多谢大人提醒。若姑姑获救,定不忘大人提点之恩。”
他虽然恨这县令先前捣乱,此时既然不闹了,他也求之不得,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
袁县令急忙扶起他,面色有些不自然,连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倒催促他快去劝慰家人,说郑老太太哭晕过去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归来十(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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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杨氏晕倒后,石头娘、狗蛋娘、柳儿娘、小妹娘等一群媳妇婆娘围着她,又喊又叫,纷纷去掐人中,却不顶事,后来还是云影挤过来,给扎了两针才醒过来。[]
杨氏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柳儿娘搀着自己的胳膊,脸上还挂着泪水,见她醒了,高兴地喊道:“醒了,醒了……”
她勃然大怒:这婆娘,来瞧她笑话么?
“老婆娘,你称心了是不?瞧槐子娘跟我闺女倒霉你好得意是不?老天爷眼睛亮得很,要是我jú花那样人都不能活,你这黑心的婆娘也不得好死……”
柳儿娘被她骂得脸上阵红阵白的,一句话不能回,满心委屈,忽地也骂道:“放心,张大栓那婆娘死不了。那婆娘惯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你闺女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婆媳俩都不是善茬,就是阎王爷也不敢收的,要是收了她们yīn曹地府还不得叫她们闹翻天?”
杨氏气怒jiāo加,两眼喷火道:“死婆娘,你才不是善茬哩!咋了,几年工夫忘记挨打的滋味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气。你甭得意,老娘jīng神好得很,一个人照样把你揍趴下……”
柳儿娘“哼”了一声道:“当老娘怕了你?甭说你一个人了,就是何氏那婆娘家来了,你俩一块上,老娘也是不怕的……”
两人对骂起来,倒让旁边的人,诸如狗蛋娘和石头娘等听呆了。
狗蛋娘很诧异,她听得出来柳儿娘这是变相地宽杨氏的心,可是这婆娘跟郑家别扭惯了,便是宽慰人也说得让人听了冒火。
石头娘听了几句,心头火起,瞪眼对着柳儿娘骂道:“你个黑心的老婆娘,这时候往郑嫂子心口撒盐。信不信老娘抽你?”
云影急忙拉住她,对她连连摇头,见她还是一副不平的模样,忙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石头娘听得将信将疑。转头看着杨氏怒不可遏、越骂越起劲的样子,比刚才那要死的模样是要好多了,便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
杨氏跟柳儿娘吵了几句,听到后来也明白这婆娘是宽自己的心,说何氏等人不会死的,可她并不想领她qíng,她瞧见这婆娘就讨厌。于是使劲地推开她,让她“滚”,自己则又哭起来。
柳儿娘怏怏地退后,无话可说。
狗蛋娘、小妹娘等人不住地劝慰杨氏,明知这安慰苍白无力,话还要说,其实她们自己都是悲恸万分:这可不是死一个人,这是好多人命哩!
正哭着。青山和huáng豆过来了,赌咒发誓说姐姐(姑姑)肯定还活着。
这话杨氏爱听,她如同中了魔似的。一个劲地问huáng豆是不是真的。
为啥问huáng豆哩?因为她更相信小娃儿的话,小娃儿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可是有兆头的。
不但杨氏,其他人也一个劲地问huáng豆,他姑姑是不是一定能回来,又问他姑姑在哪。
huáng豆被一群婆子媳妇围着bī问,小娃儿有些傻眼:他咋晓得姑姑在哪哩?他本是来安慰奶奶的,他心里觉得姑姑不会有事,你问他为啥,他如何能说出来?
可是。这娃儿惯会瞧人眼色,见奶奶坐在泥地上,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要是自己说不晓得,那她肯定又要哭死了。于是,他眼珠一转。顺嘴扯道:“奶奶,姑姑是最聪明的了,失火了,她肯定带着板栗表哥他们躲起来了。”
杨氏忙道:“huáng豆就是聪明。那你再猜猜,你姑姑会躲哪哩?huáng豆,你好好想想,说得好,奶奶回头让你爹也帮你买匹小马。”
可怜的杨氏,竟然把小孙子的话当占卜用了。
huáng豆只好瞧着那因坍塌而一览无余的张家院子,认真地想了起来。
他想着自己往常跟红椒藏猫猫的时候,往树上、茅房、huáng瓜架子底下,还有屋子里的柜子里、chuáng底下,都躲过,可是大火烧起来了,这些地方都不能躲了,那姑姑会往哪躲哩?
他忽然眼睛一亮,对杨氏道:“奶奶,姑姑肯定是躲在井里了。[ ~]井里有水,火也烧不到哩。”
他只顾想着井里有水,火烧不到,也不想想,那么多人,井里咋能装得下。
他没想到,青山却想到了,于是质问他,姑姑家那么多人,井里咋能躲得下哩?再说,这泥土石块都滚下来了,那不是把井埋上了?
huáng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了想qiáng辩道:“姑姑不会用缸盖把井盖起来?再cha几根竹竿通气。”
不管对不对,他也算有急智的了,能想起这个来。这是因为以前游水的时候,他们躲在水底,嘴里含一根芦苇秆子,能在下面呆很长时候。
可是,他这么一说,正好葫芦过来听见了,眼前一亮,跳起来喊道:“姑姑说不定会在井底下挖个dòng躲进去,肯定是这样。我去跟姑父说……”
说完飞奔走了。
这时,赵清也过来了,一边塞了片人参在杨氏嘴里,一边将葫芦和袁县令的话说给杨氏听,“郑婶子瞧,他们都在开始挖了哩。我也觉得jú花姐姐没事儿,婶子放一万个心,不要作践坏了自个身子,待会jú花姐姐出来了,瞧了心里难受。”
众人一看,原来是真的,因此个个jīng神大振,嘱咐赵清照顾杨氏,不让她再去挖土了,其余人再次投入劳作中。
而葫芦跟张槐说了自己和huáng豆的猜想后,槐子和青木都觉得jú花怕是真会在后院挖dòng。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又抽调了一部分人去后院,但前院和中院也不敢放弃,怕判断失误导致救人不及时。
当有人从后院挖出一个活着的雇工,并且受伤并不严重时,人群沸腾了,哭喊着,笑着,跳着,这可是第一个获救生还的人。
秦枫亲自上前为他诊治。一边听那个姓王的雇工说起昨晚的qíng形。
槐子和青木听说jú花等人果然在井下挖了坑dòng避祸藏身,可是后来被埋住了时,立即心颤手抖,不能自持——jú花他们能坚持得住么?再次看到希望后的绝望真的不好受哩!
槐子和郑家的人都红了眼睛。招呼大家放弃前院和中院,全部集中到后院疯狂挖掘起来。
很快,除了jú花他们藏身的水井还没被挖开外,其余地方都被翻了个个,总共救出了九个人。
当时从山dòng里出来十个人,只有一个人被泥石冲掉进井坑里让大石头压死了,其余的人均被泥石流冲击掩埋。或在泥石罅隙中,或因断木支撑,种种因由不一,却都因此躲过了烈火的烧灼,又因为外边人抢救及时,都逃得xing命。
可伤残是免不了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腿,再不就是恰好挨着地表灼热的泥石。所以烧坏了身体。
秦枫带着云影、赵清帮他们包扎救治,忙乱非常。
这些被救的汉子和媳妇哭道,早晓得就死劝太太他们也上来就好了。他们觉得张家人肯定活不成了,因此心里内疚万分。
袁县令心qíng极为复杂:真的有人活着呢,他好险铸成大错。想起葫芦说过,若有人没被烧死,他却不准去救,那就是糙菅人命,他不由得面色yīn沉不定起来。
不说县令的心思,且说张槐,jīng神紧张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要一点触动就会断裂。他一边使劲地刨土,一边在心底恳求道:“jú花,你一定要撑住……”
有了获救人的指点,大家不再是漫无目标地挖掘,而是集中到了一处,就是原来张家菜园子的水井上方。因地方小。张槐、郑长河、青木以及两家亲戚挤在一处不要命地挖着,外人根本cha不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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